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话云里雾里,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听他的话,应该还是丢了什么东西的。
我马上问他:“那需不需要报警?还是先找学校保安处,让他们调监控?”
只见男人摆摆手说:“不用不用。”
说罢便带着我爬上了一个被高大树木所遮挡住的金属楼梯。“这事你不用在意,不过以后也不要去一层了。”
那当然。我心想。一层阴森森的,一看就有点问题,没事干谁会去啊。
他走路很轻,即使是走这种金属楼梯,也几乎听不出脚步声。反倒是我的脚步,落地声又重又沉。
人果然不能太久不锻炼,不然连上个楼都要喘。
到了二楼,男人率先推开了一扇门。这门是防盗门,看起来应该是近期新装的。
二层和一层环境截然不同,非常明亮。
走廊两侧是几间教室,不过看起来废弃了有些年头了。桌椅全被摞在一起,堆放在教室的角落里,满是灰尘。
但走廊的灯光很亮,加上阳光透过窗外枝叶的缝隙照进教室和走廊,给整个环境增加了一分暖色,给人感觉很是舒适,也多了不少人气。
男人带着我又走了一段,路过教室,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前,指着木头门板上贴着的一张已经泛黄卷边了的A4纸说:“这就是你以后要来的研究室。”
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眯起眼仔细看了半天那张泛黄的A4纸,才辨认出上边手写的“古文化研究与实践”几个字。
真寒酸啊……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身边的男人拧了下门把,把门推开。“你别看这样,我们的研究经费还是很充足的,课外实践也很多,最关键的是不管你去哪儿旅游,花费都可以找学校报销。”
看他一副很自豪的样子,我撇撇嘴,咽下了打击人的话。
我跟着男人进了这间研究室,研究室很宽敞,和刚才见到的教室差不多的面积,窗户外风景很好,越过树枝的遮掩,刚好可以看到学校操场。
室内两面墙全是书柜,里边摆满了各种书籍文献。另一面墙上则是一块黑板,不过现在上边被贴了一副C国的地图,上边还做了很多标记,周围也贴满了各种纸张。
屋内的几个写字台上也堆满了装着书的纸箱,只有一个写字台上摆了台电脑,还摆了一整套茶具。
我爸也爱喝茶,虽然很少用,但也收藏了不少茶具。因此,我一眼就能看出那套茶具应该价值不低,属于放在家里会被我老爹供起来不舍得用的类型。
拿这种茶具喝茶,想必我导师肯定是个讲究人。
除此之外,我还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小冰箱和一张行军床。行军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团,看样子最近才有人使用过。不知道是我眼前的这位学长,还是我那个至今尚未谋面的导师。
不过我觉得是这个学长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能用那种茶具的人,对生活质量的要求肯定很高,怎么会睡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研究室里的破行军床上呢?
学长拿着水壶去接水了,回来看到我还站在原地,便把水壶先放在电热水壶的壶座上,按下烧水的开关。
随后挑了张靠窗光照好的桌子,把上面乱摊着的文件和报纸一股脑的塞进纸箱里,搬到一边。又从角落里拖了把椅子出来,冲收拾出来的桌子仰仰下巴朝我示意,“你坐吧,我一会儿先找点资料给你看。”
“等等,学长,咱们导师呢?”我终于想起了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我至今没有见过我的导师。
我选这个专业前没有查过导师的任何信息,面试也因为种种原因改在了网上进行。而面试时,我的导师并没有开摄像头,甚至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的一栏一直是一朵和我三姨同款的粉色荷花头像。
“学长?”年轻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好笑的笑容,似乎觉得我的话非常有趣。“你这小孩,我是你导师。”
“导师?”我也觉得很好笑。这人能是我的导师?这么年轻?教这种专业的,一般不都是个头花花白的老古董,或者起码是个谢顶了的中年人吗?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男人,怎么看都是顶多三十岁的年纪。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白皙,长得倒是很好看,浓眉大眼的,轮廓很深。
打从我一见到他,他就一直在笑,眉眼弯弯的,很有亲和力。
而且看起来也是个讲究人,头发像是认真打理过,胡子刮得很干净,身上穿的白衣服仔细一看,是件白色的唐装,看不出一点褶子,肯定提前熨烫过,穿起来非常精神。一看就和广场上打太极的老大爷穿的不一样。
兴许是看我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觉得好玩,他笑着翘起二郎腿坐在电脑前的转椅上,拉开写字台的抽屉,对我说:“快叫教授,叫了有赏!”
