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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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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明烁,照亮了寂沉暗夜,大理寺少卿指挥若定,命令下发井井有条,肃正威严,皂吏齐声喝应,队列整齐,现场勘查的即刻就绪,周遭搜索的散开搜索,有条不紊的展开了罪案调查工作。

在场其他嫌疑人么,自然是大殿过堂,看能否排除嫌疑。仍然不是一起,嫌疑人们依次被提调,独自面见大理寺少卿。

这次过程似乎慢了很多,也许是一群人之间气质最扎眼,厚九泓仍然是第一个被叫过去的,久久也不见归来。

朝慕云依着窗,看远处火光明灭,有人来了又走,脚步声频频,除了官府皂吏,还有其他嫌疑人,他看到了住在寺庙里的小姑娘拾芽芽,看到了寺里武僧嘉善,大殿提调进程在往前,厚九泓却一直没有回来。

他去做什么了,朝慕云心里大概有底。

“笃笃——”

很轻的声音,力道不大,是院门被敲响。

他过去打开门,却没有看到人,地上放了个食盒,略大,共有三层,拎回房间打开,是松软精致的小点心,和热腾腾的姜茶。

看小点心的猫猫头造型就知道,是拾芽芽。

朝慕云垂眸,将姜茶倒进巴掌大的小碗,双手捧起,一口口喝。

热烫姜茶暖胃,小半碗下肚,他冰凉指尖已不再僵直,唇上润了些血色,总算觉得这料峭春夜,不那么难熬了。

面颊微痒,伸手去拂,是不听话,悄悄滑下来的发丝。

朝慕云看着绕在指尖滑溜溜的长发,浅浅蹙了眉。

他可以掌控身边形势,做好所有安排,哪怕身处不利环境,也能第一时间调整,掌握主动,独独对古人长发……没办法。

头发……要怎么梳?

学别人那样高高束起,他不会,随便一绑,又太松散,动一动就要滑开,他对着镜子愁了半天,最终从两鬓侧分别挑一络,挽在指间绕了绕,合在脑后绑住,头发仍然披散,但至少有了约束,不会随便落在颊边。

房门微响,有脚步声,是厚九泓回来了。

“要不说你厉害呢,还真叫你给猜着了!”

厚九泓走到桌边,连着干了半壶凉茶,两眼放光:“这奇永年成亲时,薛谈果然在!”

朝慕云不动声色将梳子放到一边:“哦?也在陪伴相看?”

“那没有,这回不是陪伴相看,帮忙采买聘礼来着!”厚九泓眉毛跳的都快飞起来了,极有八卦劲头,“奇永年这么多年亲事不顺当,哪知这回这么快,相看完人女方就点了头,说马上办事,三个月内完婚,寻常人家操办婚事,不说从小吧,至少提前好几年准备,奇永年这什么都没有,岂不叫人瞧笑话?于是各种托朋友,托朋友的朋友帮忙,薛谈这不就来了?薛谈不仅帮他采买聘礼,成亲之日还混在男傧相里,帮忙接亲,招呼客人,得了好大一个红封!”

朝慕云垂眸:“这样……”

厚九泓看着他思索的表情:“所以这个薛谈是不是有问题?你又想到了什么?”

朝慕云却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

“行,那你想通了跟我说,”厚九泓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还有,这个死者黄氏有点厉害的……她为了主母位置稳固,襄助丈夫,在十六年前,曾介入侯府后院密事……”

朝慕云抬眉:“侯府?”

厚九泓点头:“嗯,汾安侯府。要说这侯府也是有意思,汾安侯先后娶过两个妻子,发妻和续弦是一家姐妹,姐姐嫡出,妹妹庶出,姐姐头胎大出血伤了身子,活不过一年,两边为这个嫡出男丁着想,便将妹妹嫁了过来,妹妹转年也生了个儿子,只不过她这个儿子胎里不足,体弱多病,也不聪明,看着就是个夭折的命。那家主是侯爷,后院自然不只有妻子,还有曾经青梅竹马的表妹,这表妹可了不得,争宠本事大,都快把继室妹妹挤的没地方站了,这继室妹妹也是个狠的,就想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正好她又有喜了,丈夫把脉说妥妥的男丁,她便将希望全都寄托在这胎,布了一盘大棋,于她生产这夜,侯府两个嫡子都出了意外,种种显示是那青梅竹马的表妹干的,除了她也没别人啊,这继室妹妹还在生产呢……”

朝慕云听完:“此事于黄氏何干?”

“我正要说到呢!”厚九泓手掌一拍桌子,“你道这继室妹妹生产时,稳婆谁找的?就是黄氏找的!”

朝慕云微顿:“稳婆?”

