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动作很快,没几分钟,曹老板家房子附近的路就全被警戒线封了,而屋里一堆警察围着土坑和被害人的尸骨拍照。
各项物证和被害人遗体的提取进行了快一个上午,方鹤也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个上午,都快到中午的饭点他才睡醒。
“还没弄完啊?”方鹤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凑到坑边往里看。我已经看出来了,这里除了陈歌和少数几个看起来年长些的警察,似乎没人知道我和陈歌的身份,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许这些人看到陈歌他们那些老刑警都没说什么,所以也只把我们当透明人。
方鹤蹲在坑边往里望,坑底早就什么都没有了,被害人的尸骨几个小时前就被清理出来运去让法医鉴定了。现在只剩下几个刑警还在筛坑里的土,确定是否还有被遗漏的证物。
“你以为我们警察办案跟你们似的靠玄学啊?”陈歌披着大衣进屋,黑眼袋又大又浓。“还得段时间才能弄完,不过姓曹的我们已经给他控制住了,DNA结果最快下午就能出,到时候就知道尸体是谁的了。”陈歌打了个哈欠。“不过别管这尸体是不是他前妻,他家房子下发现了尸体,他都得老老实实地给我们配合调查。”
“嗯。”方鹤点点头,走到院子里晒太阳。我跟出去,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就看他眼睛微微眯着,瞳色本就浅淡的眼睛在太阳光下如同茶色的玻璃珠般剔透。
临近中午,初冬里温暖的日光,长得不错的美男。极度和谐的画面里,美男的唇角却微微向下抿着,似乎心事重重。
过了一会儿,陈歌也出来了,招呼我们俩去吃饭。我没吃早饭,正好现在也挺饿的,于是二话不说,果断抛弃了晒太阳的美男,跟着陈歌找饭吃去了。
我跟着陈歌一出院门,就看到封住这段路的警戒线后全是围观的村民。也不回家吃午饭,全都好奇地往警戒线里张望着。
陈歌拉起警戒线,让我钻过去,我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方美男也跟了出来,可见美男也是会饿的。
方鹤走路就像猫一样,很轻很静。我觉得这样非常不好,容易把人吓到。
陈歌显然对这个村完全不熟悉,带着我们俩兜兜转转了半天都找不到个吃饭的地方,最后不得不由我和方鹤带路,去了昨天我们吃午饭的那家小饭店。
这家小饭店和昨天比起来,格外冷清,唯一一桌吃饭的人也只是坐在一起,沉默地夹菜,没了昨天那股兴奋的精神头。
招待我们的还是昨天那名村妇,一见我和方鹤,便和我们打招呼,“你们怎么又来了,没去附近景点转转?”
方鹤回以淡淡的微笑。“已经去过了。”
村妇招呼我们找地方坐下,但当看到跟在我们身后。穿着一身警服的陈歌跟进来,和我们坐在一桌时,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笑容也不见了踪影。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听说曹荣兴家的事儿了。
“哈,原来你们是警察啊。”村妇讪讪地笑着,给我们上了茶水。
“我们不是,他是。”方鹤指指坐在对面的陈歌,一副要与陈歌划清界限的样子。
“哦,哦,这样啊,哈哈。”拿着我们点的单,村妇就跑去后厨了。
陈歌看看后厨的门,又看看方鹤。“这是你欠的情债?”
方鹤压根就没打算搭理他,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那杯茶喝完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饭菜上了后,陈歌似乎饿极了,稀里哗啦地就扒了半碗饭进肚。而方鹤正在慢吞吞地给一块鱼肉挑刺。
“我有两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昨天没来得及说。”方鹤吃完鱼肉,喝了口水说道。
陈歌猛地把头从饭碗里抬起来,满嘴是饭,愤怒地瞪着方鹤。
“我这不怕你听了之后吃不下饭吗,才没有提前告诉你的。”
“淦,”陈歌喝了一整杯水才把嘴里的饭顺下去,“你现在才说,老子就吃得下饭了?”
方鹤很体贴。“你看,现在不是已经吃了一半了吗?”
陈歌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方鹤也不再开玩笑。
“第一个坏消息是,曹荣兴前妻的案子大概率只是第一起,案子是他一个人做的。但是在这次杀人后,他可能还杀过其他人,很可能不止一两个,并且有同伙。我觉得你最好排查一下,曹荣兴早年竞争对手里非正常死亡或者失踪的人,里边可能还有其他被害人。同伙的话......”
