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看着手中农桑辑要,轻笑一声,道:
“万万没想到,这诸子百家之中,竟然是农家先反应过来。”
眼前这本农桑辑要,便是稷下学宫之中农家弟子敬献而来。
农家核心理念,便是以农桑为本。门中弟子,入门之后,在学习之余,还需埋首田间耕种。经年日久,这农家自然便总结出了很多经验。
眼前这本农桑辑要,便记载着耕作方式、农具制作、水利、各类种植之物习性等等。除此之外,书典籍,各种微言大义。
可以说,这本书,绝对是农家数百年来的精华凝聚所在。
萧承想要化诸子百家之力为己用,这才设立稷下学宫,并且萧承对各家学派,一直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般姿态,便是想着让百家相互之间内卷起来,为了增强自家影响力,而主动向他拿出更多的诚意来。
如今稷下学宫设立也快半年了,百家之中的各大显学,也纷纷入驻其中。
但或许是因为百家尚在观望,一直只是相互之间小打小闹。
听到东厂的禀报,这些天下显学,似乎只是将稷下学宫当做了夏国朝堂一般,相互之间时常争辩斗武,相互攻讦对家理念的错漏,而从未想到从萧承这边入手。
这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这九流十家之中,一直不声不响的农家。
一旁的冯保见状,轻声道:
“东厂番子回报,新任兵曹职方主事伍子胥,此前曾与农家在学宫之中的主事弟子许恒,见过一面。之后不久,许恒便献上此本农家辑要。”
昔日伍子胥初至稷下学宫,农家许恒释放善意,并且带着他进入学宫之中,这便算是接下了善缘。这些事情,东厂那边的情报,早就递了上来。
而以伍子胥的智慧,猜出萧承冷遇百家的原因,不是难事。因为当初的善意,而出言提点农家,自然也是能够理解。
萧承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
“伍子胥啊,倒是聪明。这许恒,也足够果断,是个人才”
萧承缓了缓,当即沉声道:
“拟旨”
“于户曹之下,新设衙门司农寺。设卿一员、少卿二员,丞四员,主簿、录事务二员,职掌劝课天下农耕,兼巡视监察之势。抽调原大司农属官,充任其中。此前朝廷推行的水利农田法,今后也由司农寺负责监管”
“此外,另拟一旨。农家弟子许恒,敬献农桑辑要,于国有功,于民有德,钦封司农寺主簿,先负责考察我大云境内农桑之事。并令其选农家弟子五名,调任司农寺任职官吏”
一旁的冯保,当即躬身应是。
萧承缓缓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农桑辑要,轻笑着道:
“今后,便看这些诸子百家,懂不懂事了”
农家前脚敬献农桑辑要,萧承后脚便擢拔农家弟子入朝为官。诸子百家之中,应该有聪明人的
后宫之中,杨玉环坐在中间,有些坐立不安,洁白的额头之上,甚至微微有些冒汗。
在她一左一右坐着的,赫然是眼带审视,不断打量着对面之人的南荣姝,以及身形从容镇定,气质大方端庄的边流韵。
此时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有些不寻常。
这气氛,让杨玉环不由得有些心生悔意,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好巧不巧的,三人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竟然撞到了一起。
原本三人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见势绝对有些不对,此时都已经颇有眼色地退下,生怕触了几位霉头。
南荣姝看着眼前气质温婉,举止从容,似乎并非将自己放在眼中的边流韵,眼睛微微眯起。
切,不过就是夏国公主而已
南荣姝嘴角弯起,露出很让人惊艳,看着也很是虚伪的假笑,捂嘴道:
“啊,姐姐这初来后宫的,咱们之间少有走动。今日倒是凑巧,竟然撞到了一起”
南荣姝的假笑,本就很容易被识破,更别提边流韵得益于她习练的音家典籍之助,对人之情绪感知很是敏感,很容易便感知到了南荣姝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敌意。
她秉性温柔,但此时却是不愿意退让一分,用她那温柔的声音,不轻不重道:
“我位份虽高,但毕竟入宫晚,可当不得姐姐的称呼。咱们相互之间,还是以年龄来论大小吧。”
南荣姝闻言,眼皮顿时一跳。
边流韵真实年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如今顶着的,是夏国公主虞瑛瑶的身份。所以如今三人之中,表面年龄最大的那个,还真是南荣姝。
南荣姝眼睛眯起,凝实边流韵
几个意思啊我就是随口一喊,你就拿这个攻击人是吧咱们三个,都还没到在意这年龄的时候吧
南荣姝维持着虚伪的笑容,想要揭过这个话题,道:
“其实说起来,在后宫之中,咱们三人”
说到这里,南荣姝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气息也变得有些粗喘。
不行,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淦,越想越气
看到南荣姝脸色不对了起来,一旁的杨玉环连忙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裙,对着她微微眨眼。
此时的南荣姝,当即想起杨玉环之前所说,后宫不宁,会使萧承不快的那些话,原本想要发作的脾气,也强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如今这主动挑事,放到此前看过的宫斗话本之中,那就是一反派妃嫔的戏份啊
什么反派竟是我自己
想到这里,南荣姝心中顿时反应过来。
不行啊,得换个方式
南荣姝沉吟片刻,眼睛微微眨动,再次露出假笑,道:
“也好,既然妹妹客气,那我就托大,受你一句姐姐了”
这个时候,倒是轮到边流韵眉头一动了。
