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一只百灵鸟出现在我眼前,从空中直至地面。
雨,下得很大,雨滴顺着伞的边沿滴落,在地上砸出些许水花。
鲜红的雨滴伴随着滴答奔腾的流水在脚边徘徊,静寂的城市里始终回荡着雨的悲鸣。
百灵鸟的鸣声被大雨磅礴所掩埋,奏响了雨声中的华尔兹,却无人欣赏。
而直到它在雨中迷失了方向,回归荒野之时,血液被雨滴掀起,在城市的微光之下,才惹人有些许惋惜。
“你是说你在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在雨中坠向地面的百灵鸟?”
“很模糊,但是…”
“什么,百灵鸟?欸,我们这真的有百灵鸟吗?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话是这么说,就算真的有那么一两只的话,你说它在雨中坠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我说…也许,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夕阳的余晖穿过雨滴照耀着整个教室,也许这一切都是是这点点滴滴编织成的一个梦。
雨点在窗旁的律动令人昏昏欲睡,唯有下课的铃声方令人清醒几分。
熙熙攘攘,随着雨点的下落,人群也在随波逐流地离去。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外面和往常有些不同的动静还是说是声音比往常大了许多。”
“这都快放学了,这些人还真是…”
“什么?好像有人跳楼了!”
我靠在窗户旁,半个身体伸出窗外,窗外的雨点盖过了一切噪音,但是那些声音却越来越靠近耳旁,惊讶、恐惧、嘲笑、悲鸣。它们顺着被染红的天空缓缓向耳边流动着。
我逐渐熟悉这些声音,顺着音流而行,似乎能够看到:
声音很大的女生趴在我的身上,似乎想要看到窗外发生了什么。说话很繁杂的女生在远处站着,似乎在分析什么。有些神经质,但是却十分沉稳的男生扶着我,靠在窗沿同样朝窗外凝望。
另外还有始终微笑的男生在盯着窗口,热情似火的男生正托着一沓书本,沉闷无闻的女生瘫倒在桌面上。
这些人,正是我的同学。
奇怪,我记得,我好像是在…是要确认什么来着。
……
不对,我不应该是在凝视窗外来着,为什么,为什么会看到…
…
“喂,他真的要死了?”
“从这么高摔下去,怎么也找不到尸首吧,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啊。”
热情的男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在水渍的倒映中,仿佛能看见他的惊恐,“你说,地面,离这里…是不是正在变高。我怎么会…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快要看不见地面了啊!”
书本散落一地。
“唔…怎么,这么吵啊…下课了…吗?”
趴在桌子上的女生抬起了头,随后拉着书包一摇一摇地走出了教室。
……
“骸!你在做什么!”
我?我这是在…?
坠落。
雨点从身旁经过,逐渐消失在黑暗之际。
我想说点什么。
话语留存在嘴边,无论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响,全部被雨点肆意掩盖。
“你不能死…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即使是在印象中,她在生气的时候也保持着一贯的繁杂语气。
“醒醒!说话啊!”
“疼…”
“不要,离…啊你醒了啊!”
“是不是有人打我…”
“噗,你也活该被打。”声音很大的女生站在她的身后偷笑着。
随后几人同时严肃地盯着我,一言不语,这种压迫感简直就像是在换衣服的时候被摄像头锁定一样。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人说话?”
“哈?难道不应该是你来给我们解释解释?”面带微笑的男生冷道。
“你跳楼了,是小虚把你拉回来的,在那之后,我们的教学楼似乎就不断地在上升…而且,就在那一瞬便望不见底…”
我?跳楼的人,是我?一天内总不会发生两起跳楼事件吧,这是巧合吗。
“等等,听我说…不对,整件事情的顺序不对,时间也对不上,最先开始有的声音,跳楼,跳楼的应该不是我,先是有人跳楼了我才打算去看…”
!
