张雯还不知道自己被绑匪嫌弃了,她正忙着追查线索。
距离绑匪来电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没有任何新消息,警方需要主动出击,查出吕嫣然被绑架的地点。
小区监控显示,今天早上7点12分,吕嫣然步行离开小区,往门口公交站走去。
通常情况下,她会乘坐7点15分的公交车,在7点40分左右下车,步行到路口的面包店找屈小静。
可今天早上,屈小静一直等到7点55分,也不见吕嫣然来。想到吕嫣然这几天心情不佳,或许是请假了,屈小静匆忙跑去了学校。
8点30分,班主任发现吕嫣然没来上课,问了经常同行的屈小静,无果,于是打了徐亚平的电话,询问吕嫣然是否生病请假。
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吕嫣然失踪了!
吕嫣然是在哪里遇到绑匪的?重点区域是小区门口到面包房之间。
首先警方要确认的是,她有没有上过公交车。
这原本很容易——只要查一下公交上的监控。但是,根据并不存在的“监控定律”,出事儿的时候,监控总是坏的。
早上,吕嫣然经常乘坐的班次刚开出一站,司机发现监控坏了。车上已经有乘客了,而且这也不算大问题,于是司机继续向前行驶,直到终点才维修。
搬来这里一个月,吕嫣然一直在同一时间坐同一辆车,司机也是同一个人,对这个高档小区门口坐公交的女孩儿,司机印象深刻。当被问到早上女孩儿是否上车时,司机非常肯定地回答:“没有。”
“她肯定没上车,因为我压根儿就没停车。”司机告诉刑警们。
“没停车?”
“就是甩站呗!”
司机提供的线索是,早上车子经过站点时,没有乘客等车,车上也没有乘客要下车,所以他根本没停车,直接开到了下一站。
“我们这不像地铁,站站都开门,没人上下车我们就不停了,节省时间,也省得后边儿晚点。”
“他说得不对!”站点旁边卖花的大妈不干了:“他早上没停车,我从哪儿下来的?”
司机:“我没见您,您是不坐的别的班?”
大妈:“我坐的就是你这班!”
刑警:“……”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如何快速确定俩人谁对谁错?
江明月忽然道:“师傅,您说的‘省得后边儿晚点’,是什么意思?”
司机神情一滞,搞得在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司机内心:“这人什么情况?那都是我十分钟前说的了,他反射弧怎么这么长?”
“师傅?”
“唉!就是说,我们公交跑线路的时候,会有一个规定好的时限。比如我早上这班车,要在8点50分之前到达终点站,休整之后,再重新发车,如果超过这个时间到达终点站,就是晚点了,情况严重的,是要扣绩效分的。”
“那要怎么判断时间?在终点人工计时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车上都有定位器,能测出车速和时间,这样如果碰上交通管制,或者意外事故,也能有个测算依据。”
“我懂了!”江明月伸出食指严肃道:“查定位器!”定位器记录车速,自然能记录车辆停留情况!
下命令的是他,执行的当然也是他自己。不消片刻,江明月便查到了结果——公交车曾经在7点14分58秒时候停下,十五秒之后开动。也就是说,车辆曾经在小区门口停下了!
可很快,吕嫣然上车的事就被排除了。她使用的是学生卡,但在这个时间刷的,却是个老人卡——上车的并不是吕嫣然。司机这时候也想起来了,他把小区两个站点的情况记反了。
与此同时,另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了。
公交公司提供的信息显示,早上7点16分,也有一辆公交车在门口停留。那辆车上的监控是完好的,吕嫣然并没有上车,但卖花的大妈却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
并非故意说谎,但两人的记忆都出现了偏差,刑警们为此花去了许多时间。
另刑警们头痛的,还不止这些。
到下午两点,警方共接到了三个报警,俩家长一个老师,分别反映在某处见到过吕嫣然。
最终查明,那俩家长看错了,至于老师,他看到的是屈小静——他一直都把这俩孩子认反了!
查完这些,下午四点了,绑匪一直没有动静,这让刑警们很是担忧。
不过,根据公交车的情况,刑警们已经初步确认,吕嫣然很可能没有上车。也就是说,搜查的重点,是小区附近。
功夫不负有心人,下午四点,警方在小区附近的绿化带里,找到了吕嫣然的雨伞,上面还坠着她的名牌。旁边是一条胡同,警方判断,吕嫣然就是在这里被劫走的。
警方立即抽调专人,开展排查,并查看了附近所有治安摄像头、商户摄像头。
派出所和图侦行动的同时,刑警们在攻克另一个问题——吕嫣然是被什么人劫走的?
