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宴》舞台剧十年巡回第一场演出《祭祀》在下午三点开始,表演开始前半小时检票。
按照约定,陆南初在一点半开车回去接时遇宁,再掉头去大剧院也只有半小时车距。
坐在副驾驶的座位,风吹着车窗呼呼作响;时遇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车窗外看,等红绿灯时陆南初侧过头望向他:“小时,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怎么焉焉的。”
“在想一些事情。”时遇宁低声说。
大厦楼上挂着巨幅广告,电视广告轮播着商业视频,公告着某某珠宝品牌新换了代言人,或者某某电子品牌推出新品手机。
舆论造势,在网络新时代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舆论为王的时代,甚至能够将真相掩埋,无人知晓。
只有精心策划的死亡,能够成为舆论发酵的催化剂,直到变成铺天盖地的洪水。
今天早上罗育淮给时遇宁打了一个电话。
“南哥,罗导今早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时遇宁回过头跟陆南初说起,“他说今天下午白小姐会在大剧院和你见面,到时候白小姐会将晴天项目的另一个账本交给你。但是他有一个要求,希望能够得到警方的承诺。”
陆南初诧异:“什么要求?”
时遇宁沉默了半晌才道:“他没有证据,我们都没有任何证据。但······南哥,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到警局指控另一个人是多年前一起案件的真凶,可是他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甚至他都没有亲眼看见被他指控的真凶是否真的杀害了死者。你们会相信他的话吗?还是将他当成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看待?”
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复杂很多。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完美犯罪,任何犯罪行为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无论被指控者是否是杀人真凶,我们都会找到证明他有罪或无罪的证据;我们不会相信任何人的随意指控,这样只会放走了罪犯或者是冤枉了好人,一切的结论都是建立在证据之上。”陆南初猜测时遇宁这样说起,应该也是和罗育淮那边的事有关,“你说这个,是不是罗育淮想要指控凶手,但苦于没有证据?”
“什么都瞒不过南哥。”时遇宁算是默认了。
陆南初的神情才有了几分松动:“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如果他对当年他太太亡故的事有异议,当时就应该向警方提出的;现在又过了四年,可能当时的很多证据细节都已经销毁了。”
时遇宁情绪有些低落,垂着头说:“南哥,你有听说过一个词语叫舆论造势吗?”
当初罗育淮还没有回国,网友们都认定程绮嫣自杀是因为罗育淮婚内冷暴力且出轨,声讨渣男就像他们亲眼见到罗育淮冷暴力出轨一样。
罗育淮几乎是被网友摁着头走完了流程,很多事情都是后来仔细回想才回味过来。
只要是上网的人,就都被舆论的导向安排得明明白白,谁也逃不出这个漩涡。
陆南初对他说的事并不陌生,所谓的舆论造势其实就是用舆论来压迫绑架别人妥协,尤其是对于像罗育淮程绮嫣这样的影视制作人就很有效。
从现在能查到的七年前《祈祷》抄袭事件,到后来在云大附属医院挑拨医患关系;近几年来的网络舆论乃至网络暴力都不简单,统计起来都是同一群人在网上兴风作浪引导舆论,在他们的背后很有可能有人在操控着整个网络社交世界。
“不过刚才你提到的那位白小姐······”陆南初想起海影文化前财务总监吴茜提供的信息,她说有一位从未见过的白小姐帮罗育淮打造阴阳账本,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受罗育淮指派过来大剧院见面的白小姐。
看来罗育淮真是为了程绮嫣敢自揭老底的,交出账本就相当于将晴天项目存在阴阳账本的证据送给警方,这可比自首还要狠了。
时遇宁说他也没听说过这位白小姐,大概是海影文化的工作人员。
陆南初好像明白了罗育淮的用意:“所以他是让你来做证人的?”