“总之我们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是最近的怪事都是围绕着你在发生,晦气,离我远点,呵。”
他打断了我的发言,冷笑着说出了所能发出最冷的声音,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
对了,当时我是在窗户最外面的,所以只有我能够看到教学楼底部的地面,在我察觉自己在坠落之前,就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好像要掉下去一般,离地面越来越远,还想着要克服恐高…
“那个,总之你没事就好,我和他先去观察一下大门的情况,记住了,人数千万不能再减少,轸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估计是自己去找出口了,我得去帮他,先走一步了…但是,这一切的真相,我希望你最好是真的毫不知情,否则…”
他也离开了教室,并且很细心地带上了门。
雨滴的声音很大,但是这些话我听的很清楚,但是似乎有什么牵动着一切。
假设班长所说的只是他看到地面变远的时间比我晚的话,那么也算说得过去,但是总觉得…
咔哒。
时针转动,在钟表上走动了一格,走到了六的领域。
四周的光线逐渐消逝,如同被抽走一般,像线条一样流逝。
“他们两个关系还真是好啊,虽然是两种极端,但还是很能互相理解对方啊。”
“就是啊!小轸和小斗之间就好像没有什么隔阂一样!”
“你们就不关心我一下?”
“嗯。
但是从我们的角度而言如果不是理解有问题或者是眼睛有问题的话怎么看也是你自己要跳下去的吧。”
“诶……诶!我自己要?!”
不是意外吗。
“是啊!当时小虚可当心你了,把你拉回来后发现你睡着了可是差点就…啊!别揪我耳朵求你啦!”
没错,只有一瞬间,虽然在印象里我下坠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实际上梦对于实际而言只有一瞬,那么在时间上就没问题了。
“对了骸,你说最先开始有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这几天一直都是雨天吧,除了雨声,教室里,应该都很安静的吧。”
!!!
什……么?
我缓缓转过头。
不敢呼吸,就连视线也凝固在远方。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不是说的很清楚嘛,没有你说的什么声音。你很奇怪,骸,又是不明的声音,又是不明的举动,理性而论,很不像你。”
“阿氐,你…应该是在我旁边的吧,从一开始就…”
我抓着他的衣领,就像是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
同时我也开始怀疑,也许,出现问题的人,是我才对?
“没…”
彭!!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教室,门再次被打开,重重摔在墙上。
谁!?
我松开手,转过头一看。
“唔…这不是还没放学嘛…明明大门都还没开…”
那位无精打采的女生回到了座位上,把书包抛在一旁又趴了下去。
“呼,所以…”
“停手吧,骸。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是,现在不是玩侦探游戏的时候。”
阿氐他思考了很多,很多时候我也很佩服他的逻辑,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证明者就是他。
“我不会因为一些猜测就去否定一个同学,更何况这个人是我的兄弟。现在最重要的是天要黑了,大门应该是出不去了,首先要确认一下整个学校里还有多少被困者。”
被…困者?!
“好耶!小骸和小氐终于也和好了!…诶!?被困者?这么快就得出结论了!?”
“一个上课都在睡觉的人,放学了最想要做的事会是什么?”
“额…别人的话兴许会赶紧回家大闹一顿但是如果是小室的话…”
“回家接着睡觉!”
趴在桌子上的女生抢答道,随后又倒了下去。
“那么就连这样的人都没有办法出去,那么出去的路呢?难道是窗户吗?这样的话倒是能印证你的行为。”
他看向我这边。
“都已经高到见不到底了,怎么可能…”
“哈,开玩笑的。”
“很难想象…你这种人居然会开玩笑。”
“很好,小虚,小奎,你们先去调查一下其他班还剩多少人吧,看起来天还会过一会在黑,也不能确定现在电力的保障,最好把大家先会聚在一起吧。”
“好!小虚我们走吧,反正推理什么的我们也不清楚!与其在这里拖后腿不如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不,倒不如说做不到推理做事大大咧咧拖后腿的人只是你一个人而已吧,奎。”
“噗…你好歹嘴下留情一点嘛…看在我没把你的事说给小骸的份上…”
“等等,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
“这个笨蛋!”
啪——
唔…虽然说好像是第一次,但是总感觉在什么时候也同样被打过一次。
“那么我们先去其他地方和剩余的人都交流一下,你们先在这里讨论一下接下来需要做的禁止做的,每个班上应该都还有剩余物资,1,2,3,5,算上那两个人我们班被困者一共应该是七个人。”
“剩余的物资不太够啊…”
“那先走了!”
“好的,一路顺风。”
两位女生离开后,安静的教室内仅剩两位男生……还有一位睡着的女生。
红色的云朵和教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必这就是上升的极限了。
越是看着触手可及的云朵越是想要得到答案,教学楼上升?傻子才会相信!但或许是看到了平日的影子,所以自己才产生了这就是现实的错觉。
那么,他们又是怎么认为的,是现实中异变,亦或者是梦境中的虚无?拯救被困者的游戏要扮演到什么时候?所谓升空的大楼是否有一天能够降落?
