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感觉到一阵寒意顺着尾巴骨,沿着我的脊椎爬满全身。方鹤不就是个大学教授吗?上他的课难道还会死人吗?
不行!我还年轻,我还有大把青春要享受,还没好准备要死啊!
我萌生退意,想让陈叔叔行行好,给我找个地方放下,我自己回学校,这次实践课就当我翘课了。但往窗外一看,车已经开到了偏僻的乡下,附近只有大片的农田,不见人烟。
还……还是算了吧。
这荒山野岭,连车都打不到,给我放下更吓人。而且毕竟方鹤这人也是个正经大学教授,我老老实实的,应该死不了……吧?
我不确定地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要不要现在就开始写遗嘱?我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面对空白的备忘录,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我有什么遗产值得分配。
我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充了月卡,还氪金氪了一千多的游戏账号。但那账号简直就是非酋转世而来的,运气极差。这种账号,估计倒贴都不会有人买的。
我又苦思冥想了好久,除了这个账号,我唯一的遗产就是欠了几百块的草呗。
想到这里,我不禁在心中泪流满面。
可见我就是个负资产的穷鬼,根本没必要考虑遗嘱这种东西。
原来穷也是有穷的好处的。
“你看看,你给人家小丫头脸都吓白了。”陈歌说到。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我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还很扭曲。
“知道怕是好事。”方鹤说完就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不再说话。
陈歌从驾驶座转身探来,冲我挤挤眼。“小姑娘别怕,你方教授这人就这样。”
“是,”我看着前方崎岖不平的土路,又看看根本没在看路的陈歌,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陈叔叔您先好好开车好吗?”
越野车在土路晃晃荡荡颠簸了一下午才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和多数农村一样,乡村里只剩下了老人。
这些老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很久不曾与外界接触而特有的平和,一片暮气沉沉的,让实在没无法对这个村子产生什么好感。
我们的车从村里的主干道穿过,路边的老人偶尔会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我们,还伴随着我无法形容的表情,让我浑身都很不舒服。
方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支着头看着窗外。
“这里的人状态都不太对啊?”方鹤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从后视镜看到他眉梢挑起,带着一脸戏谑的笑意调侃陈歌。“你确定你没有来强抢过这里的民女?”
“胡说八道!”陈歌怒骂道,但脸上没有一丝怒意。“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嗯。”方鹤很坦率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下次还找你我就是狗!”陈歌怒道,顺便无视了方鹤的那句“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解释起了现状。
“你看这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一个个慈眉善目的,但一个个都嘴比鸭子硬!”陈歌愤愤地打着方向盘。
“之前我们的人来走访,开始他们还偶尔说上几句,后来知道我们在调查那件事后就一句不说了。现在他们一看到外边的车来,就是这幅模样。”只见陈歌努努嘴,示意我们去看路两边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的老人。
“我怎么没看出来慈眉善目。”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坐在前排的方鹤很赞同地点点头,扭过头去看陈歌,“看见了没?我学生都比你眼神好使。”
“你可少损我两句吧。”陈歌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烟盒,磕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
“他们已经把我们的脸都记下来了,所以我不能待在村里,否则你们也很难行动。把你们送到地方后,我会带人在村外等你们消息,你们自己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没有你我正好也少个累赘。”今天的方鹤面对陈歌不知道为什么刻薄。
我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他们朋友之间的特殊交流方式,还是单纯是方鹤还在因为见面时的那几句话而赌气。
我觉得应该是前者,毕竟方鹤好歹也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不应该那么幼稚。
方鹤有没有那么幼稚我不知道,但陈歌显然没有。他没再搭方鹤的茬,稳稳地开着车,从村子的另一侧的村口开了出去。
我回头看了半天,才发觉我们出来的村口应该才是这座村子的正口,我们之前进村的地方大概是条小路。
因为刚才出来的地方立了一块很醒目的大石头,上边刻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可惜都是繁体,写得也太过艺术。以我的文化水平,除了最后一个“村”字,没有一个字认识。
我暗暗叹了口气,决心回学校后好好学习,不做咸鱼。不然出门在外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在那都不清楚。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我现在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我会在警车上,为什么会跑到这个小山村里,更不知道方鹤的实践课要做什么。
我这才想起陈歌之前说的话,那句话里的重点不是“慈眉善目”,而是“调查那件事”。
陈歌口中的“那件事”,应该和方鹤这次带我出来课外实践有直接联系。
想到这,我连忙凑到前排去,“陈叔叔,刚才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啊?”
