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一下肇事司机现在的住址。”沈骋道。
“查过了,”季夏跟着沈骋这么多年,对于沈骋的办案流程了如指掌,“肇事司机在去年的时候跟着女儿女婿一家移民意大利了。”
“那胡良德的家人呢?”林彦之从紧盯着沈骋咬大拇指指甲的动作中回神,问道。
“胡良德的母亲在他意外去世后的半年后就去世了,父亲在去年去世的。”
纪修然皱眉:“都死了?”
季夏点头:“是这样的,胡良德的父母在四十三岁的时候才生了胡良德,所以胡良德是老来子,而胡良德死的时候五十岁,当时他的父母已经是九十多岁的高龄了。”
“所以是自然死亡吗?”
一切都很合理,胡良德意外死亡,他父母寿终正寝,肇事司机举家移民,但又尽是巧合。
“是,不过......”季夏顿了一下,“胡良德父亲的死亡证明是他堂妹胡叶静来办的,也就是胡良德叔叔的女儿,我们或许可以从她入手。”
*
胡良德妹妹胡叶静听到警察是为了胡良德的事情来找她的时候,很惊讶——
“我哥那个事情,早就已经结束了呀,当时我舅舅他们家问对方开口要八十万,对方很爽快就答应了,而且那些赔偿是一次性打过来的,看人家这么爽快,我舅舅和舅妈也不好多说什么,两家私了以后就结束了。”
“一次性打八十万?”韩闵阳负责记录,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一愣。
“对,”即使是过去了三年,胡叶静还是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他们家很有钱,听说他女婿是在国外工作的,去年还把二老接到国外去了。”
季夏:“那你还记得他女婿的名字吗?”
胡叶静开始认真回想:“好像叫......李什么。”
李这个姓在中国可以说随处可见,光靠一个姓氏想要确定一个人也不是不行,但太耗时间了。
“哦对了!他女婿好像前段时间回国了,我昨天还在财经频道看到的过他的,我给你们找找。”说着胡叶静拿出手机开始查。
纪修然一行人面面相觑,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找着了,”胡叶静把手机屏幕朝他们面前一放,“就是他,昨天我看到的时候还感觉眼熟,他和三年前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沈骋众人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待看清楚屏幕上的人,六个人都皱着眉互相看了一眼。
“李深宁?”韩闵阳先道。
“对对对对!”听到这个名字,胡叶静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对!就是这个名字!”
“我们知道了,多谢你提供消息。”沈骋面色一沉,像胡叶静道谢后快步离开她家。
其余五人跟在他后面走,林彦之最后一个出门,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胡叶静,朝她点了点头,胡叶静收起脸上浮夸的表情,向林彦之回点了一下头。
“小季,你当初调李深宁资料的时候,他的婚配一栏写的是什么?”沈骋等众人都上车后,问道。
“未婚。”季夏记得很清楚,叶淳、李深宁、卢煜鸣三人的婚姻状况都是未婚。“而且还是中国国籍。”
程慕案结案后,叶淳、李深宁、卢煜鸣三人被捕入狱,叶淳家的家族企业被坐实商业诈骗和偷税漏税两项罪名,叶氏家电集团瞬间倒台,叶淳父亲即使因自己儿子入狱而着急,但自己也债务满身,每天都在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根本没有机会去处理叶淳的事。
而叶淳前段时间在狱中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被打进医院,至今昏迷不醒。李深宁和卢煜鸣两人因为是从犯,被判处了两年有期徒刑,在他们家多方打点以后,两人的刑法被减为一年有期徒刑缓行一年,所以现在两人是不需要在狱中服刑的。
“肇事司机叫什么?”林彦之问道。
“郑靖,她女儿叫郑芷。”
沈骋:“回去查一下这个郑芷的背景,还有和李深宁以及李氏集团的有无往来。”
“好。”季夏点头,队内所有的资料搜集都是由她负责的,而且她对资料的细节记得尤为清晰。
*
“查到了,”正当其他人回到警局会议室在重新看胡良德的事故档案的时候,季夏抱着一沓资料走进来,“郑芷,意大利籍华人,现担任李氏集团意大利分部的设计总监,长期定居意大利。”
纪修然有些不解道:“李深宁家不是做餐饮的吗?”
