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划破了手掌,鲜血顺着刻画的痕迹,填满了碑文。当最后一个字被填满,白兰垂下了手,永远的跪在了墓前。
剑鸣四起,仿佛为主人的长眠而哀嚎,棠萍剑折。
......
秋分。
即使立秋都快过去两个月,天气还是热的不行,但艳阳高照的广场上仍然挤满了人。
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拿着小喇叭不停地喊:“请同学们保持间距,戴好口罩,提前打开安康码。”
棠果和他哥已经排了快半小时了,太阳烤得棠果像蔫了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一抬头本想看看还有几个到自己,结果发现自己前面换了个人,再一看,好嘛,原来是被插队了。
棠果胆子不大,不像他哥那么勇,只能小声比比。
“诶你这人怎么插队呢?”有些郁闷的声音从白兰身后传来。
精神恍恍惚惚,记忆纷纷乱乱,空间与时空重叠又交错,白兰的脚下打了个趔趄,修习术法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没站稳。
棠果看人一言不合就要往地上躺,急忙退后两步:“哎哎你排就排,怎么还想讹人吗。”转头望向自己专心刷着抖乐傻乐呵的哥,离近了还能听见手机里的声音:“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第一枪,相思!”
棠果用胳膊肘捣了捣棠萍,下巴扬了扬示意他看前面的白兰:“哥,这人插队啊。”
棠萍草草望了一眼,无所谓地说:“插就插呗,狗咬你你还能咬狗吗。”刚要低下头继续刷,心灵流转间却像触电般又抬起来头,有点不确定地开口说道:“这人我看怎么那么眼熟呢?”
棠果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上次看见系花也是这么说的,你光看个侧影就眼熟,我还说我也眼熟呢。”棠萍:“......”他看着前面发着愣脸色苍白的白兰,心想:她不会是中暑了吧。他打算上前问问她是否还好。
而白兰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不是噶了吗?时空错乱让她感觉像晕车了一样,胃里翻江倒海,脑袋天旋地转,总结:十分想吐。站在原地缓了半天,前面的队伍都走出了好远。这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清亮的男音传来:“同学,你还好吗。”
白兰转过转头,第一眼望见的不是男人的脸,而是男人的耳朵,更准确的说是男人左耳垂一条竖着的短短的红色印记,上面分明有自己施法独有的灵纹。她一把抓住棠萍的手腕,棠萍一十八岁的黄花大老爷们经历过这个,都被盯得脸红了也没听见对方的回话。队伍被打乱,后面的人有的也开始抱怨:“前面咋回事啊,怎么不动了?”志愿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事,看见脸色苍白,佝偻着身子的白兰也以为是中暑了,赶忙把她引到一旁的树下的阴凉处。而被抓着手腕的棠萍也被拖了过去,棠果也只能一脸郁闷的跟了过来:半小时白排了。
白兰清醒了一些,一些回忆慢慢地浮上了心头。那是属于这具身体的回忆,更准确的说,这就是她自己这辈子的回忆。出生小资家庭,一路来顺风顺水,从小聪颖伶俐,灵感过人,没怎么努力就考进了重点大学,顶级的也不是不能考,但那些就要更多的汗水,名字都叫“摆烂”,怎么可能努力。这一点看来,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白兰还是那个白兰。自己现在应该正在去往教室的路上,但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站在了学校广场做核酸的队伍里。
