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欢迎你们,四位体验者。”
一个身着拿铁咖啡色长袍,头戴黑色西式礼帽,面戴怪异小丑微笑面具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自家接管创办的鬼屋大门口向他面前的这四个年轻人打招呼:
第一个是一个扎着双马尾,身着树褐色连衣裙和翠绿色夹克的17岁少女,她始终面带微笑,看起来精气十足,元气满满;
第二个是一个身着黑色夜竞服的18岁青年,他表情平淡,似乎对这次的娱乐活动并不感兴趣;
第三个是一个头发长得能遮住左眼,身着牛仔外套的18岁青年,他的眼睛始终向自己的周围瞟来瞟去,看得出来他内心的一丝恐惧;
最后一个一直都躲在第一个少女的后面,这最后一个身着白色卫衣的17岁短发少女似乎很怕生,当然一定也害怕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感谢你们能够光顾我这本应该倒闭的娱乐小场所,你们知道,我为了让这里在如今的21世纪能够活跃起来可真是不容易,现在我终于能够看到自己的未来有点盼头了,而在那之前,这其中居然还有位老朋友。”
面具男人说完并把头正对着长发青年。
“啊哈哈!大叔,那时候我伤着一条右腿,还得多谢您给我包扎呐。嗨!想想那时候还是很气呀,那两个家伙居然就这样丢下我自己跑了,哼!要不是遇见大叔您,我可能就回不去了。”
面具男人转移话题,似乎让这个长发青年放松了许多。
“难得你居然还记得我。不过,那两个孩子,应该是你的朋友吧?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你呢?”
“什么嘛!他们恐怕就是看我老实,想耍耍我罢了。要是他们也来这里,我非好好捉弄他们不可!”
“那,那两个孩子呢?你知道他们的音讯吗?”
“我听说他们转学了……嗨!大叔,那两个跟我关系不怎么好,再说了,他们才刚欺负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消息呀?”
“嚯嚯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他们也是你成长的一部分,如果你没有遇见他们的顽皮,也就不会遇到我的善良,更不会遇到你的坚强。”
“大叔,你还是那样,说话总跟个大哲学家似的。”
长发青年的情绪有了一定的放松,随之一边的双马尾少女开始对他们俩的对话产生了兴趣。
“大叔这说话的语气,倒不像个普通的企业老板。”
随之面具男人把不存在的视线转向双马尾少女。
“呵呵!小姑娘别见怪,我只是在从事工作之前在世界各地走了个遍,听到一些我个人觉得有道理的精神营养罢了。有时候啊,知识并不来源于课本,而是来源于生活。”
双马尾少女有点小激动地跳了一下,鞋底与大理岩地板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好喜欢大叔您的说话方式哦!明明是站在鬼屋门前,我却觉得您像一个全身充满光明的神父,如果您能走进这座鬼屋里,一定能驱除黑暗,带来光明和希望。”
“如果我真的是神父的话,我的光明与希望应该能给予人类,也能给予恶魔。可怕的魔鬼,无非是自己心中的邪念,如果不放下,黑暗就是给这邪念施加的最严酷的惩罚。”
“在大叔看来,邪念是什么呢?”
“小姑娘,我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你不会畏惧黑暗,你不感到恐惧,你不害怕未知,因此你没有邪念,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孩子。”
“能得到这样的评价,我倍感荣幸!”
双马尾少女深情地鞠了一躬,如同在参拜一位真正的神父一般。
“希望在你进入这未知的空间之时,能够保持你的这颗纯洁之心。”
“我会的,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个游戏而已。”
“小艾,你和这个大叔也很合得来耶!”
长发青年打断了一下面具男人与这个名叫“诸葛艾茗”的双马尾少女的对话。
“呵呵呵!”
“那就祝君,旅途愉快。”
面具男人让开一条道,大门后的黑暗环境映入眼帘。
“慢着!”
面具男人刚准备给四个年轻人带路,突然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叫住了他。
面具男人回过头,没有说话,亦或是不想搭理,亦或是愿意等待他的提问。
“你……真的是这儿的老板吗?”
他很警惕,他认为这个面具男人有问题。
面具男人转过身,他挺直腰,比有1.78m高的面无表情的青年还高一个头。
“嚯嚯嚯!我知道,我刚才其实不应该那样子说话,但其实一方面是我习惯了,另一方面,作为这里的唯一一个人类,我也得起到服务作用,所以,我想在此渲染一点氛围,还请你不要见外。”
“大叔如此细心,让我更加敬佩您了!”
艾茗的双眼里几乎散发出星光。
“我说孟少啊,平时在学校你都是疑神疑鬼的,你不累呀?大叔还会把你吃了不成?”
长发青年轻退了一下这个名叫“孟乔德”的青年,然而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
“哼!”
“好啦好啦!咱们快进去啦!”