季夏:“这个嘛,警局档案里没写,但是据近几年的财经报道,李氏集团在看到卢氏集团服装行业进军时尚圈意大利以后获利颇多,所以在旗下开了服装分业,想要分一杯意大利时尚圈的羹。”
“有趣的是,”季夏继续道,“郑芷,当初跟在李深宁身边出席了意大利分公司的揭牌仪式,当天李深宁和她亲密不已,媒体还大肆报道过,从职业能力到感情生活都有。而且像李氏集团这样的豪门能这样大肆报道一个女人,只能是集团授意。当时媒体都在猜测她和李深宁的关系,但随着后来李深宁花边新闻越来越多,他们俩的事就被淡忘了。”
韩闵阳感觉自己在听八卦一样:“那倒也没什么可疑的。”
韩闵阳:“季夏姐,有郑芷再往前的资料吗?”
“有,郑芷和李氏集团的来往开始于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她高中毕业受李氏集团资助去意大利留学,毕业后直接留在进了李氏集团工作,并且留在了意大利。”
本来众人以为找到了一点破案的线索,结果现在一查什么都没有,思路又断在了这里。
徐衡:“但是李深宁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郑芷的丈夫?把郑靖接过去以后,他不就会发现他们两个不是夫妻关系了吗?”
纪修然摸了摸自己下巴冒出的胡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俩真的是夫妻,在国外领证,没有去公证认证。”
纪修然这句话就像是给黑夜中艰难向前行走的人们亮起了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陷入僵局的大家一下子被开拓了思路。
“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公证而已。”沈骋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倒头而下,把明灯熄灭了。
“当时审讯李深宁三人的时候,有问过酒店找出的那两袋毒品的来源吗?”林彦之没想到这个案子会变得这么艰难。
季夏:“问过了,他们的反应应该是都不知道酒店里有毒品,而且当时药检做出来,他们是没有吸毒的。”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他们可以想到的所有可能性现在全被否定,忙活了很久,只得到了李深宁和郑芷在国外结婚的消息。
“大家听我说,”沈骋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我们思想局限了,我们一直都是在顺着推,所以会陷入一个始作俑者想要我们陷入的死角。”
韩闵阳:“老大,你的意思是说从凶手角度推吗?”
“对,”沈骋道,“我们整理一下现有的资料,从褚岳案开始,据杨贤诏所说,杀害褚岳的是东南亚贩毒组织‘归零’的人,而伪造褚岳尸检报告的是胡良德,那是谁让胡良德伪造尸检报告的?谁是最不希望褚岳死因被一直追查的人?”
徐衡:“沈骋,你这个假设就代表了你已经认定胡良德是被杀而不是意外,换角度思考不是这样的,万一你的假设一开始就是错的,那我们最后会发现做的都是无用功。”
“但胡良德一定是被杀的,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沈骋反驳徐衡。
“但是你要记清楚一点,警察办案,靠的是证据!不是直觉!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你的直觉,今天在这里做的假设成立,我们需要耽误多少时间去证实你这个假设的真实性,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翻案的。”
“那难道冤案就应该永远被尘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衡气势弱下来,“我是说在我们任务完成以后,你想要翻案,我一定奉陪,不管用多长时间我都会陪你把这几件陈年旧案的真相找出来,但是我们仙子啊有任务在身,当务之急是要扫清‘归零’。”
“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查这几件旧案呢?如果只是一般的刑事案件,我需要兜这么大一圈子吗?从启明村开始,到平豫书院,杨贤诏和褚岳,再到现在的胡良德,这不是一环一环扣过来的吗?”
“我是说你过于执着了,可能有的事情就是有巧合的。”
“老徐,”沈骋语气中没有了刚才的气愤,反倒有了些商量的意味,也就只有徐衡能让他在冲动之后立刻冷静下来,“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你当初让我做队长的时候说我做什么都有我的道理,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相信我,就这一次。”
原本站着的徐衡坐下来,两人对视着,等到徐衡移开目光的时候,沈骋就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谢谢。”
队内除了刚加入不久的林彦之没有见到过这种画面,其他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徐衡和沈骋资历差不多,又是同一批入队的,沈骋的很多决定都会问徐衡的意见,两人真正剑拔弩张的样子比这个场面要宏大多了,但是吵完架两人又都会找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改正,第二天又好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