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乔陈氏能开口说话时,已经是中午了,她嗓子还有些沙哑,但还是急切地道:“真的不是我杀的,长官,你可一定要信我,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杀乔二柱。”
“那就赶紧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吧。”
乔陈氏马上道:“那天晚上我确实出门了,我是想投河的,到了水塘边就看见那姑娘,她站在水边神情恍惚,跟个鬼一样,看样子也是想投河。”
乔陈氏长叹一声:“本来我是不想活了,可看见比我更惨的,我突然就有点心疼。”
莫小艾表示理解,物伤其类,这个年代的女性确实不容易。
“你为什么要寻死?”
乔陈氏脸红了:“我就是心里烦闷,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意思。”
莫小艾看她脸红了,不禁又疑惑起来,看来乔陈氏也有秘密啊。
只听她说:“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有人抢着跳,我就又跑去劝那姑娘想开点,看她淋湿了,还把她带到家里来,可我不管怎么问她都不说话,只吃了两口菜,看她吃菜的样子不像是穷人家的姑娘,原来是廖长官的千金吗?”
“没错,廖长官也在找她,她一句话也没跟你说吗?你都摆上酒了,也没让她放下戒备?”
乔陈氏点点头:“是啊,我看见她手上的伤了,看着倒像是挨了鞭打,我对她嘘寒问暖的她也不理我,我也觉得没意思,可看着她那样子是真可怜,跟丢了魂一样,我还说把她哄睡了,明天报官找她的家人,可哪想到第二天一早她就不见了,我床上就多了个乔二柱!”
莫小艾皱眉:“你把她哄睡了吗?”
“我记得没有啊,我就记得给她温了黄洒,让她驱寒,她只捧着碗也没喝,也不再吃菜了。然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再醒过来,我看见我床上躺着个死人,吓得出门大喊大叫,结果我婆婆就说人是我杀的,说我不检点。”
乔陈氏说着哭了起来:“长官,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坏事,没起过坏心,说句夸张的,就是苍蝇蚊子我都没打死过一只,我怎么可能杀人呢,那廖小姐身上有伤,神情看着也不像是正常人,没准是她杀的呢,杀了人栽赃给我,她就畏罪潜逃了。对,肯定是这样,她跟乔二柱没准是一对,结果乔二柱要结婚了,她就找来要说法,结果失手把乔二柱给杀了。”
乔族长一直在一边听着呢,这时不由冷笑:“人家廖小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二柱那小子,他就是你们家一个长工。”
“那戏本上不都是大家小姐喜欢上穷小子嘛。”乔陈氏说得振振有词。
莫小艾却问她:“你到底为什么要自杀?你自杀的念头是突然出现的,还是早就有了?”
乔陈氏捏着自己的衣角忸怩起来。
莫小艾看着她的表情,更觉得有问题:“就算不是你自己想嫁的,已经一年了,你也该适应了,你自己住着院子,半夜能拿出酒菜,说明你婆家没亏待你,过得不顺心,可以想别的办法,为什么突然要自杀?”
“我还能想什么办法,贞洁牌坊都立上了,那就是我的墓碑,我能往那儿跑?”乔陈氏哀伤道。
“是想改嫁吗?”
乔族长又是一声冷哼,显然他早就把乔陈氏当做了水性杨花的女人,对她态度很差。
莫小艾却拉住乔陈氏的手:“从头到尾你都是被逼的,你没想守望门寡也没想立贞洁牌坊,所以我理解你的不甘心,是不是你心里有人了,却没法跟他在一起,这才想不开?”
乔陈氏慌忙摇头,“不是的,我心里没人!”
“那你是觉得孤单寂寞了?想找个人吗?”
“没有!真没有!长官你一定要相信我!”乔陈氏眼泪又掉了下来。
莫小艾总觉得乔二柱的尸体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乔陈氏的床上,而且刚才乔陈氏脸红了,肯定有所隐瞒。
她说:“既然你要我帮你,那就不能有任何隐瞒,你确定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乔陈氏咬着唇,好一会儿才说:“好,我说。反正不管怎样,我的名声是坏透了,就算查明了人不是我杀的,也换不回我的名声。”
乔族长一听她这话更觉得头大,廖千金在镇上出现过,还挨过鞭打,这已经让他很焦虑了,生怕廖千金有个好歹,廖长官会迁怒桥北镇,这些军阀可蛮横得很,哪会讲道理。现在看乔陈氏这样子,可能还有不好说的事,这可麻烦大了。
他不由叹气,心里十分后悔,干嘛要替姜婆子去县里请贞洁牌坊,这不是找事嘛。
乔陈氏看乔族长唉声叹气,脸色难看,她好像又吓到了,莫小艾拉紧她的手:“别怕,有什么尽管说。”
乔陈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莫小艾这么信任,总之看见这位长官,她就觉得这人能救她。
“我虽然嫁过来的时候有些不甘心,可既然已经立了牌坊,我也就绝了心思,只过自己的日子,一开始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都对我很好,我过得比在娘家还舒心。我给婆婆做袜子,给小姑子做手绢,替家里干活做饭,毫无怨言,可后来……”
乔陈氏又说不下去了,莫小艾问:“后来他们对你不好了吗?”
