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秒，辛森仿佛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那里一片冰凉，还有鲜血不断从中涌出。
“呃……”
冰凉过后，便是钻心的疼痛。
“呃啊啊啊！”
疼痛并没有滋生恐惧，反而变成了愤怒。
他举起另一只拳头，全力向马雷砸去。
“嘭！”
随后他在他的另一边肩膀上感到了同样的冰凉。
“啊啊啊啊！”
辛森惨叫起来，还不时地叫着“爸爸”或者“妈妈”，这次疼痛似乎终于转变成了恐惧。
马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你！”辛森的眼睛突然又有了焦距，死死地盯着马雷。
“辛森先生，不要那样盯着我，我可不想我的枪再不小心走火了。哦，也不要乱动，如果你不想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话，当然，我也不是出于仁慈而不想让你死，你死了话对我来说会——有点麻烦。所以我希望你接下来能安静一点，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马雷走到门边，从门上的被辛森砸出的破洞处伸出手，企图用门外的把手打开门，他踮起了脚，终于摸到了门把手，却发现拧不动——看来这门没法从外面打开。
马雷收回了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辛森，后者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双眼紧闭，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马雷走到窗边，发现窗户果然都被钉死了，他把贴在窗户玻璃上的报纸撕下。窗口终于向屋里洒下了久违的光明，虽然不多，但却不会再让人感到压抑了。
整个屋子也终于清晰地呈现在马雷的视线之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副骨架，不得不说，抛开个人成见，那玩意儿确实称得上是艺术品。
接着就是在墙边堆成小山一样的书籍，马雷大略翻了一下，发现一个字都看不懂，然后就放了回去。
最后马雷拿起放在角落里的那个相框，看到了照片上那个中年男人。
“真是个好父亲，把儿子教成这样。”
镇子上警力不多，所以等警察来可能还要等一会儿，马雷也不介意再多呆一会儿。
马雷在地板上找了一会，最后在辛森脚边发现了自己的打火机，他捡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挤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这上面印的可不是你说的什么花花草草，”马雷看着手里的打火机，擦拭着上面的花纹，“这是铃兰花。至于这个打火机嘛，硬说的话，应该算是我朋友的遗物吧，被我私吞的遗物，呵呵。”
马雷站到窗边抽着烟，看到楼下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好奇地向这里张望着。
“辛森先生，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要知道，虽然我尽量避开了要害，可是人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失去意识进入休克状态的，跟人谈话可以一定程度上保持清醒……
当然，就算你现在不说，等到了警察局，我们肯定还可以好好聊聊的。
辛森先生。
辛森先生？”
无人回应。
“啧，不是吧……”
……
事实上，辛森现在很清醒，他从未如此清醒过。他对马雷说的话无比清楚，对他自己要做的事无比清楚，
对自己嘴里无声念诵着的咒语也无比清楚。
他自己的记忆也突然间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和父亲一起玩球的日子，和父亲一起骑马的日子，和父母一起进电影院的日子，还有父亲死……
不，不。
这不是真的！
父亲没有死，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而已，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迷路了。
他忘记了回来的路，没关系，我不怪他；他忘记了回来的路，所以需要有个人为他指明方向——我会是那个人。
所以说，
所以说，
所以说……
回来！父亲。
……
“好慢啊……”
马雷把烟头丢下，用鞋子踩了踩。
他又看向躺在地上的辛森，他两肩上的枪伤已经被马雷用不知从哪找来也不知是否干净的布条包扎上了，布条已经被浸红了大半。
辛森起伏的胸部证明他暂时还没有危险，暂时。
“啧……”马雷决定不再等了，打算撞开门先出去再说。
“嗯？”
就在他准备强行开门出去时，他看到辛森身体好像动了一下。
不，不是辛森动了，而是辛森躺下的地板动了。
哦不，不对，动的不是地板，而是画在地板上的——
血色符号。
只见地板上的血色符号开始缓缓蠕动，向躺在符号中心的辛森收缩着。
它们爬上了辛森的身体，钻进了辛森的身体，而辛森也不出所料地低吼着以发泄他的痛苦。
“唔呃……”
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不过这次似乎要快得多。
马雷一时间忘记了思考。
等所有血色符号都钻入辛森体内时，他口中的低吼也逐渐消失。
辛森睁开了眼。
“嗯？”
他坐了起来，看向马雷。
马雷知道那样的眼神所代表的含义——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杀意。
马雷再次掏出了枪。
辛森站了起来，举起一只手，指着马雷。
“爸爸（儿子)，就是他打伤了我！（你？)”
明明是从同一张嘴里同一时间说出的话，却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就像是不同的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一样。
“你（我)一定要（会)让他付出代价！”
马雷心里有些发毛，不只是因为辛森奇怪的说话声音，更重要的是：
没人可以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还能生龙活虎。
“去死！”
“嘭！”
枪声再次传到了克姆街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克姆街23号二楼的那间屋子。
“怎么回事？已经是第三枪了。”
“警察，警察还没来吗？”
“没有人上去看看吗？很可能出人命了啊。”
“你怎么不上去看看？”
“咳……我就说说而已，再说了，我又没钥匙……”
“喂，小姑娘，你趴在门上干什么？”
人们看见一个一头银发的小姑娘正趴在23号的房门上，不知在做什么。
“当然是开门啊。”话音未落，啪嗒一声，房门已经打开。
“喂，里面很危险的！”旁边的人看到少女就要走进去，出声喊道，还有几个人想要过来拉她。
少女却不等其他人有所动作，已经迈步进了房门，随后房门关闭，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她蹦蹦跳跳地踏上了楼梯。
“哼哼~再优秀的侦探也离不开身边得力助手的帮助呢。”
……
怎……怎么可能。
马雷看着留在墙壁上的弹孔，又看了看除了两肩处其他地方毫发无损的辛森。
他刚刚……躲过了子弹？
还有，他是不是比刚才高了一些？
原先辛森比马雷矮了一个头，现在他站起来时，马雷却发现他跟自己几乎一样高。
辛森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墙壁上的弹孔，又回过头来，看着马雷。
马雷心中炸毛。
“爸爸（儿子)，他该死，胆敢分开我们的人都该死！”
辛森朝马雷冲了过来，速度快到马雷几乎看不清。
“嘭！”马雷勉强瞄准他的头，又开了一枪。
辛森只是把头一偏，子弹便在他耳旁呼啸而过，在墙壁上留下了另一个弹孔。
该死。
马雷还想开第三枪。
可辛森已经冲到身前了，拳头在眼中极速放大，马雷想向旁边扑倒，可辛森的动作更快。
马雷只感觉肩膀遭受了一记重击，然后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壁身上，这一撞差点没让马雷背过气来。
好疼……
马雷知道自己的肩膀已经脱臼了，甚至更严重，手枪也也脱手掉在了地上。
“接下来，是你的另一只肩膀。”辛森看向马雷，舔了舔嘴唇，再度发起冲锋。
马雷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怪物，心里想的却是：
嘁，跟个小孩似的，还挺记仇。
“崩！”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辛森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那扇飞向自己的门。
他灵活地躲开那扇门，而那扇门则径直撞上了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那扇门居然带着整扇窗户一起飞出了屋外，接着楼下传来了木头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人群的惊呼声。
而马雷则一脸呆滞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莎菲娜？”
银色的头发在她身后舞动着，淡紫色的眼眸射出了夺人心魄的光彩。
“哟，大叔，”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不怀好意的笑容，“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没带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