以这辈子白兰所学的知识是无法解释了,但以上辈子的记忆来看她可以说出个一二三,简单来说就是她觉醒了,或者说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也或许因为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死了,所以在这辈子的这一天她又重新活在了这个白兰身上。真术重新继承到自己身上,因为自己已经学会了真术,所以真术继承之后的试炼秘境没有再把自己带走,但却把她带到了与她时空一至的物品旁边,也就是棠萍剑。没错棠萍剑断裂后跟随着主人一起轮回了,但这种时空不连续带来的不适感依然影响着白兰。当然修习的术法也全部失去了,毕竟这辈子她没修过灵。回过神来后,她看着前面有些关切的看着她的一男一女,男生是棠萍还被握着手腕。女生是志愿者,她不停地对着白兰说着什么,恍惚过来之后,她听清了,是让自己躺下,试着询问看自己的意识是否还清晰。白兰点点头说:“还好,就是站的时间太长了,有些头晕。”志愿者松了一口气,意识清醒说明并不是重度中暑,即时降下体温可以很好的避免中暑。但这时广场上的另一排队伍又起了骚乱,好像是有人插队吵了起来。志愿者叹了口气,对棠萍说:“你照看一下你的朋友,尽快送到医务室观察一下,我还要去那边看着,对不起了。”说完就迅跑到那边维持秩序。
志愿者一走,就剩棠萍和白兰大眼瞪小眼,场面十分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棠萍先说话了:“同学,你还好吗?”刚说完棠萍就后悔了,人家脸还白着呢,能好到哪去。
“还好,问题不大。”白兰的声音清冽而镇静,和她现在的状态大不相同,她继续说道:“叫主人。”
“嗯...嗯??”棠萍大惊,像看见了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看着白兰,都说看起来越乖的女生反差越大,看不出来眼前的女生白白净净,安安稳稳的,玩的这么野。
这时棠果回来了,他左手一兜,右手一兜,刚刚志愿者说要把体温降下来,最好要有冰块,于是他自告奋勇的去买了,小跑着先去超市买了一兜雪糕,又去隔壁奶茶店提了一兜冰块然后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棠果喘着气问道:“你还好吧,给你买的冰块。”语气里还有点不情愿,谁白白排了半小时队都不会开心,何况刚刚买个雪糕还被雪糕刺客背刺了一波。
白兰接过冰块,又被棠果塞了根雪糕,就看见棠果和棠萍两个人啃着雪糕像在动物园看猴子一样看着她,而她也也在看着两人,因为两人长相十分相似,从长相到体型基本一般无二,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弟,双胞胎,但气质上却大相径庭。但还有个地方的不同更加明显。她发现棠果的右耳垂上也有与棠萍一样的印记,不过那是淡蓝色的,上面波动的是师父魏来的灵纹。
与指纹一样,每个人的灵也不尽相同,灵纹是识别术士较好的手段,灵纹可以伪造,但还有更高明的识别手段--无限属性识别。这也是道术和奇术兴起以后,科学进一步发展的基础理论之一。他们认为,描述一种客体可以通过描述它的属性来无限逼近这种客体,描述的属性越多那么越是接近这种客体。就好比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是同一个人吗,从这种理论来看,不是同一个,因为两者客观存在时间不同。这也是道术和奇术少有的共同认知,因为他们也认为修习术法的本质就在于认识自己,在不断的加深自我认识中也就相当于不断认知自己本身的属性,在道术上将叫求得真我,在奇术上讲叫自我的调谐。
这种方法白兰自然也会,两人耳垂上的印记实际上就是白兰和魏来施加上去的深度属性,当时在剑格的两侧分别施加了上去,恰好蓝色的就在右边,红色的就在左边,在低纬度上,用感知灵纹的方式就能辨认出来。但现在白兰就不会了,毕竟这辈子啥也没练,光摆烂去了。
白兰撕开雪糕包装,尝了一口。不错,是真牛奶,上辈子的生物除了人基本死绝了,要不就是半生物半机械,或者半生物半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吃的基本都靠合成,生物制品基本有钱人才吃的到。不过那时候的合成制品味道比原生物更好,品质更好,营养也更全面面。所以吃原生物制品也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爱好。
她开口问道:“你俩叫什么?”
“问人家名字不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吗。”棠果又小声比比。
白兰好笑道:“我叫白兰,请问恩人你俩叫什么?”