我没想到陈歌也是个记仇的人,直接回我道:“我眼神不好,你去问你方教授去。”
我一时语塞。说你眼神不好的是方鹤,一直气你的也是方鹤,你拿我当什么出气筒啊!
我有点委屈地坐了回去。陈歌很快就察觉到我的情绪,使劲儿挠了挠头。“诶呀,你这个小孩,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这个事小孩听了不好。”
“我是成年人了。”我说到。
“你一个小姑娘听了害怕。”
“我不怕!”我回怼道。
坐在副驾驶的方鹤被逗得笑出了声,我和陈歌的视线一同直勾勾地盯在了他身上。
“没事没事,乖徒弟,”方鹤安抚我道,“回头为师告诉你怎么回事。他是怕你听了就不敢去,他还要把你送回学校,费油钱。”
“呸,老子油钱警局给报销!”陈歌骂着。“我告诉你,你这次出来所有的发票都在我手里,你再拆我台我就给它一把火烧了,让你没法和你们学校要钱。”
陈歌狠狠戳中了方鹤的痛处,方鹤默默掏出了手机,不知道给谁回消息去了。
车子走在柏油路上很顺滑,也让在土路上颠簸了一下午的我舒服了不少。
其实这村里有水泥路,村口也铺了柏油马路,但陈歌要走土路带我们来的行为让我很是不解,于是便去问他。
陈歌告诉我,这边的公路前段时间发生了大范围的塌方,修盘山路的山,整整半面都垮了下去,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公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现在想进村也只能走土路了。
我对地质灾害的概念还停留在电视里的画面和高中地理书上的知识,很难想象出半面山都坍塌的样子。
陈歌说想看的话,回头可以带我去看看。我赶紧摇摇头告诉他大可不必,我只是好奇山体滑坡的原因。
陈歌把嘴里的烟拿掉,夹在指间。“这边山底下有矿,早些年私挖乱采都快把地下掏空了。之前下了暴雨,有旧矿洞坍塌,才导致的山体滑坡。”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方鹤托着下巴也听得很是认真,像是在仔细地在思考什么。
陈歌载着我们开到了村庄边缘的一座打着“农家乐”招牌的二层小楼前,停下了车。带着我和方鹤拎着行李走了进去。
这个农家乐里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这估计也是现在大部分农村的现状了。男人外出务工,孩子在外上学,只剩下老人和女人留在村里。
老太太正在一楼的餐厅里择菜,年轻些,少妇模样的女人招呼我们,带着我们上了二楼客房。
陈歌看老板娘把房门钥匙分给我和方鹤,一脸揶揄地看着我说:“晚上可别不敢一个人睡哦!”
我怒道:“你才不敢一个人睡!”我可是从小学二年级就不和家里人睡一张床,即使刚看完鬼片也能安然入睡的女人。
“睡什么睡?”方鹤大概坐车坐累了,站在房门口活动活动脖子,伸了个懒腰。“晚上才是干正事的时候。”
晚上?正事?我很自然地想歪了。看到我的表情,方鹤摆出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陈歌“嘿嘿”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扭头直接离开了。临走前,他朝我们在耳边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大约是想示意我们有事及时联系。
我和陈歌说了声“明天见。”,而方鹤看都没看陈歌一眼,自顾自地捣鼓着客房门。
我见陈歌背影不见了,也打开了我的那一间房门。
正准备进去前,方鹤叫住我,扭头冲我说:“离这里太阳彻底落山还有两个小时,我觉得你最好一会儿吃完饭后眯一会儿。”
我有些茫然地点点头,进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下楼就看到方鹤已经坐在了餐厅里,年轻少妇正在上菜。
他招呼我坐下,在我拿起筷子前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怕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