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过去?”柳爱军再次问道。
“我打不好,浪费子弹……”
这是江明月的真实想法,那子弹让他来打,还不如让张雯多玩儿一会儿。
柳爱军又问:“为什么打不好?”
江明月:“……”因为菜呗!江明月自暴自弃。
江明月没说话,柳爱军就一直看着他。
江明月突然意识到——队长是认真的!这不是在责备,而是真正的疑问句!柳爱军要教他!
江明月热血沸腾!
柳爱军可是龙城局有名的神枪手啊!有这师傅指点,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就在这时,江明月脑海里出现刚才三枪的成绩……
江明月的血突然就凉了——神仙也救不了他的菜!
“我手不稳。”江明月如实道。
蓝翎琳说得很对——他是弹钢琴的爪子,拿不住枪。
柳爱军似乎不接受这种说法:“你从小学琴,对手的控制应该是全局最好的,你说你手不稳?”
江明月:“……”好像很有道理,他压根儿没考虑过这问题!
江明月正想着向师傅请教,柳爱军直接站起身,走到靶位前头,指着人形靶位,问江明月:“你看到了什么?”
江明月道:“靶子。”不然呢?
柳爱军摇头:“不对,那边是被挟持的人质,身后是跟你对峙的匪徒。”
训练服务于实战,江明月懂了。
可光懂了有什么用?哪个人质能指望他拯救?还不给人家一枪爆.头?
“有信心吗?”柳爱军问。
江明月盯着靶子,回答沉稳坚定:“没有。”
即便这说法很欠揍,但逞强耍帅的结果一定是被按在地上摩擦,江明月还是无耻地说了实话,然后等着被领导批。
柳爱军没批他,只是轻飘飘问道:“被劫持的是张雯,你怎么办?”
忽然,江明月想到了边境。多少次在梦里,他看到自己在张雯身边,看着她迎向敌人,用枪,用刀,用拳头,跟对方拼命!
可是江明月呢?
梦里的他总是站在旁边,大喊大叫像个无关的背景板。
他也尝试过,冲上去帮张雯,可是他的枪总是不准,出拳力道棉花一般!
他拼命想要跑到张雯身边,脚下却滑了一跤,整个人向后坠落!
一睁眼,他躺在床上。周遭是寂静的夜,他不能为张雯做任何事。
怀着这样的心情,每次想要靠近张雯,江明月的心就隐隐地疼。他总想着有一天,他变得特别厉害了,能够站在张雯身边了,他就去正式告白!可是,他总是做不到。
眼前的人形靶子变成了边境的暴徒,他狡猾地躲在张雯身后,挑衅地看着江明月。
“分毫之差,你会害死她的!”暴徒笑道:“你只是个靠着家里供养的废物,你根本救不了她!”
“集中精神。”耳边是柳爱军的声音:“拿稳你的枪!”
“嘭——!”一声枪响,人形靶子向后仰倒,电子屏幕报数——“十环”。
原来这么简单,他并非瞄不准,而是总在扣动扳机的最后时刻泄气,仅此而已。
一时间,众人皆看向江明月。
张雯摘下护目镜,笑着向江明月走过来,对他说着什么。温柏舟和谢无终也过来了,尤其是谢无终,拍着江明月的肩膀,不停地在旁边吵吵嚷嚷。
但是——江明月一句都听不见!他没戴任何护具,一枪出去,脑袋里嗡嗡地响!他耳膜穿孔了!!
***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对江明月那么感兴趣?”
庄园里,偌大的餐厅只有两个人,古董银质餐具里,盛着一碗饵丝,热气腾腾。
餐桌边的人拿起筷子,挑起几根,慢条斯理吃下去,然后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年轻女人。
“你要知道,一个人,不可怕,两个人联结在一起,才会有意思。”
“您是说,他和那个女兵?”女人无法赞同:“他们多少年不见面了,能有什么联结?”
那人又笑了,这次的笑容,更像是长辈对待小孩子。“小姑娘,你真该去谈谈恋爱。”
“您又这样说!我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人?”
