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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5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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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昊圆蹲在角落。身临其境,他被恐惧削减了胆量。他也明白,时不时冒出来的鬼怪是工作人员。

可是,人吓人也能吓死人。

胆大的瘦猴子早不知去向了。

剩下的几人怂得不行,躲在王昊圆背后的样子,像在玩老鹰捉小鸡。

王昊圆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母鸡。他见到迎面走来二人,面容模糊。其中一个手上抛着骷髅头。他掉头跑了。

“没劲。”高晖不屑。

前方的人听见他的话,回过头,掀开了白布。

“曾连喜?”高晖收起骷髅头,“你吓成这样?”

曾连喜裹紧了白布,问:“王昊圆是不是被吓走了?”

“一群烂仔头,竟然还怕鬼。揍不到人,走了。”走两步,高晖又望曾连喜。

女鬼的白衣有领口、有袖子。

曾连喜披的是床单,一整块布挂在他身上,可怜兮兮的。但……他的眼睛太沉静了。

高晖全程没听到曾连喜的惊叫。他有个荒诞的念头,是不是内向的人一旦遇到危险,嘴巴也会自动上锁?

*

鬼灯渐渐密了,光线亮了起来,“天堂有路”的小道蜿蜒而行。

这一趟鬼屋之行,总的来说,索然无味。高晖将要离开。

曾连喜却说:“这是我第一次玩。”

高晖当然以为这是说第一次进鬼屋。他附和:“我也是。”

“谢谢。”曾连喜郑重其事。

“小事。”晚餐即将到来,高晖的憋闷至今未散。

走出活动场,两人被工作人员拦下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贴了荧光指甲——这是被高晖牵错的女鬼。她微笑问:“是高中生吗?”

高晖说:“高二。”

她指着旁边的招聘令:“小店新开张,招揽兼职员工,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玩,时薪或日薪,自由结算。”

时间将近七点。高晖接到了电话:“喂,叔叔。

他又不来了?

哦。

我放学了,现在过去。

好。”

广场的霓虹灯塔照亮了高晖的笑脸。曾连喜望去一眼,猜测电话里那个“他”是高晖的情绪操纵器。

“我走这边。”高晖的拇指向外。

“我也是。”

高晖随口问:“家住这边?”

“去亲戚家。”

“我也去亲戚家,走过去大概十多分钟。”

“我要走更远。”

“为什么不坐交通工具?”

“利用放学的时间运动。”

高晖瞥一眼:“你运动的成果跑哪儿去了?”

曾连喜莫名:“啊?”

“见到那样的小流氓也不知道躲。”

“来不及。”曾连喜言简意赅。

一到路口就是绿灯,经过交通灯。两人道别。

曾连喜继续向前。走了大约有一百米,回头,已不见高晖的身影。他又回到刚才的路口。

高晖叔叔家的反方向,才是他要去的地铁站。

车水马龙。

曾连喜看着自己的影子渐渐被夜色笼罩。

今天是他第一次在南城玩,真正意义上的“玩”。

*

曾连喜在快餐店吃完晚饭,匆匆往回赶。

前面晃晃荡荡走来一个人,手里拎了个垃圾袋,脚上踩一双人字拖。他见到曾连喜,停下脚步,不冷不热地说:“哦,知道回来了。”

他名叫曾茂,是曾连喜的表弟。

曾连喜寄住在舅舅家,虽然不是白吃白住,但他不能闲着,家里每天的杂活由他负责。

八点是小区的垃圾投放时间。今天曾连喜回来晚了,曾茂被父母喊了出来,满肚子不快。既然遇上了人,曾茂立即把垃圾甩了出去:“曾连喜,给。”

曾茂是舅舅的独子,小时受宠,长大叛逆,到了青春期更是荒诞不经。他九月刚上初三,十月就剪了一个凌乱无序的发型。他额头窄,颧骨凸,狗啃一样的头发完全暴露了他的短处。但他一意孤行,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把他父母气得够呛。

曾连喜接过袋子,向垃圾桶走去。

曾茂嗤笑,他早就不喊“表哥”了。他父亲自大学毕业就落户到南城,曾茂已经是地道的南城人,他觉得这个从安桦县来的表哥像是一张泛黄照片,老旧过时,和这座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

