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岳意识到吴方泊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便顺着他的眼神转头,意识到他正盯着柜子里的人形玩偶。
“3月7日我过了五十二岁生日,这玩偶就一个小纪念。”齐恒岳顺手往后指了指。
3月7日?陆俊宸遇害的那天?
吴方泊立刻反应过来,3月7日可是个不普通的日子。
“齐总有过生日的习惯?”但吴方泊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接着问道。
“中年男人谁记得给自己过生日啊?周往和梁萄这两孩子今年帮我把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我还挺欣慰的。”齐恒岳摆摆手,脱口而出。
“周往给你过的生日……他去给你订的蛋糕?”吴方泊接着笑问。
“是啊,真是有心了。”齐恒岳说。
3月7日,周往的身影出现在万利蛋糕店附近,这个时间与陆俊宸遇害时间重合。他是为了给齐恒岳买生日蛋糕才去那的。可是齐恒岳之前明明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唯独今年,周往主动给齐恒岳买了蛋糕。
这一切都这么巧合的?
错愕绝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吴方泊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我很好奇,周往和梁萄究竟是什么关系?”吴方泊接着问。
“普通的工作关系。”齐恒岳立马回答,“你怎么会好奇这个?”
“自我认识周往那天起,就发现他鲜少与人来往,只有梁萄至始至终都出现在他身边。”吴方泊回答。
“在工作上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同伴其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他们这种合作关系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齐恒岳说。
“至于他为什么要雇佣梁萄,在那场混乱的签书会上他本人已经做出了解释,我想当时你应该也在,把他的话听得很清楚了。”。
“可是梁萄好像很害怕他。”吴方泊接着问,“周往平时是个让人生畏的魔鬼上司?”
“我想那不是害怕,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这和学生总是躲着班主任是一个道理。”齐恒岳说道。
【看来齐恒岳也对此知一不知二。】吴方泊想。
“我听您刚刚提到,周往拒绝创作幸福温暖的文学作品?”吴方泊歪头顿了顿。
“是啊!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这种上了年龄的整不明白。况且他那种犀利的写作风格,还真招揽了很多粉丝。”齐恒岳回答。
“说到底我这种商人,也就在乎自己能不能多赚点钱养活这上下二十层楼,既然周往写的东西很多人买账,我也就不强迫他改变自己了。”接着他摆摆手,多补充了一句。
“艺术作品是人精神世界的反应,我们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被我们的经历影响着。”吴方泊良久接过话。
“您能不能告诉我,周往到底经历了什么,造就了他现在的创作风格。”
“他具体经历过什么我哪里能知道啊。”齐恒岳无奈地笑了一声。
“虽然我们俩很熟,但他也有他的隐私。再说了,平时他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也找不到他啊!”
吴方泊听罢,微微叹了口气,周往的确是这样的人,他仿佛被很高很厚的城池包围着,别人要想从他身上挖掘出什么秘密,简直是难上加难。
“我和周往也认识了一段时间了,他和我说过自己是个富二代,可是这说来说去,我也没听他具体谈过他的父母。”吴方泊换了个话题。
“请问您对此是否有了解。”
“周往是很有钱,但我觉得吧,他顶多……也就算半个富二代,现在他账上大部分的款项,其实都是他自己挣的。”齐恒岳摇了摇头。
“半个?”吴方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
“他的父母,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齐恒岳说。
“去世了?”接踵出现的细节,让吴方泊又忍不住皱眉。
“十年前,小往家里出了些意外,他的家人就在这场意外中遇难了。此后小往继承了一笔遗产,接下来的路,也就只有他自己走了。”齐恒岳解释道。
