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可奈不住心中的疑虑,在后半夜,她悄悄地醒来,转头望过在侧酣睡入眠的男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
她和孙昔明有个共同的习惯,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几乎都会在书房里藏匿重要的事物,就比如来临惊喜之前,他都会去书房一次。
书房朝北,无论从哪个方向都需要开灯,但依旧暗淡了些。古色古香的木质橱窗,倒符合孙昔明当初冷言的人设,驻足观察了会儿。
从右下角橱柜中,彭可发现了用木匣子装起来的案宗。
垂眼翻看了会,那是关于孙志明案子的一部分内容,剩下的她曾在师父那儿了解到,不过当时觉得这件陈年已久的案件已经寻不到什么眉头了,也就扫视了几眼。是如今她才亲切的明白“追悔莫及”深刻的含义。
卷宗最后的篇章夹杂着死者生前的黑白照,使过近迁,不免泛黄起褶子。
眉眼间倒像似孙昔明小时候的模样,她的思绪里涌现出警员报备的档案,十十三四岁的模样逐渐莫名其妙的重合。
“这样子牵涉的好奇怪,那个十字架,之前处理的案件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彭可自顾自的咕噜着,往回走着。
与此同时,她听见睡梦中的孙昔明说着梦话,“妈,求求你了,不要打我……不!思悦不要离开我,妈,你不要再打妹妹了,她是无辜的,以后就像我一样会恨你的!妈……”
他浑身打着哆嗦,彭可匆忙曲折着臂膀,靠在他的胸前,轻轻地安抚着,她能感受到周围冒出的冷汗,正在冥冥之中吞噬着他。
思考像个发动机,在她心里转动。思悦,孙志明,昔明,眼珠子左右恍惚着骨碌。
她想,既然昔明的父亲出生在龙城市,而后又与邻城相接壤,现在寻找十几年前的无非是让他起疑心,还不如去趟邻城,摸索一下新的线索。
天蒙蒙亮,她在额间落下一个吻,起身离开。
彭可向四周的本地人走访询问,虽然经过了几次的拐弯抹角,但好在让她寻到了当初孙父搬迁的地方。
黄昏,正当她走进偏僻的城南,四下无人,眼前被一地的血泊怔住了。鼻尖一股子的血腥味,让彭可许久未动的急迫感急匆匆地涌上喉咙。
女人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无力,口角边的鲜血不断的涌流,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声响。这段场景和多年师父濒临之景,极为相似。
彭可不管不顾的跪在女人的面前,双手将她轻轻托起,小心翼翼的检查伤势,眼眶里含着热泪,嘴唇翕动着努力克制自己的慌张,拨打着急救电话。
濒临死亡的女人吐出的字眼混乱微小,令人难以分辨,这使彭可越发的急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救护车始终没来,神色变得绝望而无助。彭可顾不得再等待了,将女人横着抱起,任由血迹沾满后座,驱车快速前往医院。
“医生呢?医生呢?”声音尖利刺耳,“快快快,马上抢救马上抢救!”彭可咳喘着粗气,双手支撑着后背,目送着残留着口气的女人推进手术室,这才悬浮了半颗心。
创伤骨科
“医生,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手术灯一暗,彭可紧张地冲上前。
“病人已经恢复到了生命体征,目前需要调养和进一步的观察。”主刀医生将信息病历递到彭可的面前,“女士,病人的手术资料还需要家属签署一下。”
“我……”彭可倒是一口气,“不是突然遇到她的,并不认识,所以就赶忙……不过我可以先以个人名义垫付吗?”
医生微笑以示,惊讶的神色,“见义勇为?先替病人谢谢你,到时候我们也会尽量联系她的家人,也麻烦这段时间可以照顾一下她吗?”
彭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概寻思自己也有时间,便点头应下了。
医生继续解释,“我们已经进行了腿部骨折的修复……先观察一星期,然后再转到神经科治疗,主要是脑部核磁共振有外腔出血,不过幸好是轻微的。”
最后叮嘱了几句,“不出意外,等麻药没有残留了,晚些时候就可以醒来了。”
彭可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能点头代表差不多了解。
在龙城镇的孙昔明一整日的思绪都不在案件上,反而琢磨起彭可不同往日的行为。一贯的反侦察力让他感知周围似乎发生了变化。
从来到龙城镇的那一天开始,孙昔明感知到自己的心理出现了问题,睡眠多梦,也越发喜欢猜忌他人。
起初,他以为是自我压力所致,却发现不仅如此,周围经常出现幻影。
前段时间和封沉在咖啡馆碰了个面。
“你最近有时间吗?”孙昔明语调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封沉熟练的顺时针搅动咖啡,眉眼笑意,“最近可闲得很,怎么了?”
