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害怕的,我是在嵘城公安局前下的跪,警方的人不可能见死不救。”周往笑了笑说。
“你倒是心大……”齐恒岳耸了耸肩膀。
“你不是说你要下盘大棋吗?再这么冲动下去,你怕是会输。”
周往没有说话,他呆呆地抠着手指,好像是在反复考量着什么。
忽然,他转过头面对齐恒岳。
“齐叔,准备一下声明......”周往凝视着齐恒岳,“停更吧。”
“什么?停更?《罪痕》你不继续写下去了?”齐恒岳有些错愕。
“对,把书停掉,这棋局……我弃了。”周往说。
“在这么下去,无非就是我写一个人就死一个人。满打满算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能顺利借这个凶手的手杀光所有我已经找出来的GUN组织成员。与此同时,我自己也会变得臭名昭著。”接着他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做没有意义。”他说。
“你……”齐恒岳愣着,对于周往说出口的话,他深感震惊。
周往从前是个很执拗的人,在某些方面甚至极端到了偏执,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停下脚步。
“如果凭借自己一腔恨意大开杀戒,最后也不过是得了一时所谓的胜利。GUN还有很多很多没有曝光未知者,我要的是他们被彻底铲除,只有用最正义的方式,才能让他们彻底无法翻身。”周往说。
“所以现在,我要追凶。”周往看着齐恒岳说。
“帮警方找到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再和他们一起顺藤摸瓜,找到GUN组织的老巢,宣判他们的死期。”
周往眼里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光。齐恒悦认识周往很久了,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孩子眼里的生气。
这种光芒那么真实、那么纯粹......胜过了周往沸腾了这么多年的恨,将他彻底脱胎换骨了。
真是奇怪,周往的偏执与仇恨明明十年如一。可现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却起死回生了一般,成了另一个周往。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齐恒岳缓缓开口。
“你……真的不打算继续下去了吗?可是十年前倒在血泊里的人,谁来给他们偿命。”他颤颤说道。
“齐叔,我没说我要放弃,我只是要换个方式。”周往喘了一口气。
“该偿命的人终究是会偿命的。因为自作孽只有不可活一条路可以走。”
“可是你真觉得你能融入他们吗?”齐恒岳问。
“你知道进入公安系统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严格的身份审核,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出身警校,这么多年来经历最正统的教育培训。”齐恒岳接着说道,“他们都是很干净的人。”
“我知道。”周往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知道不是谁都有资格站在警徽下宣誓。”他接着说。
“可是你能理解吗?一个人如果在黑暗里呆得久了,但凡他的世界撕破了一条口子,透过外头一点光亮,他就会拼了命地渴望那束久违的光。”
齐恒岳没有说话,他低头掰弄着手指,周往所说的一切让他无言。
“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我,但我总得试试。”周往最后说。
“行吧,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齐恒岳索性摆了摆手,答应了周往所有的要求。
齐恒岳最后没有在病房里呆多久,仅仅十几分钟后,他便先一步离开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周往病房的门把又被旋开了,吴方泊走了起来,看见他半坐在床上,呆愣愣地往窗外看。
“看什么呢?”吴方泊叫了他一声。
“无聊。”周往喘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笑着对吴方泊说。
“也是……就你一个人在这,也没别人能和你聊天。”吴方泊无奈地看着他。
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第一次让他觉得心酸。然后他快步向前,坐到了周往床边的凳子上。
与以往不同的是,吴方泊今天背了公文包,他顺势一抬胳膊,把包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今天不得加班?”周往问。
“加,七点开始加班,这不是还有时间过来看看你。”吴方泊回答。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周往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吴方泊没有听清。
“嗐呀——我可没卷宗好看。”周往直接仰起脖子,把手背在后脑勺上,挨在了床头上,故意提高音量叹了一声。
“你有毛病啊?闲得没事和一张纸比什么?”吴方泊轻推了他一把。
“哎……”周往正起身子刚要说些什么,只见吴方泊一个手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摞文件,直接放到了周往的大腿上。
文件的第一页有几个大字:乌鸦羽毛连环杀人事件。
“你之前不是一直抱怨我不信你,不肯给你看案子的详细资料吗?”说着吴方泊伸出手指,敲了敲这叠资料。
“法医和痕检目前提交给我的全部报告都在这里了,如果你还想要别的资料,你直接问我要。”他说。
周往低着头,看着这些白纸黑字的文件,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仅是一叠资料,对一个警察来说,这几乎是最极端的信任。
“你可听好了,这些资料都是不对外公开的保密文件,如果信息走漏出去,我俩一起完蛋。”吴方泊说。
“你给我这些……是真的觉得我能融入你的工作,或者是你这光明的生活吗?”周往埋着头,突然冷冷地说道。
“你脑子那么灵光,之前不是对自己破案很自信吗?怎么现在反问起我来了?”吴方泊一皱眉头,上下打量了一遍周往。
他看着周往握着拳头,落下的刘海遮住阴沉的脸,压抑的情绪突然直接爬满了他的身体。
“至于生活……我们不都生活在同一片阳光之下吗?”吴方泊对周往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不解,虽然尽全力组织语言去回答,但还是显得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换个话题吧……”吴方泊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想快点让周往从不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我刚刚问了医生,他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但是得在家静养。”吴方泊说。
“你这娇贵的身体肯定嫌医院床板硬,回去睡你的大席梦思去吧啊。”
“回山鹿苑静养,你是不是就不能来看我了?”周往小声问道。
吴方泊没有回答他。
“算了,我开玩笑的……我不是随便占用医院公共资源缺德货,反正我没受什么大伤,也不想挤在这小床上了。”周往轻笑了一声。
“我九点下班了会去你家看你。”吴方泊说。
“真的?”周往歪头,调笑了一声。
“真的。”吴方泊点头。
周往什么也没有说,但眼睛一下闪起了光。
【他的情绪好转起来了。】吴方泊暗自舒了一口气。
“那就说好了,明天下班我来接你。”吴方泊继续说道。
这事儿说定以后,吴方泊接着在周往的病房里呆到了六点半,时间一到就赶回局里加班,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日暮落下,周往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公司职员的手机号码,利落地拨出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
这个职员是齐恒岳的助理,是周往比较熟悉的人。
今晚周往没有闲着,他坐在病床上,抱着那堆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妄图找到一些自己遗漏的细节。
夜深的时候,他照例吃了两颗药,就直接抱着那些血淋淋的现场照片睡了过去。
吴方泊果然如约定好的那样,准时下班来接走了周往。
谁知两人刚把安全带系上,周往就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塑料密封袋,袋子里放着几根棉签,上面有深褐的污渍。
“给你。”他压低声音,将密封袋递给了驾驶座上的吴方泊。
吴方泊皱眉,刚接过周往的密封袋,就立马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其实当他近眼看到这袋子里的棉签时,就已经意识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深褐红的颜色透露着危险的信号,心脏在瞬间加快了胡乱跳动的速度。
“是血迹!”吴方泊咬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