“那您知道具体是什么意外吗?”吴方泊立刻追问。
“那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知道不了那么多的。”齐恒岳叹了一口气接话。
“我只知道,那意外让小往落了些心病,再具体的,我也不敢多问了。”
“您就告诉我,周往变成现在这样古怪和悲观,是不是因为十年前的心病?”吴方泊换了个方式问。
齐恒岳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无奈摇手。
“吴警官要实在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开卷宗查不就完事了?你们警方要调查这个还不简单嘛!”齐恒岳最后一摊手说。
“开卷宗……”吴方泊警觉地皱起眉头,不过这样的微表情仅仅持续了一秒,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
“那他最近,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求助于您或者别人?”吴方泊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道。
他再一次想起那辆超速的黑牌车,那辆车显然是过来要周往的命的。
“周往从来不会求助于人。”齐恒岳回答得很干脆。
“你别看他年纪小,其实他什么都能扛。我倒是希望他多和别人诉苦,可是他从不会这么干。”
“也是。”吴方泊小叹了一声。
“这些天我和他接触,确实觉得他比常人要老成很多。他就每天叽里呱啦说些无关急要的骚话,可真到了困难的时候,又什么都憋着了。”
“不过这个社会上的佼佼者基本都是这个样子,任何□□都显得太过矫情,因为他们强大到没人觉得他们会倒下。”齐恒岳轻笑道。
“可如果他什么也不说,当秘密和谎言逐渐堆积,总有一天他会失控的。”吴方泊说。
齐恒岳抿着嘴,就这么看着吴方泊,他像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半晌也没有吐出来。
气氛似乎正逐渐走向令人匪夷所思的沉默。
“昨晚十点,您知道周往在哪里吗?我昨天想找他喝酒,愣是没找到他。”吴方泊撒了个慌,想继续套齐恒岳的话。
“不知道,不来公司是周往的常态,不过小说在哪里都能写,一般情况下他只需要按时交稿就行。”齐恒岳紧接着回答。
“不过这家伙倒是有常出去乱晃的习惯,推理小说家嘛,出去走走对他写作有好处。”齐恒岳想起了什么,补充说道。
吴方泊听罢,眉眼一沉,若有所思地往后挨了挨沙发。
“其实我都听出来了,你在怀疑周往。”齐恒岳忽然说。
“他这段时间老往警局跑,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完全信任他了呢。果然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句话放在哪个时代哪种职业,都是一句真理。”
“你很厉害,一步一步将问题推进,看似是在和我唠嗑,实际上是在套话。”他说。
吴方泊一笑,将双手环抱着架在胸前,缓缓点了点头。
从周往身边人的口中多维度了解周往,从而找出线索,这确实是他的真正目的。
“警方只看证据,证据说我该怀疑谁,我就必须怀疑谁。”吴方泊草草回了齐恒岳一句话。
“我不懂你们的行规,但请容我多说几句……”齐恒岳原本凝视着吴方泊,思考了几秒后,他微微低头,轻笑了一声。
“我虽然没时间管他,但也算看着他长大。小往这孩子虽然脾气有些怪,看起来不太容易相处,但是他本质上是个善良孩子。”齐恒岳说着,脸上露出长辈特有的欣慰笑意。
“我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嵘城下了大暴雨,路边有个推着车卖盆栽的老阿姨被困在大雨里了,小往这孩子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看到这个可怜的老阿姨,不顾倾盘大雨就下了车,火急火燎把人卖剩下的盆栽全买了,把那些花花草草移上了车,又多绕了路把阿姨先送回了家。”不知不觉,齐恒岳有感而发,开始讲起了故事。
吴方泊没想到,这样看似冷冰冰的周往,骨子里是个温暖的男孩。他会心疼花,更会心疼困在雨中的老人。
“第二天恒渡数盟原本有个讨论会要开,他没通知我一声就缺席了,电话也打不通,会后我去他家里看了才知道,昨晚那场大雨把他淋得发烧了。”齐恒岳接着说。
“这么大个别墅里也没人照顾他,小往缩在被子里老半天,看到我第一句话,竟然是交代我把老阿姨滞留在路边的摆货车给人送回去。”说罢他摇摇头。
吴方泊听得有些发愣,他总感觉齐恒岳口中的周往,和自己认识的周往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