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之缓缓睁开双眼,下意识把目光转向右边声音的来源。
“小林?”
“阿骋。”林彦之开口,声音沙哑。
“要喝水吗?”
林彦之点头。
沈骋用水壶给桌上杯子的凉水中兑了一点热水,在杯子里放了一根吸管。
林彦之本来已经做好了要微微起身喝水的准备,但是稍微动了一下身上就撕裂般的疼痛。
虽然他脸上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是沈骋还是看到了:“你别动,等会儿缝好的伤口裂了。”
林彦之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吸管,笑了笑:“用吸管喝水,像小孩子一样。”
“你可不就是小孩嘛。”病房门口传来孟璟凡的声音,林彦之和沈骋目光都看向门口。
林彦之看着孟璟凡:“姐。”
孟璟凡走进来:“醒了就没事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那好好养伤吧,”孟璟凡看了一眼沈骋,“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我还有别的病人要看,先走了。”
沈骋和林彦之都朝她点点头,待孟璟凡走后,林彦之才含着吸管吸了两口温水喝。
“你说你逞什么能,就你这个小身板还替我挡子弹,我们出警都穿防弹衣的,你扑过来帮我挡子弹,这次是幸运,没有伤到骨头和经脉,下次不能这样了。”沈骋看着林彦之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颊,太凶的话语说不出来,现在的林彦之在他眼里就像一只受伤的猫猫。
“穿防弹衣也会疼的啊,子弹冲击力那么强。”林彦之看着沈骋,笑意盈盈的。
“你这样直接被子弹打中流这么多血不疼啊,你这最起码要恢复个把月。”
“没事,就当为启明村的案子出点力了。”
“出力也不是拿命来的,自己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知道了没?下次不能这样了。”沈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吃苹果吗?”
“嗯。”林彦之一直盯着他,现在的沈骋说话和小时候他做错事孟璟凡训斥他一样,看似在教育他,实际上一句重话都不和他说。
“哎呦,你这个苹果削得......”说话间,林彦之就看见沈骋手里的那个苹果从原本滚圆滚圆的形状变成了多边形,,而苹果皮则像是被用刀砍下来的一样,一块一块的,“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
被林彦之嘲笑到的沈骋尴尬地干咳了一下,把多边形的苹果切成一块一块,放在纸巾上递给林彦之一块,又自己也拿了一块吃起来。
“虽然丑了点,但味道还是不会变的。”
这个时候林彦之才想到要细细看一下沈骋的长相,他现在才发现他看沈骋像一只大狗的原因,是因为沈骋的眼睛是带点倒三角式的下垂眼,不笑的时候眼尾有明显的下垂。可惜自己不是画像师,不然一定给他狗塑一幅画出来。
“看我干嘛?”
“看你像只狗。”
“小林,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说咱老大像只狗呢?”纪修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彦之回头看见四人手里拎着各种东西从外面走进来。
“什么?小林说老大是只狗?”韩闵阳把手里东西放到床边的地上,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别乱说,明明是老大就是只狗。”季夏把床头柜花瓶里有点蔫掉的花抽出来扔进垃圾桶,又把在路上新买的花插进花瓶中,整个病房中都好像有了新鲜的生命力。
“年底都不想领年终奖了是吧?”沈骋倒是也不恼,随他们调侃,啃着手里果肉已经切下来的苹果核。
“错了错了。”纪修然也拿过一张凳子,坐在林彦之病床旁边,“小林,对不起,下次出任务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和罪犯谈事了。”
虽然出了事以后沈骋没有说他,但是纪修然自己心里一直都很自责,他在当时在出去的时候还在想万朝会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彦之动手,在他心里林彦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当时他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警察就在门外,万朝想动手应该也会思索一下。
可他高估了万朝的人性,他犯了一个警察最不应该犯的错误——相信罪犯。
林彦之笑了笑:“没事,警察嘛,总归身上要带点伤的,受过的伤都是勋章啊。”
他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只有徐衡知道万朝那一枪过来的时候,为什么林彦之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去挡而不是带着沈骋躲开。因为子弹过来的角度,可以直击他的心脏......