长发青年推着乔德进了大门。
“我也已经迫不及待了!”
艾茗也正准备进去,跟在她后面的短发少女突然拉住艾茗的手臂。
“等等等等!小,小艾,真,真的要进去吗?这这,这地方怎么看都都都很可疑吧吧?还有这大大大叔,他他的面面面具具好恐怖啊啊啊!”
短发少女从来到这大门前就一直很畏惧,艾茗意识到了这一点,用两只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太阳穴。
“穆幕,别怕,有我在,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也会保护你的。”
艾茗试图安慰短发少女“田穆幕”,穆幕打心底地感激艾茗,也对艾茗很是放心,但还是感到害怕,全身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小,小艾……”
艾茗牵起穆幕的双手。
“跟紧我,如果实在害怕的话,闭上眼,捂住耳朵,我带你安全地做完这体验。”
“我……我……”
“实在不行……我跟大叔说一下,你就在外面等着。”
“那可不行,孩子,这个小姑娘算是这里的一位贵客。”
面具男人紧接着打断了艾茗说话。
“贵客?”
“实不相瞒,我从仑沐迭那里听说过你的故事。”
面具男人始终体现着他的神秘,这一点让穆幕更加怀疑他了。
以及刚才已经进去了的长发青年“仑沐迭”与这个面具男人也始终体现着他俩的熟识,尽管刚才面具男人说的话让艾茗也感到一些奇怪,但令他肯定的是,沐迭作为她的同学,艾茗没理由不相信他。
面具男人走到穆幕面前半蹲下与穆幕保持平视,而穆幕绝对无法接受他的面具,小后退了两步。
“听说你住过几次精神病院?”
“你,你不要随便说出别人的私事啊!还有,有话好好说,你能先把面具摘下来嘛?!”
“嚯嚯嚯!实在抱歉,侵犯了你的隐私,那好吧,作为道歉,我可以把面具摘下,不过你要做好准备,因为这副面具下面也有属于我的隐私,这副面具下的面容,将会揭示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所以,还请你做好准备……”
“大叔,难道……您的脸毁容了吗?”
艾茗的脑子转的很快,但面具男人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那那那那还是算了!大叔你还是别摘摘了!”
“呵呵呵!也是,明明是住过院几回,却还是被强迫来接受这样的体验,确实也难为你了。”
面具男人把身子背过去,并挺直身子。
“我曾经见过许多像你这样,对社会充满厌恶、恐惧和绝望的孩子,我也曾许多次想尽我所能实现他们的愿望……可是,有许多次我也在反省,是不是越安逸的生活,越能够体会到潜在的痛苦,而往往有很多孩子,他们都被这潜在而又微小的痛苦所打败,只是,我所见过的那些孩子,他们都将这样的失败视为结局,我为此感到惋惜和痛心……”
艾茗是一个很会看气氛的人,她走上前。
“大叔……您是不是在哭?”
“呵呵,当然,我也见过像你这样天真阳光的姑娘,如果我没记错……你叫艾茗对吧,还配上一个战国智者的姓氏,在加上你的一举一动,我很期待你在鬼屋里的表现。当然,如果你猜测我是在哭的话,那我就是哭吧,其实我也很多次不是因为悲苦之人的悲剧命运而流泪,反倒是,这世间太多美好的东西太稀缺了,哪怕是在和平的当代也一样,我的泪,总会因此挥洒在这永远留有细碎灰尘的大地上,而且也是那么稀缺……
我很理解感情多变的孩子,其实我们也不过是感情多变的孩子,只是,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所接受的东西太多了,我们是永远都没有表露真实笑容的孩子,而我们的这种不真实的笑容,往往会传染给其他真正的孩子,于是,我见过的所有孩子从来都没笑过……”
面具男人把身子转向艾茗。
“你的笑容,是真诚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稀有的笑容!她没有接触过烟尘、酸雨和过热的太阳光所侵蚀,如森林、如山泉、如净土、如鸟语,啊啊啊~小姑娘,你来自一个令我羡慕的世界!一个和谐的、干净的、清静的世界……”
艾茗微微侧过头看了看穆幕一脸疑惑的表情,艾茗大概知道,她想要个“翻译”。
“我确实是乡下人出身,见过的世面少,但其实我也不是永远都只会笑,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笑,其他人也就不会笑。
我也理解您,大叔,曾经我也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和东西,我还和穆幕约定好的,会保护好小迷糊的,但结果……”
“小艾!这绝不是你的错!绝不是!”
