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是人类的常态。这句话,是南庭翩在作家右史左图的读者交流区里,看到一个同人大V写手说的。
此“表里不一”非彼表里不一。
“表”是指一个人的外在表现形态,而“里”指的是这个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精神状态。就好像有些外向而开朗的人实际上是重度抑郁症患者,而有些天天丧到不行的人实际上只是无病呻吟,就属于这种情况。当然这两个例子有些过于极端,最常见的,则是看似高冷实际上独处时无比逗比豪放的这类人。
南庭翩在想,余图见会不会是这样的人。
那个同人写手说,让一个“表里不一”的人表现的“表里如一”,需要一些手段,比如催眠术,比如药物,比如酒精。在“表里如一”的状态下,人类已经失去了平时对于自我言行设定的约束,不再拘泥于小节,不再给自己或高冷或随和的设定,但又并不完全混乱,依旧保持在语言表达能力与肢体行动能力的正常水平。
“表里如一”,是一个人完全清醒的戒备状态与完全混乱的昏迷状态中的一个过渡区。
而此时此刻……
余图见定定地看着南庭翩,眼神有些迷离。但他的双眼就像相机对焦一样,迷离着迷离着又忽然瞪圆了,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信任?”
余图见的嘴巴一张一合,玩笑似地念出来这两个字。随即他摆了摆手:“信任吗?嗯……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信任。我愿意告诉你我的想法,相信你帮我做的事情以及带回来的信息,只是为了方便一些,节省时间罢了。两个人做工作的话,效率应该要比一个人高才对吧?要是我遮遮掩掩的还要在你查过的物证返工一遍,那不是反而降低了我的效率了吗?”
这一大段话居然不带结巴的,但是又和平时一脸不耐烦厌世模样的余图见不太一样,叫南庭翩不知道他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喝醉。也许这就是那种……意识防线最疏忽的“表里如一”状态?
南庭翩试探性地发问:“但是你不担心我就是那什么幕后真凶吗?或者说和这个阴谋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联之类的?”
余图见呵呵一笑:“就你?不可能。”
南庭翩瞬间拉耷下了脑袋:“……果然你是觉得我太憨批了不可能布什么惊天大局吗……”
余图见瘫在床上,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本来还是坐在床上的,现在有一半腰已经驼到床上去了。他望着天花板发笑:“我说你不是真凶,也与这一切的真相无关,自然是经过我精密的分析与推理的。就比如你一直这么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帮我跑腿,也是有你自己的判断吧?”
南庭翩点头:“对,没错。”
毕竟在看起来完全就是官方游戏活动的游船之上能提前戴上防毒面具不吸入催眠气体,能听出船的停泊次数确定有人混入其中,能在游戏开始之前就有先见之明的画下整栋房馆的平面图……
当时南庭翩就察觉到了,余图见拥有超乎常人的脑力和行动力,将是他们这八个人中最接近甚至就是本格推理里‘侦探’的角色。
“多方面考虑之下,我选择抱紧大佬的大腿。”
“哈哈哈我可是大佬呢……大佬哎我是大佬……”
余图见又开始嘿嘿嘿地说胡话了,南庭翩只是挽着笑容看着他,默默地听他说完这些没什么意义的语气词。大约念叨了一两分钟,余图见又清醒了过来,他道:“对吧?这就是你的判断。”
南庭翩道:“那么你对于我的判断又是什么呢?”
“嗝……”余图见打了一个悠长的嗝,南庭翩忍不住发笑。余图见板起脸来:“不准笑!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
南庭翩连连点头:“多谢大侦探大发慈悲,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
余图见的脑袋歪到一边,手掌又有一下没一下的拍了拍床铺:“首先最重要的……是年龄啊!你今年大三还是大四?小破孩儿?”
南庭翩汗颜:“……小破孩这个……”
余图见敲了敲墙:“我现在知道的……这栋假蹭热度的沉睡之馆,与一年前的傅千寂的失踪事件有关。并且从一开始,游戏就要我们寻找千斤这个女孩儿的去向。所以……具体的原由,要一直放到去年来看。”
“今年你大三,那么去年你应该才大二吧?四舍五入一下,你算是刚上大学吧?”
