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嘤嘤一阵低吟,伴着微微的喘息。半柱香后,那蒜瓣的石头帘子里扔出了两身里衣,过了一阵又伸出一只微微透着红晕的手在床边摸索着什么,摸了一阵,江见时不耐烦的喘着气探出头来,半个白皙的身子爬着够着,好不容易够到一个小瓷坛,就听帘子里的另一个人也喘着气问:“这是什么?”
江见时连哄带骗:“创伤膏。”
“我的脚不疼了。”
“不是脚上用的。”
“那是哪里用的?”
“等等!你干什么!”
鹿青音声音陡然而起。
“别动!”江见时柔声安抚。
“我那里没受伤!”
声音推拒着,透出紧张和羞赧。
“乖一点!”
江见时吻了吻鹿青音。
“住手,江见时!嗯......”
这声音听着真的急了。
“不用这个,会受伤......”
“你怎么会有这个?”
鹿青音气喘吁吁的质问。
江见时实话实说:“早晨出山时,玉蟾去扶丰城买的,听说用着不错。”
“你?!你早有预谋?”
“这是防患于未然。”
“你!你怎么知道我就愿意跟你回来?”
鹿青音声音慢慢拐了弯......
“因为你是鹿青音,我是江见时,我就是知道。”
“别碰......嘶......疼疼疼!”
“很快就好了,别动......”
“江见时!嘶!拿出去,太疼了!”
“江见时!”
鹿青音又气又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你....你......你太能装了!你怎么不去做戏台子里的角儿?嗯......你这脸上有......到底有......几张皮?......”
江见时笑:“我装什么了?”
他语气柔的要死。
“嗯......”
江见时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带着兴奋:“呼......说话啊......嗯?我装什么了?嗯?”
“......”
“青音,你有没有发现?......”江见时笑着看他。
“......”
“别皱眉头,睁眼看着我。”
“......”
“你有时候话还挺多......”
江见时将头埋在鹿青音脖颈里,暗暗发了力。
“你......闭嘴......嗯......”
鹿青音疼的青筋暴起,双眼迷茫。
江见时笑容更深了,如若春雨,添得春江......
一点残红绘就蝴蝶入花的采粉图,帘帐轻垂,鸳鸯比翼声柔断肠......
门外面假装收拾火堆的玉蟾和司南笑的天翻地覆。
司南笑出眼泪:“那床吱嘎吱嘎的,看来咱家主子可以啊?”说完又抹了把眼泪:“你真把那床腿锯了一点?”
玉蟾奸笑:“要不能听到声音?我是不是很机智?”
司南又笑的不行。
三炷香后,两个人完全没了表情,玉蟾捅咕火堆里的木渣子,不耐烦道:“怎么还没完?”
司南慢慢竖起了大拇指:“鹿师爷可是有罪受了!一炷香翻一倍,掏银子。”
玉蟾不情不愿的从胸口处掏出四块铜板递给司南:“这我全部家当,是我下山买烧鸡和牛肉饼的钱。”
“放屁!拿来!”司南身伸手。
玉蟾撇撇嘴,瞪着江见时的房门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又掏出一锭碎银子给司南。
司南道:“一炷香翻一倍!没听到?三炷香!”
玉蟾直接起来拍屁股走人:“你坐着听吧,听开心了!”
“哎?你往哪走?这才三炷香!”
司南急忙追上去要钱,临走还同情的看了眼门板,犹如看到了那纤纤瘦瘦的鹿青音......
夜里,鹿青音就发了烧,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一般,他张着嘴,几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但就是如此,他还拼尽全力的踹着为他清理的江见时,江见时的汗消下去不久,又哄又骗道:“别闹,已经发烧了,我帮你弄出来。”
“滚......”
鹿青音声音嘶哑,混混沌沌,后悔白天还那么思念他,心里那么喜欢他,觉得他那么完美那么好......此刻鹿青音只觉得他是个禽兽!不对禽兽不如!......
江见时不怒反笑,拽着鹿青音细长的腿,像哄孩子似的:“刚才还舒服的哼哼呢!现在就翻脸不认夫君了?脚不要乱蹬,待会儿又肿了。”
鹿青音不知道他说的哪,又羞臊,又浑身难受的只想哭,索性不动弹任由他去了。
过了一阵江见时下了床,胡乱套了件外衣,就去喊翁仲:“翁仲!”
当真这山中就住着他与这些妖精,这么一喊,立刻喊醒了七七八八。
鹿青音真是更没脸见人了!
红光一闪,翁仲出现在了江见时面前,手里端着水。
江见时接过水,道:“青音发烧了,快煎些药来!”
“发烧了?”
翁仲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玉蟾就送来了药:“主子,刚才就煎好了。”
江见时也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会发烧?”
