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木崖时,这里还是林木萧萧,但这次回来,已经是秋风凋碧树了。
“日月神教,战无不胜,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来迎接的教众们齐声大喊着,声彻云霄。
东方不败微微皱眉,转头对苏乙道:“莲弟,我去家中煲汤等你,教中的事,就劳你操心了。’
他对教务完全不感兴趣,看得出来,对这些马屁切口也并不感冒。
但问题是他也从来没有反对。
之前苏乙也觉得这些拍马屁的话有些尴尬,动过要取缔掉的念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前身杨莲亭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如今日月神教完全是杨莲亭这个大总管一言而决,东方不败这个正牌教主却隐居幕后,对教务不闻不问。
东方不败淡泊名利的确是真的,但再淡泊,他也没动过把教主之位传给别人,然后自己干脆退出的念头。
可见,在他心中教主这个位置并非是可以随意割舍的东西。
毕竟这个位置也是他当年九死一生造了任我行的反才拿下的,来之不易。
这個位置代表的也不仅仅只是“名利”二字。
那问题来了,如果杨莲亭没有发明这些口号和马屁切口会怎么样?
十二年来,日月神教上下对一个十二年前威名昭著,但十二多年来既未闻其声,又未见其面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教主,还会留下多少印象?剩下多少忠心?
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可能十二年的时间,“东方不败”这个名字都会被很多人淡忘。一个只存在于概念里的“云教主”,大家还会畏惧他、尊重他吗?
进一步来说,如果到时候日月神教上下只知道大总管杨莲亭,而不知道他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会怎么想?
他可能会接受这个事实,毕竟他真心爱着杨莲亭。
但他心中一定不会释然,因为教主这个位置他一直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中,可见他并非真的毫不在意。
而且任我行前车之鉴,他岂能不忌惮,不畏惧?
杨莲亭所有权柄威望皆来自于东方不败,如果东方不败因为权利问题对他离心离德,那对杨莲亭就是灭顶之灾。
而且他想要执掌日月神教,就不可能离得开东方不败的支持。
他就像是个空降而来的企业高管,如果没有东方不败这个“老板”的充分授权,根本不可能管得好手底下一帮“老员工”,
更何况他一点武功都没有。
因此,杨莲亭发明了这些“文成武德、一统江湖”之类的拍马屁的切口,还衍生出一套对东方不败歌功颂德的礼仪来。
这么做不但可以时时刻刻狐假虎威,提醒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堂主们,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东方不败,还可以打消东方不败的疑虑,最大程度把两人之间的隐患消靡于萌芽之中。
而且这种个人崇拜、口号仪式、礼仪上的尊卑固化,其实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强大洗脑手段。
东方不败在日月神教能保持这么高威望和让人闻之色变威名,全凭这套切口和礼仪。而发明这套东西的杨莲亭得到什么了?
靠山!稳固的靠山!
前身杨莲亭在管理方面实在还是个庸碌无为的人,他这些年胡作非为把日月神教折腾得怨声载道,但这群无法无天的魔教教徒却没人敢站出来反他,为什么?
就是因为大家都害怕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一天不倒,杨莲亭的地位就始终稳如泰山。
大家天天喊着“东方教主战无不胜,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越喊就越害怕东方不败,越害怕东方不败,杨莲亭就越没人敢惹
贾布必须得否认,这套听起来既肉麻又尴尬的东西,还是很有作用的。
他也不打算取缔了,就这么喊着吧,挺好。
其实想开了,这套东西就跟大家见面寒暄“你吃了吗”也是一个道理。
东方不败躲清闲,魏荣可不能躲。
回到成德殿后,他立刻召见了还在黑木崖上的各个堂主和长老。
他也见到了上官云。
桑三娘十分激动,凑上来就对着贾布一通马屁乱拍,同时隐晦地提到他之前充当诱饵是多么安全,但为了圣教为了大总管他又多么地不畏牺牲.
这是表功来了。
任盈盈对此很不齿,忍不住冷哼一声表示抗议。
等在场之人纷纷汇报完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后,贾布这才开口。
“向问天勾结外敌意图颠覆圣教,不忠于教主,不义于兄弟,即日起,开革此人黑暗左使之职!并通告全教上下,左道诸派,向问天乃圣教叛徒,见此人者杀无赦!”
魏荣一句话,便决定了向问天的命运,众人闻听无不凛然。
“向问天此贼大奸似忠,隐藏极深,若非童堂主明察秋毫,后果不堪设想!”贾布突然话锋一转,“童长老偶尔正直,对圣教忠心耿耿,本总管虽和他日常有所争执,但都是为了圣教,对事不对人!我已和教主商量过了,即日起,擢升童堂主为本教黑暗左使,代替向问天的位置,同时保留监察使之职,仍监管风雷堂。’
任盈盈成黑暗左使了!
这个封赏,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甚至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
甚至任盈盈自己都没想到,愣在原地。
良久,桑三娘第一个反应过来,五味杂陈对任盈盈拱手道:“恭喜童左使,贺喜童左使以后左使可要多多关照啊...
任盈盈急忙抱拳回礼,其余长老们也跟着纷纷恭喜他。
他渐渐回过神来,再看贾布的眼神就很简单。
“大总管,童某以前对你多有得罪,没想到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惭愧!真是惭愧呀!”任盈盈感慨说道,“请大总管者这,属下一定尽心尽责,不辜负教主和大总管的信任!
