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落地,严玉疏和林宓的手机就双双响起夺命连环call。因为太过疲乏,一群人在飞机上睡得近乎不省人事,也就不如去时那般在飞机上处理事务,所以直到现在才收到消息。
这消息的数量若非他们的手机都是专门为了工作特制的机型,怕是要直接死机。
其他人也有不祥的预感,拿了行李等在他们身后,就见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了口。
林宓:“瑞雪?”
严玉疏:“投毒?”
说完两人一齐皱眉,异口同声道:“有人在瑞雪的药里投毒。”
看来是同一件事,严玉疏叹了口气,“现在瑞雪公关压着消息,等我回去处理,但是中毒的一些病人家属还是在社交网络上漏了点口风,估计时间一长也压不住了。”
“是Justitia?”林宓牵住他的手,被前几天的案件折腾得疑神疑鬼,“王局还没表态,但我可能会因为避嫌被踢出调查……”
“林宓!”严玉疏叫住了他,“相信你自己,相信我。”
他还是那么的镇静,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踏碎一亭子的波光迎面走来。
“我信。”林宓莫名不再焦虑,不由笑了出来,招呼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组员,“走,先回家拾掇一下,三小时后警署碰头。”
所有人都无语凝噎,这儿可比D国大得多,花临市机场到市区就要两小时,每个人到警署再快也要一刻钟,合着林宓就给他们留了四十五分钟用来修整。
“林队,这时间……”顾乐天作为最小的警员被推出来当出头鸟,只不过没说几个字,就在林宓愈发灿烂的笑容中噤了声,“好!充足!够我打两盘游戏!”
没出息!
剩下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但并未真的抱怨,甚至比林宓更着急。在D国的那通交流结结实实把他们吓了个够呛,大有听风是雨,草木皆兵之感,早先的冷静轻松全都不翼而飞。
严玉疏和秘书稍微交代了一下,就和林宓直接去了警署。
因为牵连深甚广,初步调查报告已经加班加点地赶出来了。几个受害者都是在同一家医院遇害,番木|鳖碱中毒(注1),现场留下了一张印有正义女神画像的卡片,背面是J先生对严玉疏的问好,因为防止消息泄露为模仿犯提供线索,增加破案的难度,警方第一时间内封锁了消息。
因为投毒的护士虽然罩着大口罩,但通过医院内部的监控录像和排班表的比对,这个护士并不是这个医院的工作人员,为了防止人员管理疏漏的消息泄露,医院也极为配合,总算是让事态暂时可控。
王局那边也是忙得团团转,最开始总署的确有把林宓整个团队踢出去的意思,毕竟作为队长的林宓和严玉疏关系过分亲密,队里还有个被Justitia害出心理疾病的陆云羽,但由于D国方面对他们的反应很不错,加之林宓往日极好的口碑和破案率,王局还是把总负责人的位子替林宓争取了下来。
他们到警署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不知道应该是先因为猜测落实松一口气还是紧张,颇有些无言地面面相觑。
“小林啊,宿舍没空位了,要不你跟严先生这段时间就住在警署里头吧?”王局拿着块布帕子拼命擦汗,显然也是紧张小分队的一员。
严玉疏没有回答,反而先去看了眼身边的爱人。
“你自己决定。”林宓低头看着案件报告,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总归我跟着你的。”
被迫塞了一嘴的狗粮,王局怨念地揣着自己的保温壶,用来安慰自己也是有老婆疼爱的人。
“王局长,目前来看,Justitia不会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影响,我认为这次的事件不是几天能解决的,住在警署并非长久之计,不如我和林宓最近住在警署附近的宾馆,或者附近租一间屋子,您认为呢?”严玉疏向来思虑缜密,显然也是先前就有过考量,现在立刻给出了得体的方案。
林宓从文件里抬起头来,一拍脑袋,“我都快忘了,我本来的家就在这里附近,玉疏你搬来和我住不就行了?”
王局也一连恍然大悟,林宓在严玉疏那里住了快大半年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两个人住在一起,反倒忘了他原本是个工作狂单身汉,要不是他早就在附近买了房,也轮不到让陆云羽去住宿舍。
那个宿舍区住的大多也是警员家属和退休警官,警卫工作同样出色,这个地方的确足够安全了。
鉴于Justitia号称自己曾经黑入系统的网络,现在全警署用的全是加密线路,严玉疏先和其他董事通了视频会议。
被投毒的药物并非是瑞雪的特质药物,因为是基础药品,多家药业都有相同产品,当时在备药室也备有多家药业的产品,凶手却偏偏挑选了瑞雪的药,而且药品包装上有清晰的针孔,这也证明了有人故意借用瑞雪的产品来毒害病人。加之Justitia留下的卡片,瑞雪成为攻歼的目标是板上钉钉的事。相比于瑞雪本身出了问题,这样的情况却更为棘手,虽然责任不在他们,但舆论中的人们断不会如此冷静理智,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造成群情激愤
因而,瑞雪的公关部暂时和医院以及警署方面合作,联手把消息压了下去,目前透露的只是有人在医院投毒,以仇杀为方向调查,虽然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无差别杀人。
而且瑞雪旗下的药房也上报了药物包装破损的事件,索性发现及时,没有售出。检验后发现,这些药物也被投入了番木|鳖碱,因为没来得及报案,所以警方尚未接到消息。
听完目前情况的汇报,严玉疏沉吟了一会儿。
他想得更远,Justitia绝不可能只用这四起案件就让他崩溃,后续或许会在其他医院甚至他鞭长莫及的地方出现类似情况,他不能用Justitia的良心作为赌注。
而比起保守的董事,他也更有魄力。
他没有埋怨医院的管理失职,也没有愤恨Justitia的残忍,只是心平气和地决定先暂时停止药品销售。
一旁听着的林宓有些惊讶,瑞雪的药厂每天的产能绝对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严玉疏下令暂时停售,影响到的绝对是整个企业上上下下无数员工的生活。
董事们自然很反对,言辞激烈地在那边指手画脚,更有甚者,指出那个Justitia就是冲着严玉疏来的,让他卸职才是一了百了的好方法。
严玉疏听后也不生气,索性听他们吵了整整半小时,才说道:“瑞雪所有药的专利都在我手上,你们,哪儿来的胆子?”