玉蟾一手托着药碗,努力扎着五加一根手指:“六柱香,一个半时辰,十二刻钟,就是钻木取火也没您这个狠啊,您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江见时顿时恼了:“你听墙角了?”
玉蟾立刻摇头,抬了抬下巴,对着那碗药:“那不是为了伺候您和鹿师爷吗?”
江见时一把抢过药碗,忍了怒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滚蛋!”
翁仲也跟着笑了。
玉蟾说滚就滚,一团红光滚到远处,边滚边道:“真不知道这是憋了多少年?......”
鹿青音像个死人似的被伺候着喝完药就昏睡过去了,他之前还流了汗,此时发烧反而没了汗,浑身红通通的,除了烧出来的,还有被江见时又啃又咬折磨出来的,尤其那脖颈子,简直惨不忍睹,不知道的还以为生了天花......
江见时倒是心情很好,加上本来前些日子就没睡好觉,此刻抱着那不动弹的人,不过半刻便睡的人神不知,与周公共赴棋局了。
山中草药疗效显著,第二日鹿青音已经退烧了,只是等他醒过来差不多到晌午。
鹿青音刚要翻身,眉头就拧成了川字,腰部以下疼的他一动不敢动,他沉沉的呼吸了几下,察觉到自己腰上环着的手动了动。
他急忙将脸埋在被子里,等了一阵,身后的人没什么动静了,他又呲牙咧嘴的努力翻了个身,侧头看向江见时。
这人睡的很沉,头发也乱了,眼皮还微微有些肿,唇峰像颗小小的珍珠,鼻息悠长。
鹿青音只这么看着他一夜的怨气瞬间就消散了,不仅如此,他心情还格外的好,看了一阵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江见时微微蹙眉,又张开了嘴,鹿青音又捏住了他的嘴,不过片刻,就看那人被憋的满脸通红,用气声嘟嘟囔囔埋怨:“鹿青音,大早晨的,谋杀亲夫?”
鹿青音佯装不悦道:“晌午了,江见时!”
江见时没睁眼,挣开他的手,又将他朝自己拢了拢,把鹿青音脑袋塞到自己胸前,撒娇似的道:“别弄,再睡一会儿。”
鹿青音眼睛慢慢弯成了月牙:“我饿了。”
那人“嗯”了一声,一条腿又搭在了鹿青音身上:“让我抱一会儿,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起来......吃”
饭字没出口,鹿青音耳边又传来了他沉沉的呼吸。
江见时身上不像昨天夜里那么滚烫,一夜又只盖了半张被子,后背冰冰凉凉的,鹿青音用手抚着,也忍不住将他朝自己拢了拢。
江见时半梦半醒,手上也加了把劲儿,两人就像是比赛似的,不过一阵勒的对方喘不过气来,江见时闭着眼睛笑道:“不然叫翁仲将我二人缝在一起?”
鹿青音也笑:“头和屁/股缝在一起好不好?”
江见时笑的更大声了:“谁的头?”
“你的。”
“哈哈哈哈!”
江见时笑的忍不住睁开眼。
他轻轻掐着鹿青音的后颈,抬起他的头看他,看了一阵,然后在鹿青音的唇上落下一吻,这才餍足的一骨碌爬起身子。
鹿青音从未见过江见时起床如此狼狈模样,头发凌乱着,后背上留着些许的抓痕和咬痕,眼睛一半睁着一半闭着,微微撅着嘴,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在哪,左看右看的还挠着头......
一瞬间鹿青音觉得他就是个普通人,一个如自已般需要被爱,需要陪伴,心智也不是很成熟的普通男人,什么谪仙,什么厉害的捉妖师,在他这里那人就是江见时......
只是江见时......
两人刚拿着干净衣服要出门去洗澡,刚卯进来了,他看鹿青音踉踉跄跄寸步难行的样子哭咧咧道:“师爷这是伤的更重了?”
鹿青音笑着摆手。
刚卯又去换被子,一眼看到床单上一坨一坨的不知道是什么印记,还掺杂着红,哭的更厉害了:“师爷伤的真的好重!”
“......”
鹿青音心里感谢了江见时他大爷一万遍,伸手跟刚卯抢床褥:“我自己洗!”
“那怎么行?师爷受了伤,怎么能洗?”
刚卯固执的不得了,眼泪又哗哗往出流。
鹿青音知道这是他的属性,想要安慰他又被江见时拽走:“就让他洗!闲着也是闲着。”
说完带着鹿青音去洗澡。
暖泉的水咕咚咕咚的,上面飘着一些草药,味道很清新,鹿青音穿着里衣就下水了,江见时也没拦他,知道他因为刚卯方才的话害了臊,只是待鹿青音一坐定,江见时就腻了过来。
鹿青音没说话,定定的看远处兔子在抓蝴蝶。
江见时笑道:“这小子在衙门憋坏了吧?昨天到今天没消停!”