穆幕突然激动地抓住艾茗的手臂。
“很好……我能感受到你们彼此间的信任,这远超过我见过的所有背叛。”
“大叔,在这座鬼屋建成之前,您首先储存了你一切的经历,作为鬼屋服务人员,您将所有可怖的事实存放在这一座小小的屋子里,而作为长辈,您总会讲述属于您的道理,分享您的快乐。大叔……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第一次尝试着感受您放在屋内的痛苦,这样,我才能更加理解,什么时候我才能绽放出更加真诚的微笑……”
面具男人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是艾茗的第一个心理导师了。
“我也能够理解……我……我要进去……也行。”
“很好!我的贵客,相信我,这不光是一场惊险刺激的体验,也将会是一场终生难忘的体验,我始终都会坚守我的原则,我会把最好的,献给我亲爱的孩子们!
那,我们走吧,是时候让我们目睹这不一样的世界了。”
面具男人说服了胆小的穆幕,尽管穆幕还是很不情愿。
“走吧,穆幕,孟大哥和阿仑该等急了。”
“啊?啊啊啊喂喂喂!等等我小艾!”
……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四把轮椅,一把背对着东门,一把背对着西门,还有两把背对着两扇南门。
“在此,我说明一下规则:
请四位体验者从我手中各拿一副眼罩,然后坐在座位上把眼罩带好,随后就会有机器人服务员推动轮椅将你们带去各自的探索场地,当机器人服务员说可以摘下眼罩时就可摘下眼罩并离开座位,随后的探索可自行进行,乃至破坏物品,也可以寻找其他队友,其最终目的是离开鬼屋,只要在你们看到老式电梯时就可以通向出口,离开鬼屋。
就祝你们,旅途愉快!”
“等,等等!大叔!”
穆幕突然激动地大叫了一声。
“咱,咱咱咱们要分分分开吗?!就一个人探探所吗?!”
“嚯嚯嚯!你放心小姑娘,因为你是贵客,我会对你有特别服务的,更何况,你是位病人。”
“我必须……得通过更多方面……去,去相信你。”
“请你放心,我向来都有分寸。”
面具男人伸出右手,四个青年从他手中取走黑色眼罩,但只有乔德没有坐到座位上,他斜视着面具男人。
“我知道,你想知道这里的一切,不用掖着藏着,请问。”
“四把轮椅、四扇门、四幅眼罩……这些数字也太恰到好处了吧?这个数字,可不怀好意。”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过,我只给予你了解真相的权力,我没有回答你问题的能力,还请你见谅。”
“哼!那好,如果我可以见证真相,那我可不可以不要这幅眼罩?见证,那就要见证到底。”
“好的,这是你的选择,我可以给予孩子们很多选择,只为,让孩子们感受到自由的快乐。”
乔德永远都不会给面具男人好脸色,他向来讨厌有心事的人。
所有人坐到座位上,除乔德以外的所有体验者都戴好了眼罩。
“孟少,你别紧张嘛!人家大叔挺好的,别太多心了。”
“哼!”
这样看来,比起沐迭,乔德是最不放松的那一个,而这种不放松还是来自于乔德的主观意识。
“小,小小,小艾……”
“穆幕,别怕,我……诶?”
艾茗本想伸出手安抚穆幕,但她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被凉凉的东西给锁住了,她很快就意识到,那东西是铁。
当然,不止艾茗有这样的感觉。
“啊?!啊喂喂喂!大,大叔!这,这是什么啊?!”
“猴子(乔德给沐迭起的外号)!你太大声了……喂!难道,这也是特别服务?沉浸式体验?”
“你可以觉得这是沉浸式体验,我愿意给予孩子们无限的想象空间,这是你们的自由。”
“哼!说什么自由,你这个虚伪的家伙!”
“我承受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愿意接受你对我的不满,这是我欠他们的……”
“哼!”
老实说,就这一铁锁,几乎让所有的体验者都产生了怀疑。
“大叔,您说您欠谁的?”
艾茗问了一句。
“呵呵呵……小姑娘,我想通过你们,实现我过去的遗憾,过去我认识的孩子们的愿望。你要知道,他们身上的铁链,可比你们被锁住的手腕脚踝要疼多了。小姑娘,这是你要接受的第一个挑战,这是你要了解人心的第一步……”
“……”
“你明白了吗?”
“啊,对不起,大叔,我也没想到,果然在那之前,我还是没有准备好。并不是我害怕,而是……其他孩子的痛,到底会有多痛呢?”
“你放心,小姑娘,结束之后,我只需要你的一滴纯净的眼泪作为代价。”
“呼……呼……呼……明白了,大叔,我准备好了。”
“很好。”
随之,面具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点下了位于正中央的按钮。
四扇门后,出现了四台人形机器人,它们准备把轮椅推走。
“小,小艾?小艾?!小艾小艾!!!”
面对恐惧,穆幕还是想选择回避。回避,按理说也属于一个孩子的自由,但穆幕没有这样的自由。
“……穆幕,你别怕,大叔会第一时间过来照看你的,我也会找到路,第一时间来到你身边的!”
这是目前为止艾茗给予穆幕的最后一句安抚,随之,四个体验者进入无尽的黑暗……
“祝君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