“我……我公公偷看我,被我发现了。”
莫小艾想到那个没说几句话的乔公公,不禁皱眉,当时看着挺老实的啊,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
乔族长却不肯信:“乔老顺确实不正干,但从来不干歪的邪的,也就是喝个小酒去县里赌两把,他可是你公公,怎么会偷看儿媳,是不是你想多了?你去作坊干活的时候难免会碰到,一家人还能不说话不对眼的?”
乔陈氏哭道:“他偷看我洗澡,还说不会对我做什么,就是看看,就算我说出去也没人信。”
莫小艾拍拍她的手:“别怕,我信你,叫他来对峙好了,我想乔族长也不会包庇这种人。”
乔陈氏看了眼乔族长,眼泪更是汹涌:“我公公说乔族长也爱干这事,一家人看两眼又能如何,他说我告状也没人帮我。”
乔族长气得胡须吹得老高:“这老小子,我他妈……我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他就是不务正业,没想到居然是个混蛋!偷窥儿媳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编排我?我家向来守礼,我儿子儿媳和和美美的,这话要是传出去让我怎么做人!”
他一拍桌子:“等我叫他来!”
姜婆子跟乔老顺一块来的,一听这样的指控,她马上跳脚:“好你个乔陈氏,你自己做了坏事,还想把我们全家拉下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莫小艾护住乔陈氏,姜婆子对官家人有种天生的畏惧,自然不敢动手。
莫小艾干脆问乔陈氏:“他在哪里看的,什么时候看的,都一一说出来。”
说完她又对乔老顺说:“这案子可涉及到了县里长官的千金,你要敢撒谎,大狱可是要蹲到死的。”
别说莫小艾了,就是乔族长也以为乔老顺就算干了这些事也不会承认,哪想到人家面对乔陈氏的指控,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没错,我是看了她几次,那又如何!她是我家的人,看几眼还不行啊?又没把她怎么样?”
姜婆子发出一声怒吼,扑向乔老顺:“你再混账我也由着你,你去县里逛窑子我都不管你!可你怎么能这么干?她可是老大的媳妇。”
乔老顺一把推开她,无奈道:“她跟老大又没圆房,都算不上正头夫妻,咱家又是办喜酒又是给彩礼,还得白养着她,在那儿白放着也是浪费啊!我看看怎么了?”
莫小艾瞠目结舌,白放着浪费?
“那你们就别他妈的娶啊!”一向不说脏话的莫小艾也忍不住了。
乔族长也气得直喘粗气,“你自己混蛋,为什么要说我也爱干这事?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行为不检过?这话要传出去我这个族长还怎么做?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他跟姜婆子一起骂起了乔老顺,姜婆子还上去把丈夫的脸抓得一道道的。乔老顺一边躲闪一边狡辩,他说他就是看看,没有破了身子乔陈氏就还是老大的媳妇。
乔陈氏被人这么说,脸涨得通红,羞愤欲死,她不想再听公公说这些歪理,跟莫小艾说:“我总被他看,知道有一天他肯定会忍不住干别的,就想着一了百了,反正这牌坊一立我就是活死人了,早死晚死都是个死,我这才去了水塘边,然后就碰到了廖小姐,总之不是我杀的乔二柱,廖小姐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可我跟他们实话实说,他们都不信啊,说我是编的。”
“当时你被冤枉,为什么不说出你被你公公欺辱想去自杀?”莫小艾问。
乔陈氏哀叹一声:“长官,你一定是在福窝里长大的,不懂这些事。乔二柱死在我床上了,他们都以为我是□□,我就算说出我公公偷看我,他们也不会信啊。”
莫小艾叹口气,也是啊,人们已经先入为主了,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那你再想想廖小姐身上还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除了手上的鞭痕,还有没有别的伤痕?”
乔陈氏摇摇头,这时有人过来给乔族长汇报,整个镇都翻找一遍,没有廖小姐的影子,镇上的人都问遍了也没人见过廖小姐。
莫小艾在心里理着这案子的来龙去脉,这廖小姐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又去哪儿了?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她问这些人:“都翻遍了?每户人家都找过了吗?”
“都问过了,都没见过啊。”领头的汉子回答。
莫小艾看了眼乔老顺,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手机上看过的一部国外电影,变态把女孩困在自己家地下室里,出口十分隐秘。
她说:“再找一遍吧,看看哪家屋里有地下室或是隐秘的隔间,廖长官有令必须彻查才行。”
那些人又去找了,莫小艾却跟乔族长说:“咱们带几个人重点找乔老顺还有乔二柱家吧。”
乔老顺一脸憋屈:“去就去,我就是偷着看了老大媳妇两眼,又没干犯法的事,你什么意思?我还能把人家千金大小姐藏到家里不成?”
“那有什么准啊?”莫小艾冷冷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