厚九泓:“说是她那时刚生完二女儿,正好人头熟,不过这里头水有多深,别人就不知道了,稳婆只是稳婆,还是同时干了别的事?这汾安侯继室当夜产程好像也并不顺,生下的儿子还算康健,如今长的也不错,但侯府可是一连气没了两个嫡子,这事不大?这黄氏夫君在三个月后,也升了职,我觉着啊,这里头不简单……”

朝慕云:“那个稳婆呢?”

厚九泓:“当然是死了,意外。”

“所以现在侯府——”

“哈哈哈,说起这个我都要笑了,”厚九泓拍桌子,“这发妻有妹妹,能弄来当继室,人家青梅竹马的表妹就不能有风华正茂的姐妹了?那之后侯府后院又添了一位美娇娘,妻妾继续做法,如今仍然是各占半壁江山,势均力敌呢!”

垂眸沉默半晌,朝慕云才缓缓道:“……有意思。”

厚九泓一怔:“嗯?”

什么有意思?是宅斗大戏?虽然他也觉得很有意思,但他感觉病秧子说的不是这个……

朝慕云手背指骨一下一下,慢慢转着铜板。

事情有意思,但更有意思的是,这些高门大户的宅斗大戏,是怎么跑到厚九泓耳朵里的?还细节完备,什么辛秘都有。

厚九泓现在一看他转铜板就头皮发麻,这病秧子……又要算计谁!

根本不用分析,朝慕云就看透了厚九泓心内想法,浅浅颌首:“的确有个人……我还未摸透。”

院墙外有皂吏打着火把经过,该是提调的人来了。

朝慕云起身:“你且睡一会儿,等我回来。”

厚九泓嗤笑:“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破身子还需要修修补补的,我没事,一点都不困,根本用不着睡!”

朝慕云垂眸:“我的意思是,后半夜你恐会很忙,我身边只需要精力充沛的小厮。”

“啊?”

厚九泓愣愣的看着他,一脸‘你在说什么鬼’。

朝慕云最后重复一遍:“现在上床休息。”

厚九泓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咱们稍后可能会有麻烦?”

有人会下杀手?病秧子需要保护?

“希望是我杞人忧天。”朝慕云已经转身,声音飘忽。

“嘿嘿……”

厚九泓突然笑出声。

朝慕云回头,眉梢挑高:“嗯?”

厚九泓眼梢眯出狡黠,伸手比了比捻银票的姿势:“得给钱。”

少了还不行,保镖的活儿可以干,但九爷的身价不能低!

朝慕云就笑了,唇角微勾,意味深长:“你不是有契纸?自己往上加不就行了?”

落音落时,院门也被敲响:“案件相关人朝慕云,少卿大人有请!”

厚九泓眼睁睁看着病秧子身影消失在夜幕,好半晌才回神,瞪着从怀里摸出的契纸,气的不行。

不加吧,这活儿不是白干了?加吧,这病秧子看起来在摆烂,债多了不愁,虱多了不痒,根本没带怕的啊!他这钱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手!

气了半天,还是舍不得把契纸撕了,小心收起来,改瞪着床。

他现在一点都不困,并不想听病秧子的话,但不听……好像更麻烦?

算了,给他个面子。

厚九泓转到隔壁房间,上床,盖了被子。

沉默很久,他拿被子蒙上了头。

外头又是火光又是人声的,吵死了,让人怎么睡!

……

漫漫寂夜,灯暗路遥。

朝慕云安静随皂吏往大殿方向走,突然有凛冽寒光划破夜空,冲此而来——

是剑影!

“谁!”

皂吏反应迅速,立刻冲到前方,与人缠斗,但来者似乎非只一人,朝慕云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他偏离大路,抄进院外的后墙巷。

“锵——”

刀兵相撞鸣响就在耳畔,朝慕云太知道自己体力,根本躲不过,再勉力奔跑——

胸口一阵闷痛,唇角已现血线。

他只得停下,闭上眼睛深呼吸,指尖捏着铜板,快速观察四周。

深夜,阴天,没有月光,没有星辰,寺庙夜间很少挂大灯笼,烛火不足,远处倒是有火把,但照不到这里,光线不够……

蹙眉思考时,他目光一顿。

日前雨下不停,有些地面已经干了,有些却没有,离他不远处,有个水洼,虽小,但可以借镜面反光!

手背指骨起伏,铜钱极富韵律感的翻转,朝慕云看向直面杀来的蒙面人,眼梢微眯,眸底透出幽暗凛光——

来人身法迅速,手中长剑也不含糊,几乎只是呼吸间,就到了近前,锋利剑刃直逼脖颈!

“铮——”

却不是朝慕云的铜板,他还没来得及弹指,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玉骨扇突然撞在了剑锋之上,如风迅疾,如雷凌厉,倾刻间化解了危机。

玉骨扇击退长剑,打了个旋,乖乖飞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里。

来人走位飘忽,身形如鬼魅,暗夜之下,朝慕云还没看清楚脸,已被扣住后腰——

“别动,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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