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胡雁琦的腿侧走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子,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一个红布肚兜,脖子上还挂着一颗小石头,白嫩的小脚丫肉嘟嘟的,踩在供桌上,笑嘻嘻地看着误闯进来的四个大人。
“这谁家孩子?”
“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孩子?”
“这是真的孩子?”
“假的。”姜时鸢双眼直盯着胖乎乎的小娃娃,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疼吗?”
“咯咯咯,还是瞒不过你。”小娃娃肉嘟嘟的身体迅速抽条,一跃就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的模样,只不过那双眼中却难掩桀骜不驯,难掩浑身上下四溢的杀气。
胡雁琦攥着姜时鸢的胳膊,又紧了紧,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除了哪吒我都没听说过还有能瞬间变大的小娃娃。”
“诶,你也认识我?”少年笑眯眯地看着胡雁琦,似乎对于她认识自己感到很惊奇。
“啊?”胡雁琦竟是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小少年,她竟然见到了活的哪吒?
“你不怕我?”少年翘起唇角,故意做出凶恶姿态,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恶魔模样。
“神话居然都是真的?”余烬推了推眼镜,确定自己的眼睛确实是没有问题。
周涯更是愕然:“我听的竟然不是故事,是事实?”
“嗯,都听过吧,那个小恶魔,反抗父亲的故事。”
你应该也听过,或者看过那个故事对吧。
带着使命应运而生的小恶魔,在母亲的肚子里赖了三年,出生后搅得隔壁水邻居不得安生,给父母惹了滔天大祸,在那场突发的大水中,最后剔骨还父,割肉还母。
一点英灵被佛祖用莲花碧藕,重新做成一个小童子,后来与父亲和好,还做了三坛海会大神,至此幸福美满,人人传诵。
可是历经生死磨难的那个少年,真的喜欢这个结果吗?
“那神也会困在山里?”周涯向后退了两步,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看着就不像是好惹的家伙,总觉得这个孩子浑身上下都冒邪气。
“神不仅会被困在山里,还会吃人。”他邪笑着,扫了一眼周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行吧,看来这次不好好谈谈,很难收场。”姜时鸢略动了动胳膊,就将胡雁琦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拿出了自己的长鞭。
“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一个成年人,居然这么对付我这个孩子?”他嘻嘻笑着,随意地从地上捡了一根长棍。
“在旁边等我一会儿。”姜时鸢把胡雁琦往后推了推,这才迎上那个少年。
工业园区外,王璨带着人急匆匆赶到,远远地就看到阴煞之气直冲天际,那样恐怖的笼罩范围,看得他心惊胆战,只能庆幸现在已经是夜晚。
但是姜时鸢的通讯拨不通,胡雁琦的通讯也拨不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们四个没有一个人能发出通讯,就不知道给他报个信?
“这块地……”王璨刚说了一句,旁边的监察员就指着屏幕上异常波动的数值,位置放大之后,就是工业园区不远处的一个高级公寓,“头儿,这里也有个突然的变化,要不要带人过去看看。”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添乱。”王璨侧头看了一眼,眉头就是紧紧皱起,按了通讯器,“六组,九组报位置。”
“六组在荆南山城高铁站。”
“九组在马上到工业园区外面。”
“好,六组小心,九组,你们现在到我发给你们的这个位置,一定要小心。”
“明白!”
挂了通讯器,王璨找了张白纸,三下两下就折成了一只千纸鹤,他挤了一点血点在千纸鹤的眼睛,然后又念叨了两句:“去吧,给我看看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里面两位谈得还算是顺利,原本富丽堂皇的大殿已经破落地堪比破落窑洞,留在大殿中的三人躲在了供桌下,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最坚固的地方。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说的就是这种吧。”
“我更好奇的是那位姜小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是不是已经可以取代头儿的位置了?”
“只有我好奇,那个少年,哪吒的故事后续到底是什么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人家真的给你讲故事,你敢听吗?”