“就是因为从来不缺人,才变成现在这样。”
“老板……”
“唉罢了罢了!有对我撒娇的功力,随便找个年轻男人,都招架不住。”
“我才懒得理他们!”女人拿着餐刀,盘子里的牛排被她戳得乱七八糟。“您可不要让我去色.诱江明月啊,我受不了那个傻子!”
“越说越过分。”
这一句,语气并不重,声音也不大,但威压尤胜,方才轻松的晚餐氛围荡然无存。
女人喉头动了动,轻轻放下餐刀,脸上的不耐烦一扫而光,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可以被对面的人当成孩子般宠爱,也可能随时被那人的手下当场射杀,全在那人一念之间。
“你来我身边几年了?”那人忽然问道。
“七年四个月。”女人立即回答,因为她记得很清楚。
被亲生父亲领着,来到那人面前,鞠躬以示效忠,那一年,她刚满十六岁。
停顿片刻,对面的人又问:“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女人的眉心突地一跳。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怎样的答案才是对方满意的?可她必须立即说话,让对方明白她无所隐瞒!
“您是灯塔一般的人。”
女人给出了答案。这是她父亲告诉她的,也是这里每个人都会说的话。
虽然她一直不理解,这典故从何而来,但是七年来,她也始终用这个理由劝慰自己——向着灯塔,就有光明。
那人看着她,半晌儿,长长吐出口气,靠在椅背上,一伸手,身边的属下立即递上手杖。
那人站起身,对面的女人立即也站起来,毕恭毕敬。
“你们都说,我是灯塔。”他把玩着手杖上的双头蛇,轻轻摇了摇头:“可是墨丘利是财神,你们,向着的,到底是什么?”
属下们立即低下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女人想要发抖,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可她不敢,在这个人的面前,连发抖的本能都要努力克服。
对周遭变化熟视无睹,那人恢复长辈的语气,叹息道:“你们啊,心思总是太多。再没有人,像小喊那么单纯了,可惜,他太过轻敌,才会死在那个小姑娘手里。”
尽管对方的语气有所缓和,但女人始终不敢抬头。盯着眼前餐盘里的牛排,她突然感觉阵阵恶寒——那个被她称为“喊叔”的男人,死在了西南的原始森林里,据说,他的尸体惨不忍睹,如同眼前一堆肉泥。
“后来,我去他死的地方祭拜,砍了一棵树,削下一块木板带了回来。”
女人明白,该是她说话的时候了。“是二层中厅那块吗?那不就是,普通的木板吗?”
对面的人笑了,摩搜着手杖,像是听到了很有趣的问题。
“我都说了,你们啊,心思太多,要是小喊还在,他一准儿会翻过那板子看看!”
难熬的晚餐时间终于结束了,女人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迈下台阶。她的步子很稳,一如往常。
走到二楼,她不自觉看向中厅,那里的红木桌上,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是一块木板,朝向楼梯的方向是空白的。从前,她以为那只是个装饰。
该去看看吗?她其实并不是个好奇的人,相反,尽管只有二十三岁,她对这世上许多事早已厌倦了。
但是今天,她一定得去看看,因为,那个人想让她这么做。
装作不经意溜过去,女人知道,那人正在监控里盯着自己。
慢慢靠近那块木板,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小心翼翼,翻动木板。
木板的另一侧,是许多匕首的划痕,可以看出刻字者当时经历过慌乱,后来又渐渐平静下来。那字迹太潦草,她看不清,于是“大着胆子”整个翻过来。
“啊——!”看清那文字的时候,她忍不住轻声叫起来,旋即立即捂住嘴。
她无法相信,也想不明白。那块板子上刻着三个字,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她从小就认识的人!
“小姐,您没事吧?”等在外头的司机和女佣关切道。
“没事。”强忍住把牛排吐出来的不适感,生.理性眼泪流了满脸,女人抽出纸巾擦拭,整理妆容。
女佣道:“先生在家里等您,关于罗印那几盘录像带,他有事情找您。”
“哼!也轮得到他教训我?”