所有人都愣了,严玉疏没有打任何感情牌,反而是把钱和利益明晃晃地摆出来,他眼底染着青黑,却没有折损一丝一毫的气势。见终于安静下来,他敛下眸,继续说道:“你们中不少是父亲招进来的老员工,我答应过他善待你们,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韦心仁。”
多年前那场没有硝烟却让人心惊胆战的战争再一次浮现在众人心中,他们差点忘了,严玉疏从来不是家猫,他是雄踞的野兽,现在只不过是打了一会儿盹,但他的爪牙依旧锋利,若是有人侵犯,他必然会扼住那些人的咽喉。
几个年纪大些的董事不由吞吞口水退缩了,站在严玉疏这边的人也松了口气,独独有几个中年人面色阴沉,毒蛇般的目光透过屏幕落在严玉疏的身上。
“停售之后,工资照发,让员工管住自己的嘴。和生物科技公司的合作和以及药物研发室也不用停,但是药厂暂时停产,仓库里的药也不要销售,严加看管。具体案情,警方这几天在调查,等确认瑞雪的药是他们投毒载体之后,我再做后续决定。”严玉疏开始部署自己的应对策略,原本还有些躁动的董事也安静下来,商讨具体实施方案。
会议时间不长,结束之后严玉疏马不停蹄地联系了自己的秘书,点了几个董事的名字,让她取消他们大部分的权限,并且找人盯着,一旦有疑点立刻告知他。
“他们有什么问题?”林宓全程宛如在听天书,公司里这些事情他是完全听不懂,话里套话,引经据典,说的可能仅仅只是我不同意这四个字。
“药店,送货车,药厂和仓库他们已经初步检查过监控录像,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因为这些都是需要刷身份牌才能进出,没有警报的话,很有可能是内部人员做的。”严玉疏疲惫地靠在他的身上,揉揉眉心,“而且他们不对劲,表情有问题。”
“表情?”林宓知道他学过心理学,笑道,“看来我们队编外心理专家可以和陆专家一较高下了。”
这话把严玉疏逗笑了,他摇摇头,“还是不能和陆警官比的,混商场的都是人精,见得多了就知道什么是不对劲了,算是,商人的直觉吧。”
“那会有什么大事吗?”林宓有些担心,当年一个韦心仁就把严玉疏折腾得够累,现在如果这么多人一起闹,怕是轻易收不了手。
“放心,这些人不成气候。Justitia应该是想和我打一出内忧外患的戏码,可惜他挑的人不怎么合适。”严玉疏冷笑,“韦心仁的事情发生过一次,我就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Justitia这个算盘真是打错了。”
这话中的锋利就像是猛兽露出了獠牙。他是猎者,永远不会被当作猎物狩猎。
林宓终于知道自己真正迷恋的是什么。
严玉疏永远在向前走,他会难过,也会愤怒,但这些永远无法击败他。这是严玉疏的勇气,承认错误的勇气,跨越过去的勇气,放下的勇气。他与恶龙缠斗,却从未成为恶龙。
“怎么了?”严玉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捏捏他的手心让他回神,“真的不用担心,大不了我真的把公司卖了吃你的软饭。”
林宓觉得好笑,轻轻磨了磨那颗唇珠,“那可不行,我怕,会做出些什么更恶劣的事情……那就太对不起我的职业了。”
花了几秒读懂潜台词,严玉疏耳廓顿时红了,他撇下笑得像个斯文败类的林宓,转身逃出门去。
林宓人也逗了,心情也好了,快步跟上去拉他的手。严玉疏没有反抗,乖顺地把冰凉的手指塞入对方的掌心。
“需要我找经侦的人帮你调查吗?”手指的温度让林宓知道,他远没有方才表现出来的镇定,刀剑在肉|体上的伤痕容易痊愈,但是心灵上的伤痕永远不会,他只是不再在乎这些疼痛,而非并不疼痛,这也让林宓愈发心疼。
“我只是为父亲感到不值,他一个个当作兄弟对待的朋友,如今……不提了。”严玉疏感到手渐渐暖和起来,嘴角也有了笑意,“我能处理,你不要因为我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