不同于抢夺,大马路上随机找人下手,绑架通常具有很强的针对性。比如某人彩票中了大奖,突然家人被绑架,那么,绑匪就很可能是知道他中奖的某个朋友。
警方询问了许亚平最近的收入情况,发现许亚平最新进账12万元,是雇主给她的看房费。
12万,说多不多,但也不少,据此,警方将排查的重点,放在了许亚平的熟人身上。
好巧不巧,她那个倒霉小叔子跑到龙城来骚扰她们母女,原因是他儿子上学,需要钱,他嫂子在市里,有钱,得给他点儿。
于是这小子让警方按住一顿审,审到最后——他终于交代了吸.毒的事实……刑侦转治安了,刑警们替治安大队干了个活。
刑警们的侦查方向有问题?
其实没有。通常情况下,绑架案件往这个方向考虑,没有任何问题,关键就在于,这根本不是通常情况的绑架案,而是跟抢夺一样,是随机选择被害人的!
五点半的时候,许亚平的手机突然响了,所有人都提高警觉,技侦准备完备,许亚平接听。
“你报警了?”
一句话,在场众人呼吸皆是一滞!许亚平汗毛直立,眼泪刷一下子流下来!绑匪发现了!孩子要完了!
张雯立即做了个手势,示意许亚平控制情绪,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许亚平会意,立即道:“没有。”
很好,声音稳定。
绑匪那边儿顿了两秒,所有人等着他的反应。
“好。”绑匪道:“我要五百万。”
许亚平脑子里嗡得一下——五百万?!她哪可能有五百万?!这就是把她往绝路上推啊!
孩子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许亚平想起电视里的情节,绑匪先杀人埋尸,再勒索钱财,自己莫不是也碰上了?
眼前的女刑警在示意她冷静,可许亚平冷静不下来,她想起死去的丈夫。
那天,她正在家里给女儿洗澡,丈夫的工友来敲门,说她丈夫出事儿住院了。
住院了?那肯定要很多钱!许亚平二话没说,立马翻出家里所有的钱,跟着工友去了医院。
可到了住院部门口,工友却没进去,反而领着她往楼后头走。
许亚平警觉,他怕这人看着老实,其实存着歪心思。
正想逃跑,迎面过来俩人,有一个上来就握住了许亚平的手,郑重道:“大妹子,你要坚强啊!”
许亚平懵了,旁边的工友突然哭了起来:“我吕哥,我吕哥他在太平间呢——呜呜呜呜——”
那一刻,许亚平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就如同现在,她捏着听筒,心里知道自己必须说点儿什么,可脑子却空了,耳朵也听不见。那女警察在比划什么?纸上写的是什么字?她全不认识了!
在她不做声的几秒钟里,对方已经替她想好了:“现在银行下班了,你取不出钱,我们给你时间,明天早上九点半,五百万换你女儿,不然就收尸!”
不等许亚平发出一个音调,对方已挂断,负责定位的警察一拍大腿,骂了一声“操”——时间太短,定位失败,这绑匪考虑够周密的!
挂断电话之后,俩绑匪乐疯了——大事儿要成了!
五百万!一人二百五!一个用不着伺候富婆了,一个上歌厅找小姐也有面子了,快活日子就要来了!
在此之前,俩绑匪纠结了半天,终于在五点钟再次拨通电话。
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俩人的考虑是,这会儿差不多该下班了,不下班也快吃饭了,警察也是人,万一小姑娘她妈报警了,这会儿警察未必顾得上她。
电话是绑匪乙打的,因为两军对阵,出来交涉的肯定是有文化的。
绑匪甲初中文化,绑匪乙上过高中二年级,另外还在市里混了这么些年,常年为高端人群服务,文化水平自然是上来了。
俩人商量好,上来先诈一诈,万一对方报警了,他俩立马扔了这张电话卡,回村里躲着去。
结果,对方不仅说了“没有”,还似乎很生气。
俩绑匪琢磨,她为啥生气?
看来是对我们的不信任表示气愤!她要是报警了,就该害怕了,肯定不是这个反应!也就是说,她没报警!对!奸计要得逞了!
俩绑匪互相挤眉弄眼,乐得都能看见后槽牙了!
他们不知道,人在怕极了的时候也会表现出愤怒。
于是,绑匪乙提出了他们的要求——五百万。
对于一个富婆而言,这不算多。至于为什么提到银行,源于绑匪乙的“工作经验”。他伺候的富婆,虽然也很有钱,手头随时拿出个十万八万,不在话下,可一下子拿出五百万,还是够呛。
果然,在提出五百万的时候,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万一对方想着“五百万太多了,我一下子拿不出来,不如报警吧”,那就麻烦了!
绑匪乙不能让她失去信心,于是很贴心地表示,让她明天一早去银行提钱。这样,她现在打电话预约,完全来得及。
伺候富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总是为对方考虑,绑匪乙为自己的贴心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