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看着岐王,脸上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眼中尽是掩盖不住的杀意。
岐王盯着伍子胥,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道:
“西南边军部署,你为何这般熟悉”
大军部署,自然瞒不过有心人。但能够清楚地知道各地夏国大军部署的数量,对西南诸郡熟悉到了如此地步的,绝非一般人
伍子胥冷冷地看了岐王一眼,道:
“西南伍家伍员伍子胥,见过岐王殿下”
岐王闻言,心中顿时沉重了一分。
自大夏开国以来,便因与云国对峙,而在西南边境留下重兵驻守。
这支西南边军,历经数百年时间的发展,终于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这些将门,盘踞夏国西南,掌握大军,甚至已经在朝堂之中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便是岐王这样的性子,当初以皇子身份前来统兵,都是强耐着性子蛰伏了数载,暗中调遣各地兵马,稀释这些将门的兵权。最后还是借用攻打云国之际,将这些将门拆分消耗大部力量之后,才敢真正动手除去。
若是眼前这个因为头发有些花白而有些看不出年纪的男子,出自西南将门,那他对于西南边军部署如此熟悉的原因,也就能够明白了
不过岐王在脑中回想半天,竟是半点也没想起,他到底是出自西南将门中的哪个伍家
迟疑片刻,岐王只得皱着眉开口道:
“哪个伍家”
伍子胥冷笑一声,道:
“岐王殿下,看来我伍家门第不高,尚且入不得殿下的眼”
岐王张了张嘴,有些无奈道:
“嗯,不是这么说,本王是真的没想起来”
萧承坐在上首,强忍着吐槽的冲动。
你要是真想起来,那踏马才见鬼了呢
岐王顿了顿,看向伍子胥,朗声道:
“只是你等将门,纵容私兵劫掠,使得百姓民怨沸腾。到了最后,还妄想裹挟朝议,逃脱罪责,岂能容你们”
岐王当日之所以冒着大不韪,不顾朝堂潜规则,领兵马屠灭将门。
一来,确实是因为眼见将门造下这般罪孽,心中心气不顺。
二来呢,则是因为西南民怨沸腾,若非自己斩杀诸将门以泄百姓心中怒火,那这西南根本等不到朝堂反应过来,早就乱了
无论出于何种角度,岐王他都是自认问心无愧。
伍子胥听到这话,却是再次冷笑一声,道:
“我伍家虽是将门,却从未参与那般污糟事。之前兵乱,我伍家还组织家中私兵守卫城池。结果只因我家得罪当地县官,那县官说了几句假话,殿下的大军前来,便不顾城中百姓劝阻,将我伍家尽数屠灭殿下这般问心无愧,可对得起我家冤死的父亲兄长”
岐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迟疑道:
“此事本王并不知情”
在西南边军之中数代为将者,便是西南将门。数百年下来,这个群体实在太多了。一个群体多了,必然就有好人坏人。若说将门之中没有好人,那实在太过武断了
再加上之前兵荒马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岐王根本就没有否认的底气。
伍子胥眼底闪过汹涌杀意,扭头看向萧承,拱手道:
“陛下,我刚刚尚未说完。若陛下有意,可拨另外调拨给我六万大军,三年时间,臣便可使夏国西南之地,归附我云国”
萧承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岐王一眼,旋即道:
“说说看”
“当今西南,民怨沸腾,如今名义上诸郡仍为夏地,但多有百姓驱逐夏国官员。之所以前来与我大云和谈,便是为了调边军回去镇压百姓”伍子胥沉声道。
岐王脸色阴沉地看了伍子胥一眼,旋即看向萧承,抢声道:
“云皇陛下,两国和谈之事已定,难道陛下想要反悔了吗”
萧承闻言,一拍大腿,好像刚刚想起一般,有些可惜地砸了咂嘴,对着伍子胥道:
“唉,可惜了和夏国和谈之事,都已商议完毕了,朕总不好立刻反悔不是”
伍子胥何等聪明,顿时琢磨出萧承的意思,眼中一动,旋即拱手道:
“陛下,我所献策略,不管何时用,都有成效”
“哦”萧承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道。
伍子胥拱手道:
“若陛下给我六万大军,我便将大军分为三师,终年袭扰西南各郡。春季纵马踏田,秋收之际焚烧粮田。而经此之乱,夏国西南之地民生凋敝,我军袭扰,更使诸郡无粮草可用。”
“诸郡百姓遭受兵乱,心中本就暗藏怨气。若此后夏国无力赈济,则百姓怨怼,西南诸郡便宛若布满火星子的柴堆,一点就燃而夏国赈济,则损耗粮草无数,国力必然大减,只待天时,我可助陛下兵出天南”
萧承闻言,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反而看向一旁的杨延和、萧瑀二人。
萧瑀眼皮一抬,极为配合道:
“夏国西南诸郡,人口约过日损耗粮食便是一座粮山。而维持一年的六万大军,再如何也不需花费三十万两”
杨延和显得更为沉稳一些,心中盘算了萧承今日的举动,心中了然,故作沉吟地道:
“臣此前刚刚看到奏报,这个月来,西北诸国银器、丝绸、食盐的价格突然上涨,反倒是战马、香料的价格暴跌。若陛下有意,六万骑兵亦可凑出”
岐王脸色难看无比,看向伍子胥之时,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杀意
伍子胥献上的策略,当真是太过歹毒了一些
当日萧承领兵千余,便将西南腹地弄得天翻地覆。
若是六万大军闯入西南诸郡,不攻城只破坏,故意引起百姓心中对夏国朝廷的愤恨,那就以如今西南百姓对夏国朝廷的态度,不需一两年,那夏国在西南的统治根基便会土崩瓦解
岐王脸上略微有些狰狞,咬牙道:
“你既是出身西南,对自己家乡百姓,就这般无情你知道你这毒计,会使你多少乡亲无辜而死吗”
若是此计成了,夏国朝堂也不可能挖空家底来赈济。人为制造的饥荒之下,不知该有多少人死于饥馑
伍子胥闻言,只是神色漠然地看了岐王一眼,冷声道:
“日暮途远,吾将倒行而逆施之”
天快黑了,离要去的地方还很远,所以我只好胡作非为,不按常理行事了
虽只有一句话,但伍子胥的态度已然显露,让岐王心中不由发寒。
萧承看到岐王难看的脸色,忽然点头,道:
“伍子胥,朕欲统合朝中兵事机构,于尚书台之下,设立兵曹,主管云国一切兵事,你可愿前去听政历练”
伍子胥虽然心中巴不得现在就攻入金陵城,灭了夏国社稷宗庙。但他亦是清楚,如今的云国,不可能真的和夏国开战。
同时,他亦是清楚,当今陛下如此雄才伟略,绝对不可能坐困天南之地。只需耐下性子,他终有得报家仇之日
伍子胥二话不说,当即跪倒在地,沉声道:
“臣伍子胥,愿效忠陛下,助陛下成就宏图伟业”
萧承微微抬手,道:
“退下吧”
伍子胥闻言,当即再次俯身一拜,起身看了岐王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一旁的杨延和、萧瑀二人,也很有眼色地起身,一同离开大殿之中。
待到殿中再无他人,萧承旋即看向岐王,似笑非笑地道:
“刚刚的话,不过是年轻人的狂言罢了,岐王殿下大度,想来应该是不会在意的吧”
岐王低下头去,眼眸低垂,深吸好几口气,许久都未曾真正将心绪平息下来,只是用略显有些强硬的口气,道:
“本王当年,亦有领兵征战北境、南疆,将天下诸国尽数纳为我大夏国土的狂言。不过几句妄语而已,不足以放在心上”
萧承闻言,连连点头笑道:
“对对对,狂言妄语,不必在意对了,岐王殿下求见,是为了何事啊”
“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两国和谈之”
说到这里,岐王瞥见萧承似笑非笑的神色,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萧承都在他面前做刚刚这么一出了,当面说如何攻打夏国,他还谈个屁的和谈啊