女佣立即道:“先生只是心急,没有责备您的意思。”
女人没再说话,车子一路飞驰,驶向市区。
今天是满月,月边有彩云。
***
江明月休假了。
柳爱军建议他在家待三天,哪儿都别去,最好连电视都别看。
说是养耳朵,其实柳大队是想让他休个假。还有另外三人,最近也都没有排班,让他们各自放松了。
江明月很想约张雯上他家吃火锅,他洗菜,他调料,他涮肉,张雯吃。多好,和和美美的!
可是张雯今晚不回家——她要去看她爸妈。
这提醒了江明月,他也好久没见到张雯爸妈……不对,好久没见到自己爸妈了!
“明月回来了?怎么没说一声啊?我去买点儿菜!”
江妈妈擦擦手,说着就要出门去。
江明月忙道:“不用了妈,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正好。”江妈妈立马坐了回去。
江明月:“……”
江妈妈总是很诚实,江明月有时候随她。
“我爸呢?”
“忙。”江妈妈一声叹息,指着自己道:“我家俩男人,我过得就像单身。”
“妈……”江明月不知说什么好。
“唉行了行了!多大了还撒娇?“
江明月:“……妈我这不叫撒娇。“
江妈妈看了儿子一会儿,说:“好的。”
江明月:“……”这态度,分明就是敷衍!
“说吧,遇上什么事儿了?”江妈妈忽然问。
“没事儿啊!”江明月回答,心里暖暖的。果然儿行千里母担忧,总不回家,老妈还是惦记他!
刚想再说点儿什么,江妈妈又道:“没事儿往家跑?你有这时间,抓紧约小雯出去玩儿!一天天的,就知道跟着人家搞案子,人家缺你一个搞案子的?你赶紧搞对象得了!”
江明月:“……”说好的慈母呢?这满点的嘲讽技能是怎么回事儿?
“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江妈妈恨自家的猪不会拱白菜。
江明月低下头:“我聋了。”
“啥?这孩子,聋了还听见我说话?”
“半聋。”
回家陪妈妈吃了个便饭,九点钟,江明月他爸回来了。
一见儿子,老江头眼角皱纹立现,然后又很快藏好,假装严肃道:“还知道回来?”
话虽如此,刚在酒桌上炫耀儿子屡破奇案的,也是这位老江头。
“说吧,遇上什么事儿了?”
老江家两口子一条心。
江明月只得又重复一遍:“聋了,半聋。”
当晚,江明月住在了爸妈家,接受了二老一晚上的教育,中心思想就是——别(biè)搞案子了赶紧搞对象吧!
另外,二老还给了他一条终极建议——别(biè)给小雯送煎饼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在江家二老的催促下,江明月去早茶店买了两盒子精致小点心,颠儿颠儿地跑到张雯爸妈家门口。
“叮咚”一按门铃,江明月准备好微笑,满怀期待。下一秒,张雯穿戴整齐,出现在门口——她正要出门。
一见江明月,张雯也是一愣,两人对视两秒,张雯忽然伸手,拎起江明月的领子把他拽上了车!
哎呀!好突然!江明月心脏“噔噔”直跳。
张雯跳上驾驶位,发动车子,冲出院子。
“干嘛去?”江明月抱着食盒,艰难地扯过安全带扣好。
“你不知道?”张雯还以为他是闻讯而来:“有人举报你妹妹绑架!”
“谁?妹妹?!”江明月都懵了:“我独生子,我妈独生女,我爸的妹妹只有一个儿子!”
张雯转弯,看后视镜,顺便瞥了江明月一眼:“半夜喝多睡你家的,你不说是你妹妹吗?”
江明月:“……”沈乐澄!
他说了是妹妹吗?他好像真的说了!为了不让张雯误会,结果,这回误会大了!
赶紧解释吧?没时间解释了!“你刚刚说,小澄她怎么了?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