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谷雨
三月初五。正值清明。
清晨,镇上名为葫芦巷的僻静地方,一位清瘦的少年正准备着祭拜祖先的贡品。
少年姓沐,名凡。爹娘早逝。与双目尽失的爷爷相依为命,与其说是爷爷抚养他长大。倒不如说是他独自照顾着年迈生活不能自理的爷爷。
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沐凡早早的带着收拾好的东西。上山祭拜爹娘。
少年摆放好平日里自己省吃简用凑出来的香蕉橘子等水果。默默的跪在爹娘的坟前哭了好久。却也一言不发。
镇子上的玉器远近闻名,数不尽的大人物门都纷纷争抢,以拥有一件小镇玉器为荣!
早年沐凡也跟着师傅学了几年玉器工艺。奈何制玉一途,不仅需要平心静气,同时还需心灵手巧。天赋与经验,缺一不可。老师傅本就属于心存善意,想着沐凡与爷爷相倚为命,身为多年邻里,理应帮衬一二,也便并未苛责沐凡平庸的天姿。
少年虽说愚钝了些许,但或许是早早的当起了家的缘故。学习的过程中却也总是一丝不苟。不似那姓刘的惫懒学徒,仗着几分天赋便肆意放纵。
奈何姓吴的老师傅年事已高。在一个严寒的冬日,带着些许酒意,睡了,然后再也没醒过来了。
有道是春事刚临社日,杨花飞送鲛鱼。春日临近,正是吃鱼的大好时节。
沐凡卷起裤腿,在山下的龙须河里一阵扑腾。不多时便又十几条肥美鱼儿上岸。
回到家中,沐凡熟练处理起刚刚到手的鱼儿。想着晚上和爷爷大朵快颐。起灶烧火上水下鱼,动作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屋子里便飘满了鱼汤的香气。
暮色里,屋外响起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沐凡打开门,定睛一看是铁匠铺子的学徒路荣宇。
‘凡哥,我师父说最近镇子上来了些奇怪的人,瞅着来头不小的样子,让我来通知你注意一下,别不小心开罪到那些大人物了。’路荣宇一边顺着门缝挤入屋内一边说道。
路荣宇本是个流浪儿童,在小镇较为富饶的街巷中乞讨为生。本来以路荣宇的机敏,仅仅只是乞讨些吃食,在镇上也勉强可以维持生计。奈何富饶的街巷却也并不平静。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们整天精力旺盛无处发泄,除了待在小娘子们的肚皮上消磨闲散的时光,剩下的时间便以逗弄街上的乞儿为乐。
早年路荣宇被甲第巷胡家的小公子带着家仆围在了巷角。年幼的路荣宇双手抱头,蜷缩在一角,一声不吭的挨了他们几十下老拳,被打的呕血不止。住在巷角的几户人家,多是讨碗饭吃底层农户。哪里敢趟这浑水。到后来只有一个同样枯瘦如柴的孩子,跑出巷口撕心裂肺的喊着‘死人啦死人啦.....’
胡家小公子听到叫喊声,才猛然惊醒,看着满地的血迹。内心慌张不已,到底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玩心重是真,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和仆从面面相觑后,灰溜溜的从巷口另一条道跑了。仆从们见主子都跑了,哪里还敢多留。奄奄一息的路荣宇埋头看了一下还在手中的破旧怀表,便昏死了过去。
同样瘦弱的沐凡搀扶着路荣宇晃晃悠悠的迈向了葫芦巷。
起先铁匠唐师傅虽是觉得路荣宇可怜,却也并未答应收他做学徒。只给了些粗粮。然后说道,“我这里并不养闲人,要想留下来就得让我看到你的价值。铺子里的铁锤,你要是能提起来,便留下来吧。”
尚还负伤的小荣宇使出浑身力气提起大铁锤,并一言不发撑了一炷香后,昏死了过去。
那次过后没多久,甲第巷中少了个瘦弱的乞儿。葫芦巷的某个不起眼的铁匠铺子中多了个学徒。沐凡也多了个小跟屁虫。
“小宇来了啊。”屋内爷爷听见了路荣宇的声音。立马高兴起来了。
“是啊,沐爷爷。我来给凡哥带个信。”路荣宇如实道。
送别路荣宇,沐凡躺在床上,玩弄着早年在小摊上得来的一枚玉指环。说是扳指,实际上只有一个半环,明显是摔碎了剩下的残次品。
沐凡摩挲着扳指,努力在脑海里勾画着爹娘的轮廓。
一不留神,扳指划破了手指。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
指尖传来的刺痛,打断了沐凡的沉思。
处理好伤口后便将指环收了起来。丝毫未察觉原本充满裂纹的指环,沾血之后突然多了几条裂纹。变得愈发破烂不堪。
小镇大大小小几十条街巷,阡陌纵横。最不缺的便是贩夫走卒的营生。
沐凡闲暇时刻也会去帮邻街的大户人家们跑跑腿,时而也能得到几枚赏钱。
清晨,朝阳带着丝丝光晕从东边升起,给笼罩大地的暮色缀上丝丝光亮。
沐凡早早的起了床,打完了一套幼时爷爷教的强身健体的拳法后便出门了。
“昨天答应帮镇上的大户穆家去请镇西的顾大师赐画。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几枚赏钱。”沐凡暗暗思忖道。却丝毫未注意路边一名年轻的道士正笑容玩味的看着自己。
“年轻人,贫道算命一向讲究因缘际会,从不强求。但今天我却得将你拦在这算上一卦。”年轻道士一本正经的说道。
“贫道观你眉眼有血煞之气萦绕,想必近日有过血光之灾。若是听之任之,恐有大患啊。”年轻道士故作惊叹危言耸听道。
其肩上一只秃头无毛的鹦鹉,也有模有样的说着
“血光之灾......血光之灾.......”
沐凡闻言笑了笑并未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便要离去。
“年轻人切莫以为贫道危言耸听。此劫若是不想个法子避开。恐将祸及家人。”
"祸及家人.....祸及家人......"
沐凡听他越说越离谱便有些生气。
“道长,我也是个穷苦人家,若是道长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可寻些大户人家试试。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口舌。”
"罢了罢了,贫道再三提醒已是有些出格了。你且记住,贫道的摊子始终在此,日后若是遇到些解决不了的困难,可来此寻我。"年轻道人无奈道。
“谢过道长了。”闻言觉得这个道士骗人归骗人,终归还是有一份真情流露的,沐凡郑重其事的道过谢便离去了。全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年轻道人正了正道冠,低头摆弄着桌案上的签筒。暗自思忖道:“希望那位仍未苏醒,不然度过这最后一世,怕是能冲破锁灵戒的牢笼。彼时,以他的神力,带着滔天的怒火,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承受得住呢。罢了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