南荣姝见状,继续笑道:
“说起来,我和妹妹的缘分,倒是不浅。妹妹入我云国之后,一路护送的南霁云将军,便是姐姐我的族人。”
说到这件事,边流韵倒是微微一愣。
对于护卫自己一段时间的南霁云,是位天下少有的九阶高手。
此人性格严谨认真,护卫期间从未有所疏漏,将那些明面上的刺客,尽数挡下,一个都没有近到她的身前。
如此可靠的人物,竟然是眼前这人的族人
感受到边流韵的惊奇的眼神,南荣姝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冒犯。
南荣姝差点没把牙咬碎了,但面上还得继续笑着,道:
“妹妹不知道,我哀牢族中的得力族人,如今都已经进入朝中、军中效力。只可惜我族中成器的族人不多,只有这么一位南霁云。不像玉环妹妹,家中亲眷,如今都受陛下重用呢。”
哼哼,你虽是夏国公主,身份固然尊贵,但却不能为陛下带来任何人才、好处。等到两国战端再起,你又如何能够自处
南荣姝此时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便是借此告知边流韵,你的身份固然带来了尊荣,却也注定不能彻底融入后宫之中。一时得意,又能如何
只可惜,南荣姝这番话中深意,边流韵根本毫无感触。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夏国的公主。
不过此时的边流韵,也是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之前岐王所说过的事情。
眼前这位看着天真懵懂的杨玉环,背后亲族势力,却是在云国朝堂之中根深蒂固。
不说朝、现任尚书令曲诚、太尉陶艾这三位,便是边流韵此前所知道的她的亲眷,便有驻守在东南边境的杨大眼。
杨玉环见二人没有针锋相对,心中微微一松,抿嘴一笑。露出喜悦自得之色,接话道:
“我杨家叔伯兄弟不少,还有父亲帮忙选荐可用之人其实主要是陛下错爱,这才对他们加以重用。”
说到这件事,南荣姝忽然又是嘴角一抽,心中顿时生出挫败之感。
她近来遍搜族中,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
南荣姝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偌大的哀牢族,人才竟然还真不如杨玉环这一家之姓的多,这让她到哪里说理去
看着二人的神色,边流韵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民间流传后宫争斗,总是些阴谋诡计,相互算计。但这云国后宫之中,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妃嫔之间,相互攀比着为国家举荐人才的数量,这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所以,我要不要也
边流韵此时,忽然陷入沉思之中。
有时候,内卷就是这么开始的
中庆城外的官道之上,千余精锐士卒列作军阵,缓缓前行。军阵之中,树立着“陶”字大旗,以及象征着当朝太尉权势的符节。
眼前这队人马,却是从石城郡归来的老太尉陶艾。
老太尉年事已高,所以在此前夏、黎两国入侵之时,萧承并未准许其亲上战场。
但这并非是说,老太尉在这次战争之中没有出力。
老太尉军中小卒出身,一步一步沙场搏杀,而至卫将军高位。又因老太尉性格,所以在军中威望甚高。
正是有其坐镇石城郡,防止边军叛乱的同时,调度一切,稳定军心。便是有他,这才撑到萧承亲自到来,收服边军,解除云国危机。
而今三国和谈,边军归心。老太尉毕竟不再年轻,老胳膊老腿的容易出毛病,萧承便趁着这个时候,调其回京荣养。
此时城门之处,老远便见一众礼曹、兵曹官吏,正恭候在城门之处等待。最前方,还有宫中侍者,架着一辆由八匹高大精壮的黑色战马,拉着的造型华丽,格外显眼的金车。
见到老太尉的旗帜,众人当即上前,列队出迎对着军阵最前方,满头白发,身形挺立战马之上的陶艾躬身行礼,齐声喝道:
“奉陛下圣旨,恭迎陶老太尉归京”
虽谈不上百官相迎,但如今这阵仗,亦是不小,足见萧承对陶艾这位忠直老臣的敬重。
从军之人,本就极为看重荣耀。陶艾如今贵为太尉,官位已至最高,再无追求。而如今看到城门处奉旨迎接的众多官员,他心中却还是为之激荡,面色动容。
一旁的宫中侍者,当即上前手捧圣旨上前,朗声道:
“顺天应时,受兹明命,大云皇帝诏曰:太尉陶艾,花甲之年仍自领兵亲往前线,坐镇军中稳定军心,其忠贞之心可表天地。特赐兵车戎辂,玄牡二驷,以示其功”
兵车戎辂,是指金车大辂。玄牡二驷,便是赐下了八匹黑马。
这东西,听起来好像就是送了一辆车,似乎不是很贵重。
但实际上,这待遇,是九锡之中的“车马”。
九锡这玩意,是九种礼器仪仗,合起来是篡位的前置套餐。前太尉汪晓,身上就有这八种,要不是萧承翻盘,说不定流程都已经走完了。
不过这东西,单一拿出来,那就是给臣子的赏赐礼遇,算不上太过惊人。
陶艾忙不迭自马上翻滚下来,跪倒在地听旨,然后语带激动,毕恭毕敬地道:
“臣陶艾,谢陛下厚爱”
宫中侍者可不敢让这老太尉跪在地上多久,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恭敬道:
“陛下说过了,老太尉不需跪拜接旨。一路行军辛劳,陛下准太尉先回家休养,再入宫觐见。”
陶艾闻言,当即摇头,道:
“岂敢让陛下等候我这便进宫谢恩”
宫中侍者见陶艾坚持入宫觐见,也不好阻止,只得道:
“那便请太尉跟奴婢一起吧”
陶艾当即嘱咐身边副将,带领军队入驻早就备好的军营之中,自己则在宫中侍者的带领之下,朝宫中而去。
而就在陶艾带回来的大军之中,数十名没有身穿铠甲,但举止进退之间,尽显军伍之气的兵家弟子,正簇拥着一名中年人。
中年人抬头望向皇宫之中,感受着手中兵主印传来的悸动,心中激动不已。
“兵主印有反应了我兵家崛起,果然便印在云国之中”
一众兵家弟子,当即齐声喝道:
“恭贺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