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得来追问:“你们确定她死了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陈晨想起来就崩溃:“七窍流血啊七窍!”陈晨回忆起那一幕依旧心惊胆战,月亮是唯一的光源,女人身着喜服,他还十分肯定当时那个女人睁着眼看着他们。
“她那个脸色,那个样子,又不是cosplay,弄得那么恐怖只能是死了。”陈晨总结。
钱得来倒是可以理解这几个人的不确定,他们早就被吓破了胆,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到去检查尸体。但问题在于,是谁把孟菲扮成了鬼新娘的形象,目的又是什么?而且另外两个女孩子又去哪里了?
马丽这时候提醒,“咱们是不是先出了这鬼地方再说?”
钱得来摆摆手,表示还不着急,他开始打量起耳室的陪葬品。
相传蒙古贵族死后一般采取密藏的形式,不像汉族皇族死后会有恢弘的陵墓和墓碑来标记墓穴的位置。蒙古贵族后嗣会放马踏平原本的坟丘,再在此处宰杀一只幼年的小骆驼,将血洒在此处标记。年长日久后,便不会有人能够找到墓穴的所在。但母骆驼却能够闻到小骆驼的血腥味儿,驱赶母骆驼在附近游荡,其止步悲鸣的地方就是曾经贵族的埋身之所。
这个传说带着某种玄妙的味道,钱得来的历史知识不成体系,所以很难区分是真是假。但他知道蒙古贵族一向有殉葬品,这个耳室堆积着不少牛羊的骨骸,显然也印证了这一点。
如果这个耳室的殉葬品是牛羊,那么另一个耳室……钱得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自打钱得来进了这座将军冢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七槐山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话,大可以直接在山上对他们动手,犯不着费尽心思把这些人驱赶进这座古墓。而且按照陈晨几个人的说法,孟菲死在古墓外,那么对方应该也没有必须在古墓内才能对他们动手的限制。
而且他也不确定,送这几个人出古墓就一定能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毕竟,钱得来还记得上山前下姚村里的古怪——下姚村的村长,在他们临行前,一直隐瞒着村里有人可以做向导带人上山这件事,话里话外都是劝阻钱得来不要上山,却放任这一行探险直播的年轻人上山。
这种区别对待,是为什么?
于是钱得来说:“我们进来的洞口被人给堵住了,现在那里根本回不去了,我们只能在古墓里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
对面的四个人立刻立刻垮了脸,见到熟悉的人让他们以为自己有救了,但钱得来的话让他们的心沉入谷底——古墓的出口要是那么好找那就不是古墓了,是游乐园里的钻山通道。
“对了!”一直沉默的梅兰突然问,“你们谁看见村里那个向导小荣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陈晨咬牙切齿:“妈的我知道了,他们这是谋财害命啊!”
诡异的村落,奢华恐怖的村长大院,隐藏在姚家祠堂下的蒙古贵族古墓以及那个很难被人发现的墓道入口……除了被本地人给阴了,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毕竟这里都是第一次到访的外乡人,根本不可能提前熟知这里的地形和隐藏在其中的秘密,当然——凡事没有绝对。
果然不出梅兰所料,第一个有反应的是主播陈晨,这次探险直播的组织者。
气氛因为这个话题立刻有所转变,几个人都在骂小荣不是东西,还放了狠话,出去以后要打断丫的狗腿!
钱得来见微知著,低下头在梅兰耳边低声说:“高手啊!”
那当然,咱可是资深阴谋家——梅兰得意的想……咦,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得意?!
离开耳室势必还要路过墓门。
钱得来拿着从陈晨背包里翻出来的军用手电筒,而且暂时也没有还给正主的意思。当然了,作为被保护对象的正主也不好意思主动要回来。
钱得来和梅兰走在最前面,裴小峰、裴文静断后,几个无辜幼小可怜的普通人走中间。
不知不觉中,这几个人其实已经开始默认钱得来几个成为保护他们的人,即使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从耳室走到墓门处原本只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但不知为何,钱得来下意识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种第六感没有来源却无端鲜明,是钱得来从小到大遭遇无数危险所养成的本能。
“等等。”钱得来忽然叫停,手电筒的光源微微摆动,照亮了半倚半靠在半敞开的墓门前的女孩,她的脸苍白僵硬,一双大眼直勾勾的斜视着墓室深处。
那个表情,并不像是活人的表情。
几个人都原地钉住了脚步,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就在刚刚,三个人经过墓门口的时候门关得很严实,并没有任何人。而他们在耳室说话也只有五六分钟的样子,耳室离墓门并不远,这里又极为空旷,回音明显。没道理出现这么大一个人居然没人察觉。
钱得来问:“吴雯雯,是你吗?”
没有人回应。
她睁着眼,姿势说不上是死是活,偏偏就堵在路口。
裴文静杵了梅兰一下,悄悄问:“你能看出她是死是活吗?”