鹿青音:“有时候,我竟然会忘记他还只是个少年。”
“他叫林星移?”江见时问。
鹿青音蓦地看向江见时:“你为何会知道?”
江见时:“长宝离开的时候,我听你这么叫他的,所以......他是你的家人?”
鹿青音慢慢点头:“对,家人,他是林家的远房亲人,自小条件并不好,随着父母投奔我家,没想到却丢了一家人的性命,若是细算,他应该算是我的小侄子,他母亲是我那表哥的外室,出事的时候正怀着孕,林家灭门时他母亲在娘家养胎,躲过一劫,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他外祖母怕他连累了家里,将他卖了人,那家人将他当畜生养,后来被他跑了,在街头跟了杂耍的班子挣钱,然后被我买了回来。”
江见时:“你当时怎么知道他是林家人?”
鹿青音叹了口气:“一切都要感谢恩师。”
“王鹤藜?”
“嗯。”
鹿青音又抬头看江见时:“我们在黍江办的案子连累到了朱呈川,现在我师兄也被押在大牢之中,我真的愧对恩师!”
江见时松开他,伸手去摸那皂荚,嘴上道:“你觉得太子少傅敢做这件事情,真的与朱呈川没有关系?”
鹿青音不解:“他为何要帮一个与自己并无多少恩情的前太子老师做这些恶事?十几年前太子起兵谋反,朱呈川军中出了内鬼,调派一支精兵为太子围城,最后也查的水落石出,并无证据表明朱呈川真正参与了此事。”
“可是他仍然被调往边塞镇守边关,没有调令不得回京。”
“这又如何?”鹿青音没有接江见时递过来的皂荚:“陛下是忌惮他的能力,不希望再发生谋逆之事!”
“你觉得朱呈川不懂?那乌兰十三卫又是如何调派的?”
鹿青音噤了声。
的确,乌兰十三卫怎么解释?如果不是朱呈川,谁又能调派乌兰十三卫?
鹿青音不确定:“朱呈川身为睚眦王,孰轻孰重怎能分辨不来,这不对劲儿,我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少傅,动用乌兰十三卫?”
江见时上前脱了鹿青音那湿淋淋的里衣,在他的后背上涂抹皂荚,又听他说:“况且我师兄什么也没做,朝廷怎么能没有任何证据就去抓人?”
江见时擦的仔细:“王高阳当真什么都没有做吗?”
“你什么意思?”鹿青音转过身子打断江见时的动作:“你在怀疑他?”
江见时目光定在鹿青音双眸上:“你明明知道萼魁坊的案子有问题,你为何不说?”
鹿青音微微一震,复杂的看着江见时:“你......”
江见时笑着往鹿青音身上淋热水,怕他发烧好不容易好了,再着了凉:“我不相信你没有留意到王高阳说的那句话,萼魁坊老板娘死在哪里,我们并没有去查,但王高阳为何说她死在了萼魁坊中?青音,你是故意忽略掉了这句话对吗?因为你内心并不想相信王高阳此次帮你目的不纯。”
鹿青音瞬间低了头,看着一处出神。
江见时继续道:“鹿海镜是远近闻名的破案高手,怎么能出现这样简单的纰漏?连我都能察觉,你却察觉不到?”
江见时连着几句反问,鹿青音陷入了沉思。江见时所言不假,此事他在心中纠结,他早都怀疑王高阳为何在他查案时突然请假从边塞赶回来?为何又知道老板娘死后的下落?可是他自己蒙住了自己的双眼,他不愿相信王高阳会为了朱呈川骗自己,他们从小在一起多年,情谊深厚,他将王鹤藜当作恩师,将王高阳当作兄弟,他接受不了王高阳的欺骗。
江见时将他的肩膀掰回去,继续为他擦背:“但是,这个案子蹊跷的是,若乌兰十三卫受朱呈川派遣,那么救你的银甲之人又是谁?就像你说的朱呈川帮太子少傅的母亲治眼睛,嚣张到可以随意调遣乌兰十三卫,那么太子少傅为何值得他这么做?还是......”
鹿青音接道:“还是因为这背后还有别人?......”
江见时挑唇,看着鹿青音白皙修长的脖颈连着纤瘦肩膀,曲线漂亮圆滑,忍不住从后面抱着他,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在他耳边小声道:“皇权纷争,什么都能被利用,就如同妖精为了道行,想尽一切办法吃人!人,是万物之灵,而现在我的鹿师爷也成了猎物,成了那些妖想要得到的,人......”
江见时声音魅惑,却瞬间点醒了鹿青音!
这个案子为何要他来查?为何有人保护他?为何王高阳要欺骗他进入这个案子?只有一个原因,正如江见时所言,他值得被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