“小林,我们出警都会穿防弹衣,你以后不要再用自己去挡子弹了。”徐衡道。
“老徐,刚才这句话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
“好。”林彦之打断沈骋的话,笑着回答了徐衡,两人对视,把这件事锁在目光中。
沈骋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含着笑看了看林彦之,见到他手中的苹果吃完了,又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给他。
林彦之接过沈骋递过来的苹果,目光落到他的手上,他的手并不是那种青葱般骨节分明的手,他手上有因为常年用枪留下的茧,有出任务时手上留下的细小的疤痕,还因为常年在室外,他的肤色与自己的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老大,警局有些事情要你处理,小林现在也醒了,你应该能安心回警局了吧?”
自从林彦之从手术室出来后,沈骋只在昨晚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没有去过警局。
“你去吧,我没事了。”林彦之才知道沈骋一直陪着他,在等他醒来。
沈骋看着面色依然苍白,但是神采已经回来的林彦之,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林彦之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
“叙旧完了?”沈骋一行人前脚刚走,孟璟凡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林彦之伸手要去拿桌子上放着的苹果,她快步走上前拿了一块递到他手里。
“你一直在外面吗?”林彦之本来想拿不到的话就微微侧一下身子,现在不用动了。
“你别乱动,”孟璟凡上来给他拉了拉被子,“刚空下来,就过来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我挺好的。”林彦之吃掉沈骋留下来的最后一块苹果,仰躺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想要举上来垫在自己后脑勺后面,却被孟璟凡打了一下。
“肚子上缝了七针,还乱动,嫌缝得不够多是吧?”
被打了一下以后林彦之只好像小孩子睡觉一样乖乖把两只手放在身侧,只转头对孟璟凡道:“意外,肚子上这个是真的意外。”
看着躺在病床上朝她笑着解释的林彦之,孟璟凡晃了一下神,这样子的林彦之,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过了,上次看见是什么时候了?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他七八岁还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姐姐’的时候吧......
孟璟凡道:“你去了警局以后,倒是变了不少。”
听到这句话的林彦之,脸上的笑容倏尔收了起来,把目光转回天花板:“人总是会变的。”
孟璟凡坐下来,用手拨了拨季夏刚买来的康乃馨,是她很喜欢的粉色。
“今天换花了。”
林彦之转头看了看花瓶,粉色的康乃馨,刚才被季夏扔到垃圾桶里的是向日葵。
“嗯。”
不知什么时候,林彦之开始和孟璟凡生疏了起来,孟璟凡想,大概是他离家开始上大学的以后,两人联系变少,后来再见到林彦之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以前虽然他不是很爱笑,但两人的关系至少算是亲近的......
“妈昨晚打电话给我了。”孟璟凡开口道。
“你和妈说了吗?”其实林彦之不问也知道答案,孟韵如果打电话给孟璟凡,就说明她已经收到消息了。
“她知道了,很担心你。”
“我没事。”
“万朝的事情你不用再担心了,我都处理好了。”孟璟凡看见林彦之手背上针管回血,伸手把输液管流速调节器推到底,并按响了床头的铃。
“他应该被警察带回去了吧,你们那一套应该要等他入狱才能派得上用场。”
林彦之口中说的‘那一套’指的就是叶淳的下场,同时也是前几天杨贤诏的下场。就在他们去见过杨贤诏后的没几天,杨贤诏在狱中被围殴至重伤,昏迷送医至今未醒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和杨贤诏关在一起的都是一些无期或一判死刑的罪犯,他们本就喜欢在狱中找别人麻烦,每年都会有很多起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他们本身就已经被剥夺了政治权力终身,不在乎多打伤或是打死一个人给自己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本来留着杨贤诏是因为他这么多年盘踞在云南,对于货物流通上比万朝要熟悉很多,”孟璟凡看林彦之一直在舔嘴唇,导致嘴唇有点干裂,于是拿过桌子上的水给他喝了两口,“但是我们掌握不了他,他当初被放弃就是因为不听话,再加上你去见过他,他认出来了你,我们并不能保证他守住你身份的秘密,为了保你,他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