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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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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尚海超家的水电气用量一概查不到,身份证上的地址在供电局等能源部门没有登记。欧健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吵醒窝椅子上睡觉的罗家楠问后面该怎么办。按照以往的经验,查不到要自己想办法查,总指着师父师兄喂哪成。

迷迷糊糊的,罗家楠被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吵得皱起眉头,闭着眼不耐烦的:“还没查到啊?”

欧健头皮一紧:“啊……内个……我查呢……正查呢……”

听那动静就知道是遇到阻碍了。罗家楠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掀了盖在身上的外套,收下支在办公桌上的大长腿,起身抻懒腰。看时间,堪堪过午夜,一共睡了没俩小时。不是他偷懒非得晾欧健一个跟那忙活,而是忙里偷闲和祈铭那一顿折腾导致体力消耗过大,电池电量降至百分之十以下,再不充点电实在是扛不住。

搓着眼眶挪到欧健的座椅后面,他弓身看向电脑屏幕。刚睡醒,视神经被电脑屏幕散发出的白光一刺激,眉眼不由自主的皱起。那皱眉眯眼的神态落在欧健眼里,简直是下一秒就要挨顿骂的节奏,整个人顿时不太好了。

这时罗家楠一抬手,看欧健猛一缩脖子,纳闷道:“干嘛啊你?我又没要打你,把鼠标给我。”

“哦哦,给,大师兄。”

欧健恭敬奉上鼠标,同时心里小声逼逼——谁知道您这肢体语言到底代表什么,都让你打出条件反射了。

往下滚了滚屏幕上的资料,罗家楠若有所思的:“他这是老式公房,以前的水电气费是单位每个月从工资里象征性的扣一点,算是一种福利,我家以前住家属院时就这样,入户水电气表都是房改后装的,还由单位负责查表收费,在系统里没记录。”

欧健恍然:“这样啊,怪不得我怎么查也查不到。”

“你查不到不知道喊我问一嗓子啊?”罗家楠那手终归还是兜上了三师弟的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耽误一个多钟头。”

欧健委屈巴巴的搓着后脑勺,心说——我敢吵醒你么?起床气那么大,我吃饱了撑的找揍啊?

“行了,甭费劲了,我去洗把脸,你赶紧收拾一下,现在就去他家。”

“啊?这大半夜的?”

“你不是上门讨债么?讨债还分黑天白日啊?”

一想起刚才欧健那身土不土洋不洋的民国风打扮,罗家楠笑意突发,蹲地上笑得嘎嘎的,眼泪都笑出来了。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欧健扁着个嘴看着他,满眼的无可奈何。

不过转念一想,嗨,反正是为了娱乐一下,罗家楠心情好,他日子就好过了。

按身份证上的地址到地方一看,完全印证了罗家楠的推测。尚海超家确属老式公房,还是筒子楼,一栋楼就一个楼门洞、各层一条走廊通到底、厕所淋浴室还得共用那种。楼内外明线遍布,私拉乱改,有很大的火灾隐患。

“榜一大哥就住这破地方啊……”

欧健仰脸看着楼面。窗玻璃破了好几处,净是拿报纸木板堵上也不知道换一块的。墙皮大块剥落,防盗窗锈迹斑斑,藤蔓植物绽着春日的新芽,爬满空中的电线网线。

就着路灯的光芒,罗家楠看了看贴在楼门口的公告,嘴角一扯:“这地方快拆迁了,等拆完就有钱了。”

欧健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公告,是拆迁前的入户调查通知:“啊,怪不得他敢几十万几十万的砸覃玫玫。”

“这种楼单户面积不会超过二十,补也补不了多少钱,照尚海超砸钱那劲头,拆完了还得卖房还债。”罗家楠说着推上欧健的后背,“走,上他家敲门去。”

想着自己要扮演的是讨债人的角色,欧健努力装出张凶狠脸。路边车灯一闪而过,他那硬憋出来的便秘脸给罗家楠弄得一愣:“嘛呀你?着急上厕所啊?”

欧健秒怂:“不是,咱不是来讨债的么?我就想着……就想着怎么着也得凶点吧?”

“那怎么着?我再给您找把砍刀去?”罗家楠手都扬起来了——习惯成自然——想了想又放下,“没那金刚钻少揽瓷器活,待会进去你就闭嘴看着,看你大师兄我是怎么讨债的。”

“你讨过啊?”