“这个我比你懂,你不用管。”陈歌正在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估计是给他的同事通知情况。“你快点说第二个坏消息。”
方鹤咽了嘴里的饭,“第二个坏消息是,你们就算知道他埋尸的地点了,也很难把尸体挖出来了。”
“什么?”陈歌一拍桌子,饭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扭头看我们。
陈歌不知道,但我已经清楚了。方鹤应该是采信了昨天那个司机的说法,认为曹荣兴应该不止一次杀过竞争对手,并且还很可能把他们的尸体用水泥浇筑在建筑的地基里了。想要找到这样的尸体,确实是难上加难。
“你能把县医院的楼像刚才拆曹荣兴家地板那样拆了吗?”方鹤挑着眉梢笑着问陈歌。
陈歌听了一愣,然后爆出一句经典国骂。
这顿饭的后半段,我和方鹤吃的津津有味,陈歌在一条接一条地发着信息,还时不时打一通夹满各类脏字的电话。
吃饱喝足后,陈歌叫村妇来结账,村妇推推拖拖说什么都不敢要钱。最后被陈歌一巴掌把钱拍在桌子上,找零都没要就带着我俩气势汹汹地走了。
走出饭店之后,陈歌把大衣搭在胳膊上,一副很潇洒的模样,回头跟我俩说:“这地方还得来盘扫黑除恶。”
方鹤耸耸肩,对陈歌说的话毫无兴趣。直到我们都快走回曹荣兴家的房子,远远都能看到围观的人群时,方鹤才忽然停下脚步叫住陈歌。“我有一个猜测,但不知道对不对,想去验证一下。”
“什么?”陈歌也停下脚步,收起了刚拿出来的烟盒。
“现在曹荣兴被你们的人看着吧?”方鹤没有等陈歌的回答,就继续说道:“你让你们的人查一下他身上都带了什么东西。”
“身上的东西?”陈歌不解。“他是在酒店被我们带走的,当时这人就穿了一身睡衣,能有啥东西啊?”
“我是说,看着像护身符、手串、项链那类的东西。”方鹤沉思了一下,大约还是觉得不放心。“你们能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扒下来,一一拍照给我吗?”
陈歌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琢磨了半天,说了句“我去问问。”,便拿着手机跑到没人的地方打电话去了。
我看着陈歌的背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方鹤要让陈歌问这件事,最后不得不把目光投回方鹤身上。
方鹤大约已经对我的行为模式非常熟悉了,用我妈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到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的程度。
没等我开口,方鹤就率先抢答:“你记得你昨天说,曹老板前妻的冤魂一直没有直接攻击曹老板,而是攻击了他的保镖,并且程度越来越低这一点很奇怪对吧?”
我点点头。是有这么一段。
“昨天我和曹荣兴的前妻聊了,”这句话带着一种奇妙的恐怖而又荒诞的色彩,但凡换成别人,肯定是以为方鹤终于疯了。但我知道,方鹤说的是实话,他是真有这个本事的。“她保留下来的理智意外很多,属于还保留了一部分人性,可沟通性还算挺强的。”
方鹤说到这里,停下来看我,大约是想看我有没有想到什么。可惜我的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什么想法都没有。不过方鹤倒也不生气,只是继续给我讲课。
“你有考虑过,这样的一个尚且保留着理性的灵魂,为什么不去攻击真正杀害她的凶手,而是去攻击无辜的保镖吗?”
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方鹤都点拨到这儿了,我也多少猜到了些原因。
“他身上带着符?”我问道。
“还行,孺子可教。”方鹤笑笑,看着打完电话,正在往我们这边走的陈歌。“他身上肯定带了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我只是在想,他身上的护身符,和他还没发达时就开始捐钱修庙修道观是不是有关。”
原来如此吗!我觉得思路顿时豁然开朗。仔细算下时间,曹老板前妻被杀和他开始捐钱修庙建观的时间几乎是重合的。
坏事做多了,总是怕遇到鬼的。
曹老板应该也不例外,做坏事的人总会更需要这种精神安慰。
“我问了,确实有。”陈歌一边朝我们走来,一边挥着他的手机。方鹤对陈歌摔碎出蜘蛛网般的艺术感的手机屏幕很是嫌弃,自己钻警戒线回了曹老板的房子里,并让陈歌把图片发给他。
不一会儿,方鹤就抱着他的平板回来了。上下打量了陈歌一番后,方鹤皱皱眉,“你去找一身便衣穿,然后再去叫个你们的人一起,让他也穿便衣。”
“干嘛?”陈歌看了眼自己的警服,“这荒山野岭的,你让我哪儿找便衣啊?”
“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方鹤蛮不在意,“快换衣服,换完开车往北走,那边可能有你们需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