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敢说话,房间的窗户透亮,能清楚地看见窗外一片深邃且透彻的黑。
与在地球上看见的星空完全不同,有种极为强烈的压迫和压抑。
沉默得足够久了,最耐不住性子的黄毛叫了起来:“说点什么吧,现在该怎么办?”
戴眼镜的男人和谢顶大叔壮起胆子,互相推着游移到墙壁面前。
大叔用手一抹墙壁,字擦不掉。
“你们有人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了吗?”大叔指着墙壁的规则问。
“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黄毛斜着眼睛回答。
眼镜男抬了一下眼镜:“既然出现了规则两个字,是不是说明,要让我们遵守规则?”
“守个屁啊?那你告诉我,什么叫马戏团演出期间不可离开?这哪有马戏团?”黄毛皱起眉头,“再说了,不遵守会怎么样吧!”
有人搭腔:“试试?”
黄毛急了:“试试就试试!”
“摆烂呗就是。”
“冲人发火有什么用……”
吵了几句嘴,不知道是先停下的,所有人又沉默了起来。
蒋池一直没有说话,表情冷静地打量着四周。
这客厅不小,二楼还有走廊,通向不同的房间,暂时还没有人敢前去查看。客厅里家具齐全,甚至还有一些摆设,都是有点年代的欧式风格。
但你令蒋池疑惑的是,那些家具却没有随着失重飘起来,是为了适应这个环境,被人为地固定在了原位。
蒋池把目光转向角落里的那对同样不动声色的男女。
他好奇地打量那个男人,那人长相称得上英俊,脸庞有些瘦削,情绪相当稳定。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此刻背着一个行囊。
不是随身会背的包,而是行囊,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别人像是无意闯进来的,红裙女人脚上还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上班族打着领带,秃头大叔穿着人字拖,唯独他给人一种有备而来的感觉。
这时,似乎发现了蒋池正在看着自己,那年轻的男人抬头一笑,突然开口问蒋池:“大学生?”
其他人闻声,也齐齐看向了蒋池。
蒋池个子很高,修长的双腿微微曲着一边,以一种较为优雅的姿态浮在空中。
柔顺的短发缓慢地飘动,五官精致,线条柔和,给人没什么攻击感。并且过分白皙的脸上,眼眶有一圈淡淡的乌青,所以显得目光有些暗沉。
这种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除了秃头的程序员,也就只能是大学生了。
蒋池一顿,然后点点头,算作回答。
当然,大伙看向他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小青年格外冷静,最开始的时候,也是经他提醒众人才想到误入这奇怪地方的应该是因为那条短信。
他们对淡定的人总是多一分期待。
年轻男人轻轻移到了蒋池的面前,伸出手,想了想又收了回去,只说道:“我叫陈歌。”
“蒋池。”
“这是叶文文,我同事。”陈歌介绍了那个女生。
“你好。”
叶文文朝蒋池点头问好,看上去她比蒋池年纪要大一些,长得很漂亮,眉目间有一丝英气,十分干练的女生。
谢顶大叔满怀期待问了一句:“大学生,你有什么看法不?”
“既然是规则,那暂时还是不要违背的好。”蒋池说道,“不需要在意马戏团这个词,既然说不要离开,想必就是指不要离开这个房子。”
陈歌抱着手,语气颇为肯定:“没错,这是规则,大家能做的就是不要违背规则。”
黄毛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次,但显然面对陈歌态度好了许多:“违背会怎么样?”
陈歌淡淡回答:“会死。”
或许也有人想到了这件事,但没人敢提。
所以陈歌的话一出,现场一片死寂,气氛几乎凝固。
红裙女人啜泣的声音传来,黄毛有些不耐烦:“妈的能不能别哭了!吵死了!”
话音刚落,从开始就瑟缩得比红裙女人还厉害的那个老头,打了个寒噤,像是被黄毛的吼叫震得回过了神。然后他突然一动,精神崩溃似地推了身边的女中学生一把。
因为老头毫无存在感,以至于没人注意到他,所以女学生猝不及防受了惊吓:“哎哟!”
老头这才像在空中游泳一样,借着推女孩的力往前移动,蹬着脚朝门边游去。
黄毛察觉了什么,大叫:“这老头要干什么?!”
