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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秋深渐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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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天子同科,钱循平日里与轩辕曜奏对和旁人相比,少了许多顾忌,便直接道:“臣先前久不在长安,但觉京中诸人提及白雪词,总是含糊其辞,多有避讳。臣若是要查清这几桩凶案,恐怕不得不涉及此人……”

轩辕曜叹了声,“也无甚可避讳的,之后你再去查,若是有人拒不回答,你便说奉了圣意,让他们和盘托出也便是了。”

钱循斟酌道:“仿佛白雪词是因为得罪了什么贵人死的,不知那位贵人……”

“不是贺熙朝,”轩辕曜斩钉截铁道,“此人虽然孤高傲物、刚愎乖僻,但到底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绝不会与一个青楼女子一般见识。”

“算算时间,这个白雪词在京中时,陛下应仍在蒙尘,可曾听皇后殿下提及此人?”

轩辕曜叹了口气,“唉,这个白雪词,朕对天发誓是一面未见过,结果一个两个都说她与朕有干系。”

他正色道:“当年贺家落罪,贺熙朝向朕请罪时,只问了朕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白雪词是否为朕派去的暗卫。朕虽曾流落民间,但君子慎独,从来持身以正,从未去过烟花之地,自然也未见过她。而朕是如何重回朝堂的,你与朕一样清楚,朕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会用美人计这种下作龌龊的伎俩?”

轩辕曜起身,从一旁博古架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坛酒,“先前赵之灿送来的武陵春,朕只偷偷藏了一坛,今日与你分了。”

同样在府中地位堪忧的钱循立时会意,“臣定会守口如瓶。”

“第一次听闻白雪词其人,朕仍是临淮一小吏,”轩辕曜痛饮一口,看着杯中酒轻轻一笑,“当时贺熙华正在养病,朕去看他,正巧贺熙朝来了,不想露了行迹,就躲在榻下。他以为周遭没有旁人,就说了不少体己话,其中就有一句‘我心悦一青楼女子’。朕在床下,当场就吓傻了。”

钱循也吓傻了,“陛下的意思是,这个白雪词,是贺尚书的心上人?”

轩辕曜见他这样,笑出声来,“是啊,谁能想到呢,权相之子,太后之侄,竟然会对一个烟花女子动了真情。后来,朕就听说他为了白雪词拒婚,差点被贺鞅老贼活活打死。再后来嘛……朕回长安时,他就已经成了个伤心人,为避祸赴西域开疆拓土,随即又为了保贺家委曲求全,最后干脆出了家。现下三十有三,仍是孑然一身。平心而论,他比他堂弟多情,也比他堂弟苦命。”

“那白雪词到底是怎么死的?”且不论这几桩案子或多或少都与白雪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听了这等秘辛,钱循哪里还抑制得住汹涌澎湃的好奇?

轩辕曜为自己斟酒,“朕曾经派沈临查过,你直接去问他,兴许还比朕所知详尽些。十余年前的一笔情债烂账,竟然到了今日,仍要人来还。你说好不好笑?”

第二日一大早,钱循便寻到沈临,想问个究竟。

沈临一见他,便揉了揉额心,“陛下让你来的?”

钱循轻咳一声,“按照临淮王所述,下官带人将围场东西两侧,还有北面的山丘都查看了一番,果有发现。那密林里不知何时被挖了几个地洞,而草场边的浅滩,也有生过火的痕迹。但因为没有活口,刺客如何穿过重重守卫混入围场,是否曾收买了朝中官员,尚未查出。”

“蹈之做事,我自然放心。”沈临将公文放到一边,“你不会也觉得围场行刺,是冲着贺云升来的吧?”

钱循一愣,“贺云升是大贺还是小贺?”

沈临摇了摇头,“竟忘了这还有个乡巴佬,贺熙朝表字云升,是先帝所起,而贺熙华表字灵煦,是圣上亲取,当年便没什么人叫,如今更无人敢唤了。”

“下官受教了,”钱循拱了拱手,“按照临淮王的说法,凶嫌直扑贺家兄弟,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为了刺杀皇后,一种就是为了向贺氏寻仇。”

沈临叹了声,“我派人打探过,云中那边风平浪静,并未有人寻仇。”

“可贺鞅回乡后第二年便一命呜呼,也许这人谋害大小贺,是为了彻底将贺家复起的苗头掐断?”钱循不假思索,“下官有个大胆的推测,兴许之前炎娘之死,也是凶嫌假托白雪词之名,为刺杀贺尚书做的障眼法?不然,为一个青楼女子闹出这么大阵仗,难免荒诞。”

沈临听了这话,竟然大笑出声,“这么大阵仗?你可不知道,白雪词在世时,贺云升那阵仗比现在可是大上百倍,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这么说吧,若是没有这个白雪词,贺云升铁了心跟着贺老贼忤逆,还不知如今这天下是个什么情景。”

“这么厉害?”钱循咋舌,“那有没有可能是白雪词遗党为了复仇……”

沈临目光悠远,显然是在忆往昔,“事发时,贺党正是横行时候,许多事都被遮掩,后来陛下改元亲政,又让我去查,哪里能查到那许多?就说与白雪词有关的,我查到的,可能你也清楚。这个白雪词本是官家女儿,八岁时父亲落罪,后充入教坊司。因其善舞,十四岁时被送去金陵,向名家学艺。”

“在金陵时,多少王孙公子为其癫狂,就连如今的赵相赵之焕当年做扬州刺史时,也曾多次前去观舞,据闻还曾为她写过诗。”说起发小的糗事,沈临可谓津津乐道,“重明岛主晏华亭也曾为她一掷千金,甚至想出三万两为她赎身。”

钱循惊异道,“就算重明岛富可敌国,三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这白雪词这还不从了?”

沈临白了他一眼,“人家犹如寒梅傲雪,哪里看得上银子这俗物?白雪词只当众献舞,就算能与她独处,也只能对弈、抚琴或饮茶。而那条件颇为苛刻,据我所知,后来只有一人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贺尚书?”

沈临叹息道:“再后来贺云升就将白雪词带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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