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中,众人急忙退了出去,仅仅留下萧承与黎醒待在这里。
黎醒紧紧地盯着萧承,喉咙上下微微一动,旋即又看向萧承腰间的怒龙神将,心中莫名嫉恨起来。
此时,在他的感知之中,萧承在腰间怒龙剑的加持之下,周身气势变得凌厉深沉。
因为是仗着神剑加持,方才步入此等境界,萧承整个人的气机显得有些虚浮。若是和真正的陆地神仙境高手对上,顶多是能够勉强自保。
但就算如此,萧承对于此时的黎醒来说,显然不是他能够威胁到了的存在了
地牢之中,沉默了片刻。
忽然,黎醒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昂头看着萧承,眼中嫉妒愤恨、不甘之色交加一起,咬牙道:
“怒龙剑啊怒龙剑当年你家先祖萧拓,便是自静江水脉之中得此神剑。从而被各族部落,认定他有天命在身,纷纷投效麾下,俯首听命。萧拓从此得势,这才有你云国定鼎天南之日因为这把剑,我被萧拓压了半辈子。不曾想六百年之后,我竟然还会因为这把剑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黎醒顿了顿,嘴角却是一反常态,露出肆意的冷笑,带着一丝畅快之意,高声道: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萧承看着面露放肆猖狂之意的黎醒,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
“阁下,当真不怕死”
说黎醒不怕死,萧承还真不太信。
别的不说,只说他此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能躲在黎朝宗庙之中苟延残窜,放在其余心有傲气之人身上,只怕说什么也不愿意用这种姿态存活下来。
听到萧承威胁的语气之后,黎醒竟然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冷笑道:
“你杀了我,更别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正是因为黎醒怕死,所以这个时候才不愿意将那些法门交出来。因为死死握着这些东西,才能够保证萧承在得到之前,不会对他下手。
只要在萧承耐心耗尽之前,这些东西,他守住多久,便能够活多久。
萧承看着眼前有恃无恐的黎醒,嘴角忽然弯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早就知道,这黎醒的嘴没有这么容易撬开。
萧承微微抬手,自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径直打开,微微递到了黎醒的面前,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个东西,阁下应该很熟悉才是”
黎醒看着萧承这般从容,好似还有底牌逼他就范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跳,眼神顿时朝萧承手中看去。
便见锦盒之中,一婴儿手指大笑,通体乳白色,宛若白蚕的虫子,正静