我没搭理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寻找一丝破绽。
“怎么?”只见他眉梢一挑,将抽屉合上了。“不相信?”
我没吱声。虽然我没查过我的导师信息,但在学校的介绍册子上有他的一栏,上边显示我那叫“方鹤”的教授已经在澄平大学入职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过去,曾经再怎么青年才俊,如今也该担心秃顶危机了。
他这个年龄想入职二十多年,除非从幼儿园就开始当教授。
幼儿园开始当教授?这种鬼话但凡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相信。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以貌取人。”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半个手机大小的东西,向我丢来。
他准头极好。只见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在了我的手里。
我仔细一看,是他在学校里的通行证。通行证的卡片上印着他的证件照,旁边还标注了他的姓名方鹤和所属文学院。
“怎么样?”他看我反复对比着他和通行证上的照片,特意换了个姿势让我看清他的正脸。
“我就知道今天肯定会这样,才连夜把这玩意儿找出来。”他又摆了几个造型,“怎么样,像不像我?”
看看照片上的人,又看看眼前正挑着眉梢一脸得意地看着我的人,我傻了眼。这人还真是我的教授!
想到刚才自己傻乎乎的质疑,我现在尴尬得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但转念一想,既然他是我的导师,也看了我的面试,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个女生呢?刚才第一次见我还那么惊讶?面试的时候他虽然没露脸,但我可露脸了啊!
“我面试的时候,您在吗?”我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算在,也不算在。”他摸摸下巴,“我当时在外边办事,他们让我加入视频会议,我就挂着了,也没空看,就调了静音。他们当时是在给我招学生这事我也是才知道。”
我眼前一黑。世间竟有如此不靠谱的导师!我恨不得当场给自己掐人中,来阻止自己在这种暴击下昏过去。
我是想找一个混混就能毕业的专业,但是并不想找一个导师是混混的专业啊!
既来之则安之!先待上一个月,过段时间就找学校申请换导师。至于这一个月,把眼前这位大神糊弄好了就行。
我暗暗打定了主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插着兜晃悠到了我跟前。兴许是看我还盯着他通行证上的证件照,很是遗憾的摇摇头。
“没想到吧,为师如此年轻?”他把通行证从我手中抽走,随手往自己兜里一揣。
我使劲点头。对对对,您说的都对。但年轻到这个程度,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想到吧?
“是不是很好奇为师的年龄?”
我的头点得更用力了。
“那你好不好奇为师如何保养呢?”
“好奇好奇,方教授,我可太好奇了!”我连忙接到。
“呵呵,”他坐在了他的电脑前,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泡好了,他拿起一个精致的小茶壶,将茶倒进一只小茶杯里。轻抿一口,一脸高深莫测地抬起头看着我,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秘密。”
靠!什么烂人!有这么对学生的吗?就仗着自己是导师?仗着自己长得年轻?仗着自己长得好?
“别生气别生气,”也许是我的表情过于狰狞扭曲,他赶紧安抚我道。“吃糖,吃糖有助于保持好心情!”说着,他有拉开了先前说给我奖励的抽屉,从里边拿出几粒扔在我的桌子上。
我看了眼桌子上的小黑兔奶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了三遍“莫生气”。坐在分给我的椅子上,一边剥糖纸,一边开始考虑起以后的研究生生活。
要是天天对着这么一个不靠谱又爱捉弄人的导师,以我的脾气,怕不是用不了一周就得被气疯了。要不去买个“莫生气”的台历摆在桌子上?
我觉得这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意,从裤兜摸出手机就准备找个网店下单。
而就在我摸到我裤子的瞬间,我的心头涌起一片悲凉。我这才想起这张椅子没擦,我现在恐怕已经坐了一屁股的灰了。
这是什么倒霉的一天?
奇葩的导师,冷门的专业,倒霉的我。
我的研究生生活就在这种充满着戏谑的氛围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