岐王再也不强忍着自己的脾气,当即抬头,昂然地看向萧承,沉声道:
“云皇陛下,本王不常做戏,也实在不喜欢打哑谜,便直接开诚布公了”
萧承嘴角一弯,微微坐直了身子,道:
“哦岐王不妨直言”
“边流韵,也就是失踪的柔宁帝姬,可在陛下这边”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旋即点了点头,极为坦然道:
“对”
岐王原本想要说的话,顿时在喉咙中一噎,有些错愕地看向萧承。
很显然,萧承这么直白坦率,倒是把岐王弄得有点不会了。
岐王嘴唇动了动,许久方才轻叹一声,继续道:
“果然,柔宁帝姬的事情,陛下也应该早就知道了”
“是啊,真假公主同时中毒之时,岐王你心中太过慌乱,露出的破绽太多了。别说朕了,便是朕身边的亲信太监,都看出了异常”萧承依旧笑着道。
因为萧承的不按套路,让此时的岐王有些凌乱。
你这都直截了当地说了,让本王接下来还咋开口
萧承见他说不出话来,缓缓站起身来,俯视着殿中站着的岐王,沉声道:
“岐王,你不想让你妹妹进宫,其实这个对朕来说无所谓的只要你能够拿出足够的诚意,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夏国的柔宁帝姬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夏国了,只要朕这边不追究,没有人会去过问这件事”
萧承只想要个夏国公主,根本不在乎谁是夏国公主。
说到这里,萧承忽然灿烂一笑,道:
“当然了,朕若是追究,呵呵呵”
岐王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道:
“所以刚刚那名叫伍子胥的人献上的计策,就是云皇陛下在告诉本王,您如何追究会是如何模样”
“不是,朕是在提醒你,我大云和你夏国,必有一战,无可避免”萧承负手道。
之前就说过,若是两国当真交战,一个身为云国后妃的夏国公主,身份那是尴尬无比的。身处敌国后宫,那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岐王顿时明白过来萧承的深意,眼中一冷,道:
“陛下这般所为,以一女子为要挟,有些失了王者风度吧”
萧承闻言,淡然地摇了摇头,道:
“这非是要挟,而是交易”
其实以萧承的秉性,倒是不太愿意将这些事情牵扯到一个女子身上。但岐王可拿不准萧承的性子,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妹妹去赌。
岐王沉默许久,方才咬牙道:
“陛下想要什么”
“你的妹妹,你来开条件”萧承道。
“绣衣使者在云国一应潜伏人手、收买人员的名册”岐王脱口而出。
萧承闻言,眉头一动,疑惑道:
“真的假的”
绣衣使者,乃是夏国特务机构。他一个皇子,从哪里搞来的
岐王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衔命直指云国密事的二品绣衣使,投效于本王门下。他手中的名单,本王可以交给你”
萧承面露沉吟之色,皱眉道:
“总觉得你这般爽快,好像这名单在来之前了,就准备好给朕一样”
这句话,还真让萧承说对了
这名单,岐王早就打算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换取自己妹妹的自由了。
因为此前冯处并不在云国,是以云国之中的绣衣使者,并无多少是他的亲信心腹。自从这次刺杀之事中,绣衣使者毫无作用,甚至有暗中下手的嫌疑,便可看出其中已经有不少人找到了自己哪个兄弟作为靠山。
既然如此,那借用云国朝堂的势力,将这些绣衣使者尽数扫空,使得冯处不再受到限制,得以全力施展。
岐王毫无异样,只是沉声道:
“那陛下,要不要”
萧承嘴角一弯,点头道:
“好,朕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