“呼——”对方沉呼一口气,抬头对视着,“我想请你帮我看看心理,怎么说,嗯,想出去看浪费时间,还不如找你帮帮忙。”
封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小口喝后,问道,“当然,要不就今天晚上?每周两次,来我家……”
“这么早?”孙昔明想着应该不是先准备一段时间,对方这么爽快的答应让他喊出了声。
“心理问题要早治不拖延,不然到时候指不定要扯出什么乱子。”封沉带着些亲昵,不过倒是我好奇是什么让你加快进度呢?
这段话他没有说出口,于心里饶有兴趣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夜晚,封沉家。
封沉和孙昔明在客厅正喝着茶水,门外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老公,我回来了。”一袭黑色长袍勾勒起身材的纤细娇小,“这位是,是亲戚来了吗?”
女人看向坐落在左侧的孙昔明,神色疑惑,对上封沉轻笑一声的双眼。
“小婷,说笑了,这位算是我的上司,孙昔明,孙队长。”封沉介绍道,左手瘫着指向左方。
方婷眼眸一沉,随即眉开眼笑,脸颊红扑扑的,尴尬了似的,抱歉着说,“原来如此,抱歉啊,孙队长,封沉不经常邀请别人来家,况且你们俩长得有点相似呢。”
“没事,”孙昔明望向封沉,点点头,“确实有些相似。”
三人“噗嗤”同一时间笑出声,封沉第一时间出声,“小婷,等会我和孙队长要进行心理治疗,所以那个房间……”
“放心,我懂的。”方婷提前戛然而止。
两个大男人走进尺寸格局还算是适中的房间,不过色彩有些压抑,“你们俩夫妻感情还蛮好的。”
封沉皮笑肉不笑,“你和彭可不也是这样吗,我还等着你的喜酒呢。”
孙昔明被提到心爱的女人时,嘴角溢不住的微笑,但在对方看来,显得格外扎眼。
“你经常梦到些什么?”封沉拿着笔和纸,询问道。
“前些天不断的梦到一个有声音,但是没有形状的东西,一直告诉我,我是他,他是我,然后笑声很刺耳。”孙昔明两手紧张到指甲切进肉里,“然后很奇怪,我会梦到一对母女,那些场景我好像经历过,大概就是突如其来的辱骂打压,我能看见他们,并且时不时跟我对话。”
封沉静静的聆听,“每次梦醒之后,你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疼痛,我感觉我的心像撕裂了一样,很酸楚,说不上来的。导致我每次都很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话越来越急促,像是要冲动了。
封沉这个时候递过去笔和纸张,“我现在给你笔和纸,你能画一下你心中的模样吗?”
他持着笔,不知道怎么下手,心中似乎会一片的看不清方向,几个的圆圈伴随着黑乎乎的线条。呆在这个空间里,回味的梦中,有股想把笔折断,将纸张撕碎、丢弃的感受。
“方便谈谈你的母亲吗?或者说你的父亲也可以,他们俩的生活习惯,感情状况,以及对你的态度呢?”
“嗯,我的父母,现在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毕竟我很小的时候便和他们分开来了,跟着他们离婚之后很少再见过对方,因为我从小住的就是寄宿学校,我不清楚,我一点都不清楚。”孙昔明感觉头有些发疼,发痒。他使劲挠着后脑勺,越发用力。
……
这种形式的心理治疗大约持续了两三个月,虽然表面上孙昔明心理状况比以前好太多了。但在背后,只有某一个人知道这些所有。
中心医院病房。
“唔唔”病床上的女人半睁着眼,侧头看见正在翻找资料的彭可,轻微颤动着手指尖。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彭可淡淡的脸上映出笑容。
女人颔首低眉,像被迷茫苏醒过后毛茸茸的小狗,晃悠着脑袋,对着病房上的人儿,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彭可这一两个星期里,除了时不时走访调查关于孙父的消息,大概得知了些——孙父再婚成家,娶的是小康家里的女子,生活很平淡,纯粹,一生就一个儿子;其他的时间就是被医生托付于陪伴着眼前正在垂眸熟睡的女人身侧照顾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