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如赖活着。天朝人的惜命程度,属于世界领先水平。尽管头与身体的方向倒置,方宇仍不想死。他想活着,为了活下去,他开始习惯这具陌生的躯体,试着一点点地掌控住它。
拿脚后跟走路虽说很别扭,但方宇还是慢慢适应下来。起初,他行动笨拙,举步维艰。经过十几分钟地训练,他逐渐摸到窍门,就算是倒退着行走,也不能掐灭他对回家的执念。
他小心翼翼地溜进城堡,大理石板铺就的厅堂十分光滑,装饰风格极其华美、繁琐,颇具西欧古典主义洛可可风。
并不见斗篷人的踪迹。方宇搜肠刮肚,四处找寻,总算在大厅尽头发现了地窖入口。打开那扇精致的雕花木门,是一条往下的阶梯,漆黑一片。方宇从烛台上顺手摘下一支燃烧的蜡烛,沿着阶梯往下走,经过几个转折,深入地下数十米,终于抵达地窖。一股腐败的霉味混杂了酒香,钻入方宇的鼻孔。
这是一个酒窖,约摸50平米左右,按照超市货品陈列方式,堆满了大小不一的橡木酒桶。这城堡主人很显然对酒有着非凡的追求与独特的品味。方宇一声不吭,将酒桶塞子一一拔掉,逐个踹翻,任由名贵的酒液四处流洒。
做完这一切,这才按照脑中记忆,朝酒窖深处走去。
那儿果然有一扇铁门,旧旧的模样,用铁链锁死。方宇记得,他这副新的躯体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按照漫画剧情发展,这锁链是被换了身体后的小林徒手扯断的。方宇于是操纵着新的躯体,双手攥住锁链,用力拉扯。
这铁锁很轻易就被崩断了。
方宇惊喜地察觉到,这副新的躯体所拥有的力量远比他想象中强大得多,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要是脑袋没有装反的话,就更好了。
唉。
拉开锈迹斑驳的铁门,后面是一条黑暗幽深的隧道,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方宇手持蜡烛钻进去,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隧道的黑色石壁具有很强的吸光作用,燃烧的蜡烛只能勉强形成一个直径20厘米的微弱光圈,连脚下路面都看不清楚。
陷入浓墨一般的黑暗中,让人感觉很不好受,但方宇没有选择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前进。好在道路平坦,畅通无阻,方宇行了一会,很快进入到一个宽阔的山洞,烛光豁然开朗。
“出来了么”
方宇情绪激动,兴奋地沿着山洞往外奔走。
很快,就闻到一股令人振奋的臭味,是方宇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下水道的气味。
他喜极而泣,握着蜡烛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这山洞与城市的下水道系统相互连接。方宇在里面弯弯绕绕了半天,好歹从一个下水管道口钻出,放眼一望,整座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重见天日的方宇突然嚎啕大哭。
“996算什么007又如何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去他妈的异世界”
“老子回来了”
从污水横流的管道钻出,方宇顺着缓坡爬上马路,就连身上的臭味此刻也变得香甜了。就算是脚后跟朝前,也禁不住内心的狂喜在公路上飞奔起来。
一边奔跑一边嘿嘿傻笑着。
身上的黑袍固然有些异类,但方宇不管这些,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回到那个他和女友王露露租住的破出租房,牢牢抱住女友诉说他内心的苦楚。
再也不任性了,努力挣钱,等攒够了彩礼,就上门提亲。女友那点小脾气算得了什么她不也没嫌弃自己穷,选择和他同居了么要是嫌贫爱富的话,怎么可能在一起那么久女孩子嘛,多少都会有点虚荣心,喜欢一些徒有其表的仪式感,那又能花几个钱呢人嘛,总得有点小爱好,这一切难道不很正常吗
方宇一路疾行,很快步入市区,他对这一带很熟悉,租住的那个小区也不远。
“可是我这副身体妈的”
他想起自己身体的怪异,也不知道女友王露露会不会介意会不会被吓到跟她好好解释清楚,应该能够接受的吧
可是,以后该怎么办总得出门总要工作的呀这么一副怪异无比的身体,要是被人发现,岂不被当成怪物看待
想到这儿方宇不免一阵头疼,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无力改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区到了,这会大概是夜里11点多,街上行人很少。尽管如此,方宇这古怪的装扮还是惊得擦肩而过的路人频频回头探望。
方宇脑子里纷乱如麻,他快步走进小区,找到自家所在的6号楼,匆匆奔走进去,乘坐电梯,抵达所在楼层。
“可算是回来了”
走到自家门前,方宇长长吁了口气,捏着手指关节正欲敲门,忽然间听到门内传出一阵嬉笑打闹地声音。
他脑子轰然一炸,刹那间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两行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呜呜”
他情绪奔溃,肩膀颤抖着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面部扭曲得十分难看,鼻子歪斜,嘴巴扁成一条缝隙,皱如橘皮的下巴一颤一颤地抽动,一双空茫无神的眼睛盯着门板无比绝望的情绪瞬间掏空了他的身体。
“不不是这样”
他突然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表情随之陡然一变,狰狞之色充满了整张脸庞。
房子里的打闹声依然还在,只听得一个女声娇羞笑骂:“不我不要你这臭流氓嘻嘻”
听到女友王露露的浪笑声,方宇心如刀绞。他把拳头攥得咔咔作响,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可怖。
“他妈的。”
骤然之间,方宇眼中射出一股怨毒之火,一个万劫不复的阴暗念头在脑海中急遽膨胀,越发不可收拾。他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蓦然勾起一抹阴狠怪笑。
紧接着,只听得门内又传来另一个猥琐的男声:“嘿嘿,你一回来就说自己饿得不行了,来嘛,我下面给你吃嘛”
这熟悉的声音就算化成灰方宇也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