南庭翩:“……大二就已经……”
就已经不算是什么刚上大学的那种懵懂状态了吧……
“闭嘴!”余图见板着脸呵斥他,南庭翩只得耷拉着脑袋闭上嘴。余图见继续道:“你那时候才大二,假如说你是那个让千斤失踪的凶手……那你能耐可大了呀!假如说你是化名,其实你是要为傅千寂报仇或者换种说法,你就是策划这一切的人的话……那更不可能了!”
南庭翩惊奇:“为什么不可能?”
余图见道:“在我上船之后……船停靠了五次,但是进来的是六个人,也就是说……幕后真凶,在从我后面上船的六个人之中。雷特同已经死亡了,那么就是剩下的五个人之中了。”
南庭翩是第一个上船并陷入昏迷的。
余图见得意地挥打着手:“我戴防毒面具上船肯定是出乎真凶意料的,他也绝对想不到我还能闲到去感觉船的行驶状态!……所以……”
南庭翩:“……究竟是错付了。”
余图见:“你说啥?”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南庭翩侧耳去听,是从这后面的墙壁外传来的。想到外面正在下大雨,南庭翩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万一雨太大了把我们地下给淹了……”
余图见大手一挥:“淹不了!”
“啊?”
余图见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听着像是理工科的专业词汇,学播音的南庭翩是一点也听不懂。呆愣愣的听着余图见说着说着还打个嗝,南庭翩道:“图见你……为什么会是无业游民?”
余图见猛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怎么地?”
南庭翩看他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连忙解释:“不是……你看,你自己是硕博连读的博士,应该不愁找工作才对……那你没有工作,应该是自己没有特意去找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
余图见发出了阴阳怪气的笑声,听的南庭翩有些发毛。只见余图见梗着脖子望着天花板:“嗯嗯……我是名校毕业生……我专业能力强……所以我应该去搞学术、去当教授……我就不!不行!不可以!”
南庭翩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就情绪激动起来了?还有什么搞学术当教授的?这都哪儿跟哪啊?
余图见整个身子已经都滑了下来,躺在床上发呆。他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道:“我的手机呢?”
南庭翩站起来往他那边靠近:“手机应该在你的口袋里吧?”
余图见的裤子上一堆口袋,一时间南庭翩也不知道他把手机塞在哪。没办法,他只能伸手去挨个摸。刚摸到胯两侧的口袋,余图见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腕子上:“臭流氓!”
南庭翩:“……我不是我没有……天地良心我只是给你找手机而已??”
余图见哼哼了两声:“手机我自己能拿!”说着他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南庭翩只得无奈的重新坐了回去。
余图见摸出手机来之后熟练的指纹解锁,点开了几个社交软件,全显示着“电波无法到达哟”。眯着眼睛一看上面的信号格,照旧是一个叉叉。
“噢!没信号!为什么这个鬼地方没信号啊!”
余图见愤怒地拍床。
南庭翩:“要是有信号咱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靠!”余图见嚷嚷了一会儿,忽然挣扎着爬了起来:“我手机快没电了,我要充电!”
南庭翩来不及反应,余图见已经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努力地探出身子来,抓着床头的那根充电线对着手机比划了半天。可能是喝多了看不清充电孔所以对不准吧,余图见恼火道:“什么鬼?我怎么插不进去啊——”
南庭翩仔细一看,忍不住呵呵地笑出了声。余图见手机的充电孔在手机底部,可是他却拿着充电接头对着手机头部的那个电源键不停地怼过来怼过去。
别说是他了,这就是柯南道尔来了也怼不进去充不上电啊!
“哈哈……你还是别动了,我来帮你吧。”
谁知余图见抓着手机往怀里一藏:“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我不给你!”
南庭翩哎呦一声把手收了回来,他深吸一口气,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你打我干什么?”
余图见哼了一声:“因为你是臭流氓。”
南庭翩:“……我不是我没有……”
余图见抱着手机,哼哼着:“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南庭翩的心里稍微凉了一下,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啊?你这样说的我很受伤啊。”
余图见瞪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就你这种……长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靠!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脸!还有你那个肌肉!秀什么肌肉呢我最讨厌现充了!我肥宅我快乐!”
南庭翩哭笑不得:“原来你讨厌我是因为我长的好看吗?”
“靠!真亏你能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好看啊!”余图见看起来更加生气了:“身高一米八怎么了?我四舍五入一下……也够一米八了啊!凭什么嘲笑我垫增高鞋垫!”
“果然我说你垫增高鞋垫生气了啊……”
余图见做了一个深呼吸,大喊道:“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