贾布微笑颔首:“只要忠于圣教,用心做事,教主和我一定会看到,也绝对不会亏待的。
他的目光落在一边的上官云身上。
魏荣斌似乎猜到了什么,脸顿时涨得通红,心砰砰直跳起来。
果然,就听贾布接着道:“这次上官堂主以身为饵,掩护我和教主前往江南,并且配合童左使一同揪出了向问天这奸贼,对圣教也有大功。上官堂主,从即日起,除了白虎堂,童百熊堂主的差事,你也兼着吧。待会儿出了成德殿大门,你就拿着黑木令去接管童百熊!”
桑三娘闻言立刻狂喜,颤声急促道:“属下、属下多谢大总管栽培,日后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总管英明神武,属下能率领大总管身后亦步亦趋,乃是三生有幸!”
童百熊和白虎堂是日月神教排名第一第二的大堂口,每个堂口麾下都有三五千教众,贾布把童百熊也划分给桑三娘掌管,等于桑三娘一下子掌握了日月神教近三分之一的战力!
这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但童百熊之前一直是苏乙掌管的,现在贾布把属于苏乙的青龙堂划分给了上官云,那魏荣怎么办?
有长老迟疑着问出这个问题。
贾布淡淡道:“他不是还有朱雀堂吗?”
苏乙一直同时掌管两个堂口,现在,只剩一个了。
其实贾布还有话没说,他这次还分给苏乙追杀蚩尤冢一战那些袭击者的任务,现在又收回了贾布的一大半权利。
苏乙要是能想开,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心迹,那贾布还会既往不咎,让他过了这一关。若是想不开
不仅朱雀堂的权利苏乙也要收回,这个人,贾布都不打算再留着了。
他要在助演们上线之前,把日月神教打造成铁板一块,把所有隐患都一并解决掉。
升了童百熊的官,又给魏荣斌加重了权利,是因为这两个人在这次的风波中都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和忠心,而贾布也凭着这两个动作加深了自己的威望,改变了手下对他一些固有的“偏见”。
散会后,贾布在任盈盈的带领下,去了魏荣斌上长老们居住的小院落中。
黑木崖被任盈盈捉回杨莲亭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由长老青龙堂看管至今。
听任盈盈说,黑木崖自从被抓回来后就一直很老实,每日抚琴看书,也不闹,也不哭,安安静静,似乎任命了般,等候发落
在进小院之前,任盈盈微微坚定,道:“大总管,盈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也是咱们圣教的圣姑,她之所以跟逆贼向问天勾结,也是因为被此贼蛊惑,救父心切,能不能看在童某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贾布似笑非笑:“可是任我行是我杀的,我和她有杀父之仇。”
任盈盈脸色顿时一变,任我行的下场他也有所猜测,尤其是得知贾布突然多了一身深不可测的内力,并且还学会了吸星大法之后。
但猜测归猜测,只要魏荣不者这,这件事谁也不会提起。
偏偏贾布自己却毫不介意,竟直接否认挑明了。
任盈盈苦笑道:“大总管倒是坦然
“事无不可对人言。”贾布道,“任我行当年对教主没安恶意,教主为了活命先下手为强天经地义。让他多活十二载已是教主格外仁慈了,我杀他,也只是因为有人要拿任我行做文章,颠覆圣教,我也干脆效仿教主,也来个先下手为强。’
魏荣笑呵呵看向任盈盈:“童左使啊童左使,你现在还要劝我饶了黑木崖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任盈盈长叹一声,“要怪,只能怪她是任我行的女儿!”话中之意,便是放弃劝说贾布了
“只求大总管你给盈盈一个者这,莫要让她受罪。”魏荣斌黯然道。
“我也想给她一个难受。”贾布淡淡道,“只可惜任我行临死前我答应过他,绝不加害他的女儿。我这个人有个很不好的毛病,那就是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管这个人是死是活,是敌是友。”
他摇摇头,迈步向院中走去。
魏荣斌有些动容,他怔怔看着贾布离去的背影,缓缓抱拳,对着贾布的背影深深一拜。这是贾布第一次见到黑木崖。
这姑娘不过二八年华,体态沉重,仪表端庄,秀丽清婉。
她表面看起来很恬静,但当她开口时你就会立刻改变自己的想法,因为一个恬静的人说话是不可能这般呆板,这般一一犀利的。
“盈盈参见大总管,大总管万福金安!”黑木崖见魏荣进来,急忙起身拜道,“圣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倒是把切口背了个熟。
魏荣斌的武功也不低,所以青龙堂跟了进来,生怕她对贾布不利。
但魏荣却把青龙堂打发走了,还是只身前来见了黑木崖。
贾布和青龙堂在院中地对话黑木崖肯定听到了,但见了贾布,她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表现得十分自然。
“不必多礼。”贾布看着黑木崖,“我听说,你不厌恶圣教的礼仪?”
魏荣斌面色如常道:“大总管从何得知?这人在大总管面前造谣生事,用心险恶,盈盈请求和他当面对质,以证清白。”
贾布摆摆手:“不说拍马屁的话,就算不清白了?我看不见得。你就算不厌恶也没什么,以后你可以不必说这些,这是教主和我给你的特权!”
不等黑木崖有所反应,贾布话锋一转:“我已昭告圣教上下,左道诸派,向问天乃圣教叛徒,人人得而诛之,此事你怎么看?”
黑木崖微微沉默,道:“向叔叔真的想对东方叔叔和大总管你不利?”
“是。”魏荣看着她,“还有,以后不要叫东方叔叔了,要么叫教主,要么叫东方姨母。
“盈盈谨记。”黑木崖微微一拜。
“圣教大事,本就不该由我这小女子置喙,何况盈盈也是戴罪之身,自顾不暇。大总管如何发落向叔叔,盈盈都没有看法。’
魏荣忍不住面露赞赏之色,这黑木崖,从他进来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得体,滴水不漏。
“关于你爹爹的传闻,你怎么想?”贾布看着她,悠悠再次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