“夕阳真美啊,骸。”
“如果,不是在此时此刻看到如此的景色那将会更美。”
即使在雨水的冲刷下也依旧无法抵挡太阳的光辉。明日,太阳也会照常升起。
“我可不这么认为,只有在最为危难的时刻,这世间的一切美好,才会显得更加耀眼,不是吗?”
“你难道,不害怕吗?被困什么的,像是一个鸟笼,将我们全部禁锢在一定的范围里,给予我们相对的自由,又始终无法逃脱。”
“害怕…也许会有的吧,但是如果连我都害怕了,她们呢,她们该怎么办。无论是为了掩盖害怕推卸责任却无法原谅自己的轸,至始至终担担责任却照顾不了全部人只能依靠他人抉择的斗,为了掩盖害怕而转移情绪而故作热情的奎,与忽而沉默寡言的虚,亦或者是急于寻求答案稳定人心的你——骸,还有不断分析,却只是为了能够冷静下来思考的我,都不曾不在害怕。”
“还有一个始终在睡觉的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在夕阳下开怀畅谈。雨声似乎小了一些,而人的声音充斥着这座教学楼。
“怎么样,心情是否好些。”
“或许吧,也许那只百灵鸟也曾在雨中挣扎过,但是却始终没能等到能与它一同面对风雨的同伴吧。”
“百灵鸟吗?是个好比喻。”
“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无论如何,我认为即使这么多事同时发生,真正的始作俑者也未必会出现在我们之中,所以大家都暂且禁止互相猜疑。对了,这条就写在过一会要给其他人看的规则上吧。”
他果然记不得了啊…百灵鸟。
明明是今天早上才…。
或许真的不应该互相猜疑吧,但是这种话从一个最值得怀疑的人口中说出的话…
还是无法值得完全信任…
“对了,如果再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可以和我说,至少,我会相信你。”
……
此后他便一直在撰写着给被困者群体的秩序守则,或许,他也曾害怕停下。
偶然间,也能听到他询问我的看法,当然仅作为执行者的角度,而他是撰写者,决定之后的方向。
滴,哒,滴,哒…
滴…哒…滴…哒…
雨声与秒针共舞,不断前行的秒针在雨滴的伴随下显得如此漫长。
雨滴在空中飞速下落,在一个时段内,显得尤为迅速。而飞速下落的雨滴,在一个时间节点里,却仿佛在空中停止。
滴…哒…
雨点在窗台边缘打出了一朵朵的水花。
花…?
为什么…花?
这里为什么会有花?!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边开满了遍地的花朵。
……
我感到了一丝诧异,一股异样的感觉缠绕上我的心头,直觉告诉我,这不对劲。
突然,我的眼睛开始左右摇晃,模糊起来,眼前的这些花朵,是…
曼珠沙华?
鲜红的曼珠沙华上散发着淡淡的红光,而四溢着到处都是的粘稠的液体。
花瓣张开,好似一张张人脸盯着某处。
周围的一切逐渐被黑色的线条切割,随后将整个空间包裹起来,这里是哪里?突然变得好陌生。
?!
唔…好刺鼻的味道…
花朵上的这些…都是鲜血吗…
我瘫坐在地面上,成片的曼珠沙华,好似一方花圃,而我正被包裹在花圃的中心。
四周都十分狭窄,很压抑,想要尽快离开…想要…
呼…
从头顶传来了冰冷的触感,有液体从头顶处滴落…
滴…哒…
“快逃!氐!!快离开这里!”
我…我在颤抖。
我在害怕吗。
不对,这里不是现实…对吧…
颤抖的脑袋无法动弹,只得缓缓抬起。
一点…
再一点地…
颤抖的手支撑起身体,而地面上不断溢出的鲜血使双手不断打滑,脱离地面。
………
……
啊…
啊啊啊啊!!
我…看到了…看到什么…不对劲,我居然下意识地大喊…?
不对,不对!不对!!要冷静下来…
就像平常那样…冷静推断……
视线既模糊又清晰。
“骸!快…救救…我…”
为什么…
啊……
顶部吊着的是虚,而垂落的四肢上不断滴落着她的血液。面部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就连说话都是勉强挤出的词语…
“啊…啊…………虚!!!!”