“也是。”
胡雁琦瞥了眼这两个还有闲暇斗嘴的家伙,她心里则是隐隐为姜时鸢担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她看起来很厉害,甚至应该比他们的头儿更厉害,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某种神秘的第六感,她总觉得她的状态不对劲。
但是外面的拆迁队还在继续,看来他们两个的谈论还没有结束,就是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现代武器对他们有没有用。
供桌底下岁月静好,供桌外面翻天覆地。
少年的不甘和怨念,就像是血肉长在了墙壁上,看上去扭曲可怖,八条臂膀就像是蜘蛛那样扒在墙壁上,腔子里钻出的三颗头,时而是夜叉,时而是恶魔,时而是俊秀的小童子。
姜时鸢却早已经看透了他的本相,他这状态更像是地缚灵,再加上被影响的邪术,竟然就弄成了这番污秽不堪的模样,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长鞭宛若灵蛇般抽散那些污秽之气,并缠上了那个少年,死死捆住,拖到了自己的脚下。
姜时鸢的手也已经按在了他的脖颈,那少年却是咧开了嘴:“姐姐,你也不看看手底是什么东西吗?”
“别和我装嫩,谁是你姐姐!”姜时鸢莞尔,“我知道,勾碟对吧,饶你奸猾似鬼,不也喝了人家的洗脚水?”
少年却是畅快大笑:“哈,临死有姐姐陪着,我也不亏啊。”
“小疯子,这东西失传千年,据我所示,这东西是盗版的。”姜时鸢笑了笑,嘴里念叨了两句,手中不过是勾画几下,那个勾碟就被改成了另一种咒文。
勾碟是勾魂使下给将死之人的最后通牒,又被戏称为阎王帖,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看到咒文改成,姜时鸢就松开了那个少年,松开了手中的长鞭,翻了翻自己带的东西,一股脑地拿出来,小声地问他:“现在能好好谈了吧。”
“能。”少年一跃而起,大殿再次坍塌,乱地几乎是看不清本来面目,他好奇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真好奇,你师门是哪一派,你这身手是专门下过苦功的吧,你是以武入道?那只猴子应该也不是你的对手,只不过它已经是被神州承认的神祇,不随意和人动手了。”
“或许吧,我没有师门,算是家传吧,都是我舅舅教的。”姜时鸢哼了一声,直接用自己的血和了点土,勉强捏了一个人形,然后又从自己之前引导紫气的地方,小心地割下一块皮肉,也不知道她嘴里念叨了什么,竟是捏成了一个小团子。
“你在做什么?”少年倒退一步,肆意张扬的双眸中竟是罕见地看到了骇意,都说他疯,实际上眼前这个家伙才是最疯狂的吧。
姜时鸢惨白着脸笑了笑:“其实,大家都挺喜欢你的,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我给你一个干净的躯壳,你帮我处理了外面的镇龙桩留下的祸患。”
“你明明……”
“嘘!”
“好!”
“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痛快的孩子谈。”姜时鸢畅快地笑着,觉得之前看到的惨烈猫猫狗狗的压抑都去了三分,那只手就那么穿透了少年的咽喉,“哪吒不好听,改个名字随我吧,就叫你姜时黎。”
“你!”他才喊出一句话,就被突然出现的狂风卷入,在里面逆向撕扯,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直接崩溃消失,归于尘土。
“万物皆生于地,终于又归藏于地,嘿嘿嘿……”
姜时鸢筋疲力尽地倒地,周围更是一片狼藉,肺腑刺痛,心中却是快意,很久没有这么发泄过了,就是之前侵入身体的龙怨再也压制不住,她闭了眼,想来也不算是亏。
她还怀念了自己短暂的一生,自己的后事想来雅姐会给她妥帖安排,一生有这么一个知己,足以慰藉此生。
“装什么死,姐姐,我还等着你养我呢!”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悬在她的心脏上方,双手就像真的攥住了什么东西,喝了一声,“不过是条长角的泥鳅,给我滚出来!”
“吼~”
一声充满怨念的阴戾龙吟响起,竟是被他硬生生地给拽了出来,然后殷红的小嘴一张,竟是就把那个家伙吸进自己的嘴里给吃掉了。
“呸,一股鱼腥味。”姜时黎动了动自己的新身体,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扶脸色惨白的姜时鸢,忍不住调侃一句,“你这模样,怎么那么像我妈,当初把我生下来似的。”
“逆子!”姜时鸢莞尔,眉眼间笑意盈然,“以后就姐弟相称吧,这个时代虽然不属于神祇,可也挺好玩的。”
“好啊,那就走吧,我的姐姐。”姜时黎嫌弃姜时鸢走的慢,索性直接给她抱起来,路上还捎带了供桌下的三人组,打包全给带到了之前的地下室。
才刚站稳,就捏住了一只扑扇翅膀的小纸鹤,一股诱人的芬芳从那纸鹤上传过来,姜时黎舔了舔嘴唇:“姐,这个我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