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陈歌本想上前拉他一把,但老头已然失控,独自移动到了门边,然后嚯地打开了房门。
众人以为房门打开气流会涌出,但紧张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房门外,寂静的宇宙展现在众人面前,纯黑宛如深渊,极具压迫感,像能把人吞噬进去。
老头一手扒着门框,嘴里喊叫起来:“鬼,这是鬼屋,要快跑。”接着他迅速地把自己推出了门去。
老头刚移到门外,他就一动不动了,瞪着惊恐的眼睛,不过几秒钟,眼珠便鼓了出来,接着身体膨胀,瞬间炸开。血液飞溅,残肢和肉碎喷得到处都是。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他们的眼前炸了。
而且因为太空没有空气,只能看见这一幕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传来,这诡异的一幕,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极度的恐惧之下,就是如出一辙的寂静。
所有人愣了好一会儿,大叔才开口,声音颤抖地只有单字:“他……他……”
眼镜男好不容易整理了完整的句子:“他是被什么东西炸死的吗……”
“有人看清楚了吗?”上班族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口袋,想摸烟,但手颤着拿不出来。
蒋池的视线从老头爆炸后彻底粉碎的残肢中移到外面的太空,实在是太黑了,在地球上还能看见的满天繁星,在这里因为太阳光的角度,远处的深渊里,什么都看不见。
且外部没有一丝动静,连声音都被彻底湮灭。
“是真的太空没错。”蒋池若有所思。
“什么?”有人咽了口唾沫。
“老人是因为瞬间进入宇宙空间,没有任何防护,所以身体血液沸腾,体内的气压将身体由内而外冲爆而死的。”
说着,蒋池拿过身边的茶几上的一个瓷器茶壶,那底部与刚才的咖啡杯一样,是用贴片黏在茶几上的。蒋池一只手拎着茶壶,一只手慢慢扶着墙壁游移到门边,掀开茶壶的盖子,连茶壶一起扔了出去。
就见茶壶里的茶水飘了出来,瞬间结成冰块,随着茶壶一起越来越远。
这验证了蒋池的说法,背景辐射温度非常低,已经无限接近绝对零度。
眼镜男见状,喘着粗气:“是真的……”
即是说,房间内和外以房屋为界限,里面除了没有重力,所有东西都和正常世界一样。但外部却是真正的太空,而且就算打开门窗户内的空气也不会外流。
非常诡异,根本无法解释。
直到蒋池把门关上,脸色沉重的所有人才仿佛得救了,眼不见为净,令人压抑的黑暗也变成了房子里柔和的灯光。
红裙女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那老实呆在房间里就会安全吗?”
陈歌似乎对老头的死没有过多的意外,只是有点惋惜,重新复述了自己的说辞:“这就是规则,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但只要不违背规则就没事。”
眼镜男突然想到什么:“刚才那个规则说,马戏团演出期间不可离开,是不是说明,我们不能离开?因为这个老头离开了,违背了规则,所以他……”
很明显他对死这个字讳莫如深,不敢直接说出来。
陈歌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一旁的叶文文也显得很淡定,她并没有对规则的出现意外,也没有好奇这个房间和外面太空的诡异,而是仔细地观察和拨弄家具,熟悉环境。
蒋池将两人的对话和行为尽收眼底,他的眉毛轻轻皱起:“你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陈歌抬眼,声音一滞:“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立即否定,而是反问,这很不寻常。
蒋池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神色自若:“你怎么知道违背规则会死,难道不是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
陈歌摸了摸鼻尖:“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啊,规则的事,只是合理的猜测和推理而已。”
这个小动作自然也没有逃过蒋池的眼睛。
“你说谎了。”蒋池勾了勾嘴角,自信地直视陈歌,斩钉截铁,“你不是第一次。”
因为他的语气太坚定,目光的魄力让人无所遁形,陈歌一时间静默了下来,然后和叶文文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后,陈歌饶有兴致:“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
听起来也没有否认的意思。
蒋池自信地说道:“因为没人能在我面前说谎。”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陈述事实,语调平缓,而且他几乎是同一时间感受到了陈歌错愕且带着忌惮的神情。
这句话再次让陈歌察觉到危险似的,产生莫名其妙的畏惧,被威慑一般紧张了起来。陈歌甚至本能地逃离蒋池居高临下的视线,于是他迟疑着不再开口。
看着陈歌谨慎的模样,叶文文忍不住惊讶地问蒋池:“你也有那种能力?!”
蒋池不解。
能力?是指什么能力?
是说他心思细密,从小就能轻易洞穿人心,还是说他大学选修过心理学,能看出一些人的微表情和微动作?
于是蒋池只好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能力。”
叶文文从蒋池的脸上看不到她想要的答案,蒋池无波无澜的样子不像是伪装的,于是她侧过头,小声地问陈歌;“为什么你没有受到他的攻击?”
陈歌盯着蒋池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审视,然后摇了摇头。
蒋池觉得更奇怪了:“就算你说了谎,我又不是暴力分子,干嘛要攻击你?”
出乎意料的是,陈歌闻言,方才对蒋池那莫名的忌讳好像消失了,松了口气,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对叶文文说道:“他应该不是觉醒者。”
觉醒者?这个词第一次传到蒋池的耳朵里,他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刚想开口问,陈歌就转移话题说道:
“好吧,我们的确不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是逃生规则领域,也可以理解成游戏副本,并且如大家刚才所看到的,想要活命,就不要违背规则。”
逃生规则领域?游戏副本?
原来是这样吗,蒋池虽然第一次听说,但并没显得太过惊讶,大概明白了对方意思。
这时,旁边的红裙女人突然惊呼了一声。
“快看!墙壁上又出现字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墙壁上,原本的规则下面,又渐渐显现出了一条新的规则。
【规则二:在马戏团,不能踩到动物的影子和被别的动物踩到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