云应大剧院在海东区柳园路,这里是从前育英中学的旧校区,2008年育英中学和别的中学合并,旧校区所在的柳园被拆了教学楼建成了现今的云应大剧院。
说起这柳园,在云应也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
柳园原来的主人叫柳大善人,喜爱桃花,就在柳园种满了桃树;到春日灿烂,满院桃花春光绚丽。
如今柳园经过无数次的拆建和翻新,只剩下满园桃花。
即将入秋,桃树叶青,穿过桃林的羊肠小道就到了大剧院。
时遇宁在停车场外等陆南初,然后一起进去。
大剧院在网络时代来临后就渐趋萧条,大概也因为他们来得比较早,进到大剧院一楼大厅都没看见几个人。
门后指示牌挂着每日演出时间安排,最醒目的地方挂着《海宴》舞台剧的宣传海报。
舞台剧的演出都有男女主角的候补演员,如果男女主角临时有事就由候补演员顶替上场。就像《海宴》舞台剧现在的情况,原定女主角安菲的演员是莯蔓;但现在莯蔓蹲局子了,候补演员就临时救急顶替转正了。
海报很快换上了新的女主角,而男主角依然是江安序。
为了契合“十年纪念”的主题,在宣传海报旁边还挂出了十年前《海宴》舞台剧首演的宣传海报。
复古怀旧的海报风格,二十岁的江安序和宣渝琳出演海神和祭司因戏生情,成为火爆一时的荧屏情侣。
时遇宁站在海报前,再看见这幅海报也不免多了几分嘘唏叹惋。
渝琳师姐如果知道未来有这一天,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时候他们肯定还是相爱的,他们望向彼此时,眼中都是满腔爱意。
“小时,走了。”陆南初喊他,时遇宁才回过神来,跟上陆南初过去等电梯。
《海宴》第一幕《祭祀》舞台剧演出大厅在四楼,两人乘坐电梯上到四楼,在外面等了一会就可以检票进入表演大厅。
因为表演还没有开始,表演大厅里都是灯火通明。
两人找到对应的座位落座,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就随意闲聊起来。
“南哥,你以前来看过舞台剧吗?”时遇宁很好奇地问起。
“小时候我跟我爸妈来看过。”陆南初扫过周围一圈,看见入场处有稀疏几人进来,才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说起,“后来他们工作都忙,就没有机会了。”
时遇宁旁敲侧击着问:“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和女生来过?”
陆南初瞟了他一眼:“你是说南昭?小昭看话剧都是和元元一路的。”毕竟他们有年龄上的差距,他想了才问,“有喜欢的人吗?”
“没,没有。”时遇宁回答得很快,却有些底气不足的心虚。
“那对于择偶对象有什么标准需求?”陆南初顺势问起。
“没有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时遇宁低头盯着鞋尖,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
“公职人员怎么样?”陆南初心血来潮问,时遇宁很惊讶:“南哥,你,是想要给我介绍对象吗?”得到了沉默的答案,时遇宁欲言又止后还是决定说,“南哥,乱给别人牵红线是会招仇恨的。万一······”他就恰到好处地停下了。
这成功勾起了陆南初的好奇:“万一什么?”
时遇宁不肯说。
其实那一刻他想着,不知道南哥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是有喜欢的人,只是不幸他喜欢的人似乎并不喜欢他而已。
这个话题也就理应到此结束了,陆续进来的观众将满场座位填满过半,只是一直没有看见白小姐出现。
罗育淮说白小姐的座位是B11,也就是和他们二人紧挨着的那个空座位。
直到演出大厅的灯光暗下,《海宴》舞台剧表演即将开始,白小姐都没有出现。
陆南初的目光始终环绕在舞台之上,偶尔才随意地望向周边的人。
舞台上的幕布被缓慢拉开,海水翻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庄重美丽的祭司从天而降,落在海岩上。
祭司念着祷告,向海神祈祷风调雨顺。
海神驾着车马从天上驶过,在见到祭司时被她的容貌惊为天人,对祭司一见钟情。
《海宴》四幕戏分别是《祭祀》《逃婚》《重逢》和《神宴》,网上有人用一句话来形容《海宴》就是“古早版的狗血强取豪夺”,或者是真海王见色起意爱上神女的狗血故事。
陆南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正巧时遇宁感觉手机好像振动了一下,拿出手机看见有一条未读信息:“白小姐出事了。”
信息是罗育淮发过来的。
“南哥,罗导发来信息了。”时遇宁将手机递给陆南初看,“不知道白小姐怎么了,但看来白小姐是来不了了。”
旁边那个座位还一直空着,既然白小姐没有来,他们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舞台上的表演刚过半,海神对祭司一见钟情并表示想要迎娶祭司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