废话。罗家楠无声冷嗤。早些年在老鹰手底下卧着的时候,他见天干的不都是这个么?不需要凶神恶煞的,带俩小弟往人家客厅一坐,还能跟屋里的老头老太太拉家常呢。要是碰上从厨房里抄刀出来和他们拼命的就得看谁手快了。他是能打,但绝不伤人,夺下致命武器劈手往柜子上一剁,欠债的十个有九个直接吓瘫了。

那时候不到走投无路,大部分人不会轻易去借高利贷。哪像现在,一个个网赌网贷,刷直播砸礼物,要不就是毫无理智的超前消费。有时候他真可怜不起来那些欠债的人,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家里没那金山银山还玩命的借。有一些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最后选择一死了之,徒留妻儿和年迈的父母无家可归甚至背井离乡躲避债务。

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债务人中,受诈骗之苦的仅是冰山一角,造成悲剧的根源大多来自于受害者自己的贪婪。于他所见,只有把握住自身的欲/望,不被光怪陆离的世界迷花了眼,才能远离因金钱导致的悲剧。

“这楼和我们大学宿舍结构差不多诶,”欧健进去之后到处踅摸,跟罗家楠学的,走哪踅摸到哪,“大师兄你看,那还有开水房呢。”

开水房?罗家楠往楼道深处走了几步,将手伸进标着“开水房”的小隔间试了下温度。感觉和外面差不多,十七八度的样子,遂放下刚刚提起的心。祈铭说尸体被抛之前曾置于三十七度以上的地方,那么但凡和热源有关的地方都值得探查。

整栋楼只有五层,尚海超住在五零八,顶楼最顶头的那间房。一路上来罗家楠发现有不少房间是铁将军把门,近看锁头带锈,显然是长时间无人居住。想来也是,这种筒子楼大多是当年国有企业为安置职工临时盖的宿舍楼,居住条件只能用凑活来形容,但凡手里有点钱的,能搬早搬了。

沿着楼道走到五零八号房前,罗家楠看门缝下透着丝光亮,嘴角一勾,抬手擂门:“尚海超,开门。”

屋里传来“咕咚”一声响,却没人立刻来开门。罗家楠继续捶门,捶了几下隔壁507的房门开了,探出张满是皱纹的菊花脸,嗓音尖细的骂道:“大半夜嚎什么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欠你钱你去单位找他要啊!老来家里折腾什么?!我们又没欠你钱!”

罗家楠回手一展工作证,又将食指抵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虽坏尤帅的脸上一挂笑,立马给老太太的嘴堵上了,悄摸摸的关上房门。

“尚海超,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终于,大门战战兢兢的开了条缝,一股方便面汤儿的味道顺风而出。欧健没吃晚饭,被老坛酸菜牛肉面的味道一逗,胃里顿时敲起了鼓。

罗家楠上下打量了一番门缝里眼神怯懦的中年人,平心静气道:“尚海超是吧?我们是安心贷的,今儿来是和你谈谈还款的计划,我姓罗,这我同事,小欧。”

欧健刚想摆出职业笑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讨债的,立马又横眉立目起来。不过他这张戴个假发套就能扮大姑娘的小白脸,用罗家楠的话来说,就算横眉立目那也是奶凶奶凶的,毫无震慑力。再看二师兄吕袁桥,那是纯粹的笑面虎,平日里温和有加,到审人的时候,浓眉一立,看着跟要吃人一样。还有师父苗红,往那一站不用说话都气场两米八,一看就是不好惹那挂。罗家楠就更甭提了,跟隔壁反黑组的杨猛俩人出去喝酒,前后左右的桌子都是空的。

尚海超明显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意思,把着门边,小心翼翼的:“我跟你们之前来的同事说过了,等拆迁款下来,一准还,门口都贴公告了,你们上来的时候没看见么?”

“看见了,入户调查通知嘛,”罗家楠皮笑肉不笑的,“咱别站楼道上说话成么?这大半夜的,我怕待会隔壁那阿姨拿刀出来砍人。”

“……”

权衡片刻,尚海超将他们让进屋内。一进屋,方便面汤儿的味道更盛,饿的欧健一个劲儿咽口水。房间里东西很多,非常狭窄,之前罗家楠说有二十的面积还真说多了,整个屋子撑死了也就十平米。一张上下铺,下铺床板撤了床框锯了,空下来的位置塞了一张桌子,桌子底下还塞了把塑料椅,另外一张塑料椅倒在窗根下面。床对面是俩柜子,堵得满满当当,走道儿都得侧身。

其实一进屋罗家楠就感觉不太对,这房间隔音又差地方又小,别说杀人挪不开身,稍微有点动静隔壁都得敲墙。现在没追到覃玫玫从徐梓宸家的别墅离开后到底去了哪,只是从出租司机和徐梓宸嘴里听说她是要去见“榜一大哥”,可看这架势,即便覃玫玫真的来见尚海超,肯不肯进这鸽子窝一样的屋子都是个未知数。还有,就这小破屋穿堂风对吹,屋里感觉比外头温度还低,没条件让覃玫玫的尸体保持37°的尸温两三天。

至此,他觉着不用再隐瞒身份了,人在眼前跑也跑不掉。背手给欧健比了个守门的指示,他展工作证表明身份:“尚海超,我们是警察,来找你征询有关覃玫玫被杀一案的线——我操!”

尚海超手里托着的方便面桶“啪嗒”砸到罗家楠脚边,连汤带水的泼了他一裤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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