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城堡,二楼书房外的走廊。
入眼是冰冷的大理石面,陆艾右手撑在地上,左手里攥着那把餐刀,夜晚的记忆刹那间涌入脑海。
还是不行,就算是在身体上留下文字信息,回到现实世界后伤口保留了,但是信息依旧消失了。白天时,划痕在陆艾眼里是杂乱无章的。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扭曲了认知。
陆艾把刀收好,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刚起身,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查理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仿佛就是明确知道陆艾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一般,“陆小姐,我正好在等你一起用晚餐。”
“是么?现在几点了?”
“快八点了,跟我来吧,佣人们已经等待多时了。”
陆艾瞥了一眼还未关紧门的书房,似乎看到了一个很大的白炽灯的灯泡。
她问查理,“你刚刚是在里面做什么?”
“哦?看来陆小姐对我的小小的研究感兴趣。” 查理边走边回答她的问题,“说来,你们这些来客脑子里的知识总是会让我大吃一惊。之前有人跟我交流了灯泡的原理,我便雇了一批能工巧匠正在帮我研究。若是等研究成功了,我定邀请陆小姐前来观赏。”
陆艾听罢暗自捏紧了拳头。
查理作为一个17世纪的古代人,懂得了越来越多超出他那个年代的知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陆艾仅有的,作为现代人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少。
“目前你只研发过灯泡吗?”
查理歪了下头,似乎有点开心地说:“说起这个,我有一整个地下藏馆,专门收纳有趣的玩意。改天我一定会带陆小姐去看看。毕竟,我也期待着陆小姐能给我的收藏添些新鲜的东西呢。”
一整个藏馆...
“你是怎么让那些人说出这么多东西的?” 陆艾的声音变得严肃。
然而查理并未正面回答,反而转身对着陆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这个嘛,陆小姐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轻快极了,似乎是在迫不及待地想给陆艾宣布死刑。
这人真是够变态的,陆艾在心里吐槽,她感受到了事态的严峻。她明白现在的查理可能觉得她还有价值,因此还能好好跟她说话,言语里粉饰着对她彬彬有礼的假象,也给她四处活动的自由。但等查理真正露出自己的恶意的时刻,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
没多少时间了,她需要抓紧时间找到地下室。她在餐桌上借口不舒服,很快就离开了餐厅。
查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切下一块牛排,放入嘴里。
——
餐厅就是在一楼。陆艾出了餐厅之后就到了一个大厅,大厅四周有着三扇紧闭的门。
陆艾边观察边计算时间。
前三天的时间压根没流动,前天则是走了不知道多久才遇到了查理,时间也无法感知精确。只有昨天入梦,也就是在梦境世界的今天上午,时间感知是准确的。
她差不多是早上7,8点苏醒,之后临近中午的时候返回现实世界,由此得知昨晚在梦境里待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才返回现实世界。接着她在现实世界里度过了整个白天,而同时梦境里的时间也在流动,梦境世界里大概是过去了八个小时。
这么算来,今天晚上很有可能也只有四个小时的活动时间。
陆艾先从最右边的门开始探索,只见推开门进去又是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两边排列着禁闭的房门。
陆艾一个个试了过去,所有的门都是锁死的,无法打开。
下一个,陆艾又打开了大厅的第二扇门,推开后是个向下的楼梯。
陆艾沿着楼梯走了下去,整个楼道很黑,隔了很远墙壁上才有烛台,里面的蜡烛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陆艾不禁放轻了脚步。
估摸着下了一层楼的高度,陆艾听见前方传来了交谈声。
“你该去喂食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听上去有些年纪了。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声懒洋洋地说道:“那个人还没死吗?我以为我的工作都该结束了。”
“这不是你该议论的事。” 年长的男性低声呵斥他,“而且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保证他活着。”
“知道了。” 年轻男性的声音里有些不以为然。
“行了你赶紧去吧。明天的狩猎的准备工作你做好了吗?”