“棠萍。”
“棠果。”
她也是一怔,应该错不了,名字也暗合。在道术和奇术上,名字也是十分重要的象征,自古就有易名改命的说法,奇术也有真名这一体系,看似随意的名字实际上必然的结果,就比如这一世她还叫白兰。她笑笑:“看不出来两个小哥哥长得高高壮壮的名字这么文静,你家里人很喜欢吃苹果吗?”
“关你什么事。”棠果啃着雪糕,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你猜的对,我家里人都喜欢吃。”白兰有些走神,因为魏来也爱吃苹果。
看白兰情况好了不少,棠萍说道:“你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去排队了,今天全市统一做核酸,挺重要的。你最好去医院看看吧,那里排队做核酸也凉快。”
“等一下,留个联系方式,我一定好好的报答你们。”白兰掏出手机对着两人扬了扬。
棠果率先掏出手机,嘴里叼着雪糕,双手快速操作,在雪糕滴下来之前调出来自己的码亮给白兰,白兰跟随记忆里的动作操作着手机正要去扫码,但她动作却是一顿。
“你这是收款码......”白兰有些无可奈何,没想到着半截剑还是个逗比。
“哦哦哦不好意思,手滑手滑”棠果迅速收回手机继续操作。棠萍早就习惯了弟弟的不太正常的思路,把手机递了过来,在白兰扫码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咱俩是不是在哪见过。”白兰有些惊喜地抬头,不过又看见了棠萍疑惑地表情,说道:“应该见过吧,毕竟同一个学校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实际上她也没想好,要不要再认两人,很明显,从记忆看这辈子是个太平盛世,她也不再需要剑。虽然这辈子的她和上辈子的她都是她,曾经她需要那把举世无双的锐利之剑,但现在她不再需要了。况且她怎么讲?上去跟他俩讲,你俩是我的剑,快纳头拜来喊主人?那恐怕就不是看珍稀动物的眼神了,那就是看神经病的眼神了。不过......
又扫完了棠果的码,顺便把雪糕钱转了过去,别问她怎么知道的价钱,问就是她昨天刚被刺过。她抬头对两人邪魅一笑:“以后你俩就是我罩的人了,谁要是敢找你们俩麻烦,报上我的大名,就说你俩是白兰居士罩着的。”然后他就看见了两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迅速远离,耳聪目明的她还能听见棠果的小声歪歪:“哥,我就说她有病吧,报这个名字我怕不是要被笑死,我还不如报龙哥。”棠萍:“龙哥是谁?你又搁哪认了个大哥?”棠果:“不知道啊,但听起来很叼啊。”
白兰瞪了棠果一眼,没有计较,目送他俩离开了。转头望向操场,看着熙熙攘攘的广场,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是哪个世界,既然我能够入了轮回,那大概师父也能轮回重新开始吧,他也会在这个世界吗?想到这里白兰的心头有些火热但又慢慢沉寂了下去,去找他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只能给他添麻烦。
白兰细细感受着空气中的灵,结果一无所获,看来这是个不存在灵的世界,也好,上辈子因为灵的催化,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全冒了出来,长相实在是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
‘那么现在我应该就是最不科学的那个人了吧’白兰想着,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好似马赛克在闪动,就好像看着动画片,电视突然卡了一下,时间很短,大概只有电影的一两帧的时间,但在这一两帧时间里她确确实实的“消失”了。真术的施展并不消耗灵,而是完全依靠对真术的理解,就好像数学公式,你理解了,你会了那你就能用,你不会你就只能写解。
白兰站起身走出广场,虽然她会真术但并没有完全参透,把她传送过来时是真术本身的力量,它不仅仅改变了白兰的空间也调谐了广场上所有观测者的空间,所以没人觉得她出现的突兀,因为他们所在空间是一样的。但现在回去就只能用腿了。
路过旁边排队的人群,有人的抖乐外放着,还能听见一句:一枪捅进天下诸侯,一袭白衣辩世间阴阳,第十四枪,核酸!
白兰的嘴角挂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