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巴虫副本,第三天,上午701分。
城外烟火,白雾。
人头攒动,麻木。
昨夜城中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大批士兵包围了整个内城,禁止任何人出入。
有人猜测。
也许内城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亦或者贵族们又开启了一场盛宴。
可这些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找食物,吃饱,然后活下去,这才是外城幸存者们所要考虑的事情。
垃圾山旁。
一名干瘦的男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吹着火苗。
被点燃的饲料袋和干柴上架着锈迹斑斑的半个铁锅,锅里飘荡着浑浊的清水和一块发霉的猪肉。
“阿爸”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呀。”
肚子浑圆,四肢像麻秸秆子一般的小男孩嗦着手指,怯生生的看向自己佝偻的父亲。
他太饿了,阿妈昨天也死了。
深埋在地下的黄玉泥土不能多吃。
大人们说那是观音土,吃了会屙不出。
阿妈是被憋死的,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瞪着眼睛,指甲啃得干干净净。
肉香飘散。
“阿爸肉好香”
男孩想凑近一些,却被焦臭的塑料袋熏得一阵咳嗽。
他犹豫片刻。
“阿爸,为什么昨天不煮肉给阿妈吃呀。”
点燃的塑料袋散发出呛鼻的气味,柴火有些水气,并不好点燃。
“咳咳”
男人弓着身子,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木然的抱着男孩,耐心的等待着肉块煮开。
周围饥饿的人群探着脑袋向锅里开去,咕嘟咕嘟的水泡上泛着乳白色的油渍。
喉头耸动,却没人多说什么。
若是换做往常,一块肥肉,足以让饿极了的人群发疯争抢。
但现在。
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保持着安静。
围在一旁的人群中,不少人目光中带着怜悯的看向父子两人。
城角处,占据了最好位置的帮派成员围拢在一起,挨个收起保护费。
“眼镜我的眼镜”
“求求你们帮我找一下”
泥泞的地面上,一名身穿破旧白褂的中年人趴在地上,用手在泥水中摸索着自己的眼镜。
他双眼无神,如同瞎子一般一寸一寸的摸着。
高度近视,没有眼镜的他什么都看不清。
妻女跪在一旁,苦苦哀求穿着鼻环的男子不要拿走最后的食物。
“大人求求您给我们留一点吧”
“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了我们上个星期才刚交过粮食啊”
女人声音沙哑,抹了一把眼泪后抱紧怀中半人高的小女孩。
她面色菜黄,浑身在饥饿和悲愤下不住地颤抖。
穿着鼻环的领头男子嗤笑一声,然后一脚将男人踹进水坑:
“老瞎子,找你吗呢”
“说好了修一件东西,分哥几个一半,粮呢”
“我们可是算好了,你这个星期修了4件电器,怎么也有8个饼子吧”
男人在灾变前是科技所的研究员,工科出身,灾变后便依靠帮人维修家电为生。
像他这种有一技之长还能用得上的人,在波拉卡奴隶窟已经算是“中产”了。
水呛进鼻子,男人挣扎着挥舞着手臂,他快要被溺死在水坑中。
抱着小孩的妻子见状急忙扑了上去:
“大人放过我们吧上次修东西的报酬,有两家没给我们我们真的没有私藏”
说话间,女人心急如焚的想要推开鼻环男的脚。
再踩下去,男人一死,一切都完了。
修一件电器两个草饼,上交一半,剩下的勉强能活。
若是男人死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带着孩子该如何活下去。
周围围观的人群敢怒不敢言。
他们同样是有一技之长的工奴,今天是交粮的时间。
男人为人很好,平常甚至会分出一点食物给接不到活的工奴。
但,反抗就是死。