梅兰低声回应:“肯定不是活人了,但我怀疑她现在是僵尸。”梅兰的本意是想和裴文静说悄悄话,但奈何墓道里回音大,所以梅兰的话几乎和昭告天下没什么区别。
后面的四个人吓得就快要心梗了。
仿佛为了回应梅兰的话,靠在墓门上的女人突然动了一下。
她似乎要挣扎着起身,但没有人敢上前去扶她。女人披头散发,黑色的长头发几乎把整张脸盖住,她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卫衣,下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一双厚绑运动鞋,分明是吴雯雯的装扮,但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那个女人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所有人都能看清她咳嗽的时候溅出了鲜血,斑斑点点染红了自己白色的卫衣。她的一只手伸长了努力向几个人站立的方向抓过来,虽然知道她根本抓不到,但几个人还是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女人期期艾艾的□□:“救救我、救救我。”忽然头向左侧一歪,露出大半张脸,果然是吴雯雯。手电筒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所有人都看清她眼里淌下了两行泪。然后整个身子都栽进了墓门里,“砰”的一声摔在地的声音从阴影里的传来。
钱得来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裴小峰、裴文静祖孙紧随其上,剩下那四个人把从容淡定的钱得来当成主心骨,自然也跟了进去。
梅兰想了想,最后一个走过去,在墓门口,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厚重的石门,略带嘲讽的笑了笑,“这样我们就都不得不进来了是吧?”
梅兰走了进去,轻轻阂上了那道充满恶意的门。
钱得来正在检查吴雯雯的情况,抬起头对着几个人摇了摇头——死了。
吴雯雯的身体没有外伤,只是脸上的肉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几个小时未见就好像饿了十几天一样。
霍曦在旁边皱眉看着钱得来检查尸体,犹犹豫豫,终于上手翻开了吴雯雯的长头发,露出后脖颈大片的皮肤,只见后颈有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囊肿,大片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红色丘疹,泛着血点,让人几欲作呕。
“这是什么?”钱得来喃喃问。
霍曦却突然抖如筛糠,然后好像神经质般一把扯开钱得来后退一步,仿佛吴雯雯那具尸体会突然跳起来咬人一样。
“会、会不会……是鼠疫?”
“你说什么?!”
霍曦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他搓了搓自己根根寒毛直立的手臂,说:“我、我来之前查过上姚村的资料,上姚村是因为鼠疫灭村的。我当时随手百度了一下鼠疫,看到了鼠疫患者的图片,一、一样的!”
钱得来定睛看了一会儿霍曦,脖子咯吱咯吱转过去,又看了一眼吴雯雯的尸体。
他注意到梅兰站在所有人的背后,靠着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知为何,看到梅兰的样子,钱得来有些浮躁慌乱的心莫名的就安稳了。然后自我安慰,如果资深阴谋家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样子,那么问题就不大。
众所周知,鼠疫是一种传染性极高的疾病。十四世纪席卷欧洲的“黑死病”实际上就是鼠疫,在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瘟疫中,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丧生。但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常识,都没有任何说法是鼠疫感染即死,更何况几个小时之前吴雯雯还是好好的,还在跟马丽斗嘴。
马丽对着吴雯雯的尸体开始摇头,“不是我害死你的!”她反复的说了几遍,忽然顿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她,马丽突然拔腿就跑。
她没有选择从墓门离开,是因为钱得来早说过那个方向唯一的入口被人封死了,所以马丽只能朝墓穴深处跑去。
几个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以及马丽内涵丰富的话惊得愣了一会儿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马丽的踪影已经消失在了墓穴深处的阴影里。
“马丽,回来!”程度吼了一嗓子,却不愿独身一人、在这个诡异而危机重重的古墓里去寻找自己的女友。
“她什么意思?”连裴文静也忍不住质问程度。
程度避开裴文静的问题,转而跟钱得来说:“我们得赶紧把她找回来,这里面太危险了!”
钱得来打量了他一眼,刚要答应。
有一个人从俩人中间走过去,硬生生把两个人分开,“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去找,我们不去,危险!”梅兰说。
程度很生气:“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梅兰反诘,“一条船上的人你倒是给我们解释解释刚才她说‘不是我害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每个字儿我都能听懂,就是凑一起听不懂了呢?”
程度的心理素质明显比马丽要好,“接二连三的发生事儿马丽是被吓到了,看到刚才还跟自己一块儿篝火晚会的伙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吓到了才会说那种话!”
梅兰嚣张的扬了扬下巴颏儿,很明显的不信。
“你什么意思?”程度问,“你怀疑我们弄死了她们,刚才霍小哥儿说得很清楚了,是鼠疫,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梅兰说:“我们在上姚村捡到孟菲的一只耳钉,根据现场情况推测她曾经受到过威胁和惊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有些人因为今天白天的口角故意威胁了三个女孩子呢?当然你可以不说实话,但是我们也可以不帮忙找人,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我们干嘛要帮你?!”
“你……”梅兰的威胁显然是奏效的。程度越过梅兰,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的钱得来、怒目而视的裴文静,眼含讥讽的裴小峰,以及明哲保身的陈晨和紧紧盯着他自己的霍曦。他很清楚在这种环境下,每一步都是未知的恐惧,他不能和这些人撕破脸。
程度只好老实交代——
程度和马丽来上姚村的理由和陈晨、霍曦如出一辙。也是找不到营地又耐不住夜里的寒气,准备到上姚村将就一晚上,然后就远远看到了先一步进村的孟菲、吴雯雯以及周雪娇三个女孩子。
之前马丽被这三个女孩子气得够呛,如今见她们落单,就起了要报仇的心思。
深夜、荒村、纸扎店、棺材铺子……还有他们捉到了几只极为肥硕的大老鼠。
一开始只是恶作剧,但谁会想到后来会出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