“我喂完食就去。”
接着是木门关上的声音,一个成年人的脚步声响起,随即越来越轻,像是走远了。
陆艾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慢慢探出了脑袋。只见这里的走廊短短一条,两边都分布着几扇合上的木门,烛光昏暗,天花板极低,整体看上去又压抑又昏暗。
有个男仆打扮的男人,背对着陆艾,能看见他一手拿着烛台,另一手提着一个盒子,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
得跟上去,陆艾更加小心地放轻了脚步,走过了短短的走廊,一转弯,又是一段向下的楼梯,而男仆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整段楼梯的墙壁上没有任何放置蜡烛的地方,唯一的一丝亮光从拐角处散发开来,还不断地在大幅度摇晃,应该就是男仆手里拿着的烛台发出的光。
都是单行线啊,陆艾察觉到了,如果此时男仆原路返回,她简直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就会被直接撞见,但是她必须冒这个险。
男仆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在这个狭小又阴暗的空间里碰撞出咚咚咚的回声。而光亮随着他的走远也越来越微弱。
陆艾跟了上去,数着前面的脚步声的节奏,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这次是个螺旋楼梯,陆艾转了两个弯之后,听到男仆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她立刻停住动作,竖起两个耳朵,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咔嚓——嘎吱——
似乎是钥匙捅进了锁里然后转动的声音。
“嗨,醒醒,吃饭了!” 男仆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陆艾大概能确定,是有人被囚禁在下面,而男仆正是要给他喂饭。结合伊丽莎白的话,被关在这里的很有可能就是之前的闯入者。
紧接着是另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呜呜,啊啊。”
得下去看看,陆艾做了决定,如果这次接触不到闯入者,下次来还得先弄到男仆的钥匙,那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你连饭都吃不了,每次还要我喂,真是的,都不知道弄脏了我多少套衣服。”男仆自顾自地抱怨着。这般阴森的环境实在是有些渗人,他自己平时也不喜欢来这个地方,此时更是不自觉地开始大声说话给自己壮胆。
陆艾听着男仆的话语,慢慢地在黑暗里走完剩下的楼梯。
到底了,她趁着男仆一句话刚说了一半时,屏气探出了头,悄悄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只是那一眼,她借着烛光看见一个巨大的,铁条围成的站立人形的刑具正对着她,有一个人被关在其中,而男仆则正好背对着陆艾,正对着那个人,烛台和食盒都放在旁边地上,男仆似乎正一手端着米饭,另一手拿着个勺子在喂饭。
陆艾本来料想着男仆此刻应该在忙碌又在自言自语,即使自己探头出去,在这样光线昏暗的地方,他应该大概率也不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谁知地底的空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从楼梯口到刑具也就三四步的距离,而中间的门又被男仆大大地敞开来,而更糟糕的是,那个刑具是悬吊在空中的,大概离地有30厘米的距离,这样的高度差,竟然使得模具里的人的目光越过了男仆,一眼就看到了楼梯口探出头的陆艾。
“呜呜!” 模具里的人突然开始了挣扎,他发出尖锐的叫声,眼神也聚焦在了楼梯口。他想出声,但是他嘴上还箍着刑具,那刑具使得他只能一直张着嘴,能吞食东西,却无法正常说话。
陆艾迅速躲回了楼梯口。
可是已经晚了,男仆已受到了惊吓,他顺着模具里的人的眼神,立刻回头,看向了楼梯口。
“谁在那!” 他厉声道。
没有声音,就连模具里的人也停止了发声,整个空间里除了男仆的回声外,静得可怕。
该怎么办,陆艾紧贴在楼梯墙壁上,脑子转得飞快。从楼梯到大厅的大门是一条没有岔口没有地方可以躲藏的通道,而唯一可藏人的地方就是那几扇木门背后的房间,但是目前来看那几扇门里更像是仆人的住处,若她逃跑时贸然闯入简直就是羊入虎口。而一路从这里跑到大厅门口更是不太可能,她不觉得自己一米六的小个子能跑得过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
该怎么办,她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咚——
脚步声十分轻微然而在一片死寂的环境里依旧明显,像是踩在了陆艾紧绷的神经上。
咚—咚—
又响起了两声脚步声。陆艾已经可以在楼梯口看到地上男仆的影子。
她抓紧了袖子里的餐刀,那是她唯一的防身工具。
还差一步,她心里默念着。
就在这时,模具里的人突然从喉腔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啊!”
“怎么...”男仆下意识地转身并抬头望向模具里的人,而就在这时,绷紧身子已久的陆艾像离弦的箭一般从楼梯口冲了出来,两步并做一步,整个人扑向了放在地上的烛台!
男仆余光中似乎有个身影闪过,然而还不等他看清并反应,下一秒,只听哐当一声接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整个空间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里是地底,陷入了黑暗就是真正的黑暗。
男仆站在黑暗里头皮发麻,他的身体渐渐僵硬,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渐渐地,他从黑暗里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呼吸。
斯——呼——斯——呼——
那声音近在咫尺,似乎黑暗里有个人贴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