他们只能无声的看着,不少人眼中充满着不甘和愤怒。
“看你吗呢再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
帮派成员一巴掌甩在队伍一侧,攥紧双拳的青年脸上,将他鼻梁上的半片眼镜打落在地。
“知不知道交上去的粮食是给谁”
“他吗的,一群干吃不干的废物”
“要不是我帮你们跟守城军的副统领霍曼大人说了好话,你们这群废物还想有生意”
大声呵斥。
帮派成员挨个对脸扇了过去,搬出霍曼的名字威慑着这群工奴。
霍曼的名字一出,不少人身子打了个颤。
作为守城军中的统领,城外这些人可以说都算是他的“奴隶”。
每个月被他带走的奴隶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只是不知道霍曼大人今天怎么没来,按理说他今天会过来看一眼,顺带着拿走7成上交的物资。
鼻环男穿着锃亮高筒靴,环顾了四周低头不敢再看的人群一眼。
余光中,他竟看到女人竟然用手弄脏了鞋子。
陡然暴怒。
“艹你妈该死的贱民你他吗敢弄脏我靴子”
气急之下,他索性一脚踹向女人小腹。
干呕,痛呼。
踩在男人头顶的脚移开了。
趁着空当,男人满脸通红的弓起身子急促的喘息起来。
他听见了妻子的痛呼,耳旁小女孩的哭声让他心头一颤。
看不清,看不见。
顾不得求饶和再找眼镜。
他如同瞎子一般佝偻的站起身子,冲着哭声的方向茫然的望了望,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媛媛不哭,爸爸在这”
“爸爸”
稚嫩的童声惊慌,她害怕的想扑进爸爸的怀抱,但又想扶起瘫倒在地的妈妈。
女孩抹了一把眼泪后紧抿着嘴唇,压下害怕后,还是选择先扶起地上的母亲。
灾变后的孩子,异常懂事。
不懂事的,活不下去。
眼前的一幕并没有让鼻环男感到不忍,这种场面他见得太多了。
身旁的成员冷笑一声,然后一把拽住女孩的头发:
“老瞎子,交不起粮食就拿你女儿赔。”
说罢,他不顾男人惊慌失措的哀求,一把将女孩的嘴掰开,如同查看牲口一般检查起来:
“老大,还挺健康,没想到这两个废物养的还挺好。”
“我觉得霍曼大人应该会喜欢。”
“不不要大人您放过她吧”
女人听到这帮人要带走女孩后,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拼命的从地上爬起。
被霍曼带走的人往往都会被折磨的不成人型,最后的下场便是被玩死后从城墙上丢下,然后被饥饿的暴民抢走。
鼻环男瞥了一眼不敢出声的女孩,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瞎子,别找了。你眼镜在这呢。”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玻璃碎声响起。
鼻环男脚尖用力,来回研磨着脚下的镜片。
杀鸡儆猴,例行惯事。
“我代替霍曼大人看中了你家丫头,就这么定了。”
说罢,他准备转身离去。
一个看不清东西的工奴,一个体弱病残的女人。
其他奴隶,会“解决”掉他们的。
“爸妈”
被攥住头发的女孩小脸煞白,拼命的挣扎起来。
灾变后的生活虽然很苦,但好歹还能活下去。
此刻,她只觉得天塌了。
鼻环男狞笑一声,回望了愤怒的工奴一眼:
“霍曼大人看中的,再看把你们也送过去”
话音未落。
“咕噜。”
一颗皮球样的东西从城墙上抛落下来,落在鼻环男脚边。
那是一颗睁着眼睛的,表情惊恐的头颅。
“霍曼看上了你。”
“咻”
城墙上,高天面无表情的一箭射出,强劲的箭矢迸发的冲击力将鼻环男扎在了地上。
鲜血喷溅,贯穿了心脏的一箭将他死死地定在了地上。
脸对脸,鼻对鼻。
终于,鼻环男在生命流逝前看清了地上的脸。
那是霍曼,守城军副统领,令人闻风丧胆的霍曼。
“清理开始,处死所有帮派分子。”
一声清冷陌生的指令响彻全城。
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
城墙之上,黑压压的士兵押送着被捆好的近千人贵族和官员。
城门大开,奉命的士兵面无表情的列队鱼贯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