我想要大喊,但是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骸………快…逃…”
呼…不对…这不是梦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真实!触觉,嗅觉,听觉,视觉,甚至是味觉都无可置疑…!?
快想想办法…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下一个是谁,不然,你让你来选吧!下一个要杀了谁,嘻嘻。”
!
刀光在黑暗中闪过,但是我却看不到任何人乃至生物在周围游荡。
黑暗的底部向下挤压,空气都在被压缩着…
唔…好重的血腥味…
“要不要尝尝?自己同学的血?”
“不…不要!你不能…”
从背后!?
但是…脑袋仿佛脱离了控制,就仿佛,我只是一个观测者一般,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不对…
心跳的好快。
即使是被灌下血液却无能为力…
“唔…咕…”
全身都在颤抖…
我在…害怕吗?
滴…哒…
………
血液顺着小虚的面颊滴下。
想要逃跑,却无法动弹…任由血液在我的脸颊滑落。双手想要触及远方,却连最初的抬起都无法做到…
刀光划过眼前,不过咫尺…最终,停留在了小虚的身躯之上。
……
是否…只有闭上眼睛…这个世界,才会好一些呢…?
也许…醒来时会发现,这一切又只是一场梦?
我的双眼逐渐闭合…
若真如此,甚好…
“骸!不能闭眼!快醒来!醒过来啊!”
!
不知为何,即便如此我依旧睁开了眼,但是眼前的并不是温馨的教室,而是一片花海。
充满血液的花海。
黑幕被缓缓拉开,灯光点亮了原本的黑暗。
这片花圃就如同是小虚的处刑场,墓地。每朵花都在汲取着她的一切。
手中的触感很奇怪,直到睁开眼睛,方才察觉。
原来我正握着的是一把匕首,而匕首却正好贯穿她的心脏。
奇怪…好奇怪的感觉…每一朵曼珠沙华下,都是她的一切。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呵!
我全力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就在正前方传来了声音,我能感受到,就在我的眼睛前方,鼻梁之上…
我看见了,每一朵曼珠沙华都是凶手。
一切都在被撕碎。
“啊啊啊啊…”
“骸!你怎么了?我看你做梦的时候看起来好痛苦。我看天已经黑了,而且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就…”
“唔…”
这里是…现实…吗…
在不知多少米高空中存在的…现实!
“是做了噩梦吗…居然全身都在颤抖…!”
回来?她们?
“呕…………呕…”
“居然吐了…我去给你拿桶。”
“没…呕………”
他握住了我颤抖的双手,那双无力的双手。
“小虚死了。”
……
“你…亲眼所见?”
教室内的光芒一闪,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归于黑暗,但月光依旧。雨终于停了,藤蔓长出了新枝,攀沿着墙体向上生长。
鸟笼里的鸟儿在笼中飞翔,无论下雨还是天晴。
“骸哥…你没事吧。”
我看向窗外,尽量,尽量客观地整理思路。小室坐在我的身旁,似乎到了晚上她就不怎么困了。
稍微仰着头吧,这样,至少能够控制的住情绪。
“我也曾希望…那只是一个梦…”
“嗯,我相信你,总之先阐述一下地点吧,我们去现场调查一下?”
“氐兄…”
我挡住了氐的道路,小室是清醒的,有问题的人从头至尾,是我才对。
“我知道的,时间顺序都对不上,这次是我的问题,但是我必须得确认。
地点应该就在楼下的厕所,狭窄得令人无法动弹,而且阴暗潮湿,是最符合记忆中的场景…”
“还没回来吗…虚姐姐…”
氐转身直接离开,他看上去似乎比我更要着急,即便双手依旧颤抖着,也必须在此做个了断,无论那里是否真的存在什么。
“小室就留在这里吧,以防有人回来了却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今天这么久以来难得发自内心的微笑。不能再让身边的任何人离开,如果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又是否还有底气说出这种话呢?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哇!好可怕…”
“不要为你个子小了一点就可以把自己当做是小孩子了。”
“阿氐别这么说。”
“虚姐姐…是不是死了?”
……
“我们回来啦!”
木门被迅速推开,手中的塑料袋掉落在地面上。
“什么…意思?”
“等等小虚…你先冷静一下,我会全部解释给你停,事情其实没有你想想的那么复杂,先等…”
“虚…”
…………
……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