*

曾连喜一进门,听见舅舅在教训曾茂。

曾茂今天下午逃课回来睡大觉。睡得太沉,被下班回来的曾正鑫逮了个正着。

曾茂频频翻白眼,不把父亲的话当回事。

曾正鑫说:“好好跟你哥哥学一学。”

曾茂直接投来鄙夷的眼神。

曾正鑫转过头来:“连喜,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曾连喜礼貌地说,“舅舅、舅妈,我回房做作业了。”

曾正鑫给曾连喜安排了一个小房间。关上房门,这里是曾连喜的独处空间。他倒下去,趴在枕头。

开学那天,他在班级表见到了高晖的名字。两人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也是陌生人,就算到了高中毕业都不会有交集。

今天……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的还有另一件事。曾连喜把卡片翻了翻。这究竟是不是恶作剧,只能静观其变了。

他正要把卡片藏起来,猛然发现,抽屉被人动过了。

塑料抽屉柜有五层高,上面三格用来放衣服,第四格是日常品。底下那一格,他很久才打开一次。抽屉空间小,他摆放东西时总是挤满各个区域。

而现在,左上角空了一块出来。

他立刻出去。

门外,曾正鑫止住和妻子肖琼的话,问:“连喜,什么事?”

“舅舅、舅妈。”曾连喜说,“我抽屉里有一个文件袋不见了。”

曾正鑫诧异:“怎么不见了?”

“我不知道。”曾连喜转头看了看曾茂。

曾茂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肖琼见状,有意护短:“我们没有去过你的房间,更别说去动你抽屉的东西。”

“真的不见了。”曾连喜可以在王昊圆面前毫无表情,但在舅舅家,他还是要表现出一点点的亲情。

曾正鑫听了这话,瞬间怀疑到自己的儿子身上,问:“阿茂,你有没有进过哥哥的房间?”

“啊?”曾茂心不在焉,“什么事?”

曾正鑫把话重复了一遍。

曾茂说:“哦,没有。”

“舅舅,那是朋友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非常珍贵。”曾连喜语速一快就冒出安桦县口音。

住在家里有四个人,剔除两夫妻的嫌疑,剩下的不就是忤逆的儿子吗?曾正鑫厉声问:“阿茂,你知不知道哥哥的东西去哪儿了?”

曾茂抬起头:“什么东西?”

“一个拉链文件袋,磨砂塑料皮。”曾连喜说,“课本大小的。”

曾茂想假装不知道,可父亲的目光越来越严厉,他耸肩:“哦,下午我整理了一堆书,卖到回收站了,不知道有没有文件袋。反正我没有拿你的东西,为什么不见了谁知道啊。”

曾正鑫立即联系回收站。

回收站的阿姨回复说,今晚九点前都在。

曾连喜连忙冲了出去。

曾正鑫这时才有空指着儿子的鼻子骂:“不问自取那叫偷,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曾茂歪起嘴角,讥嘲说:“珍贵的东西?他撒谎也不打草稿。”

“什么意思?”曾正鑫盯紧儿子,“你见过那个文件袋?”

曾茂冷笑,不回答了。

*

回收站的阿姨哪知道什么文件袋。

曾连喜只能自己一遍一遍翻着纸皮缝,找完了一捆再给重新绑上。翻完最后一捆,没有。

阿姨准备关门了。

他捆上纸皮,问:“阿姨,我能不能再重新找一遍?”

“九点啦,我要回家了。”阿姨把纸皮拉进去,关上闸门。

“我明天早上过来可以吗?”

“下午有一车拉到大站去了,可能你的东西在那里吧。不过现在很晚了,你去到都关门了。”阿姨锁上门。

“有大站的联系方式吗?”

阿姨转过头来。这个少年来了很久,闷热的天气,他满脸是汗,额头刘海被沾湿。身上的衣服更不用说了,汗流浃背的。她问:“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是。”曾连喜肯定地回答。

“该珍惜的东西别乱丢,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是。”舅舅买的塑料柜无法上锁。曾连喜觉得自己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放着了。确实没有提防曾茂。

阿姨联系上大站,说:“那边上午九点开门,你明天过去吧。”

“谢谢阿姨。”留了希望,曾连喜慢慢往回走。曾茂为什么会知道文件袋?曾连喜是不是已经把塑料柜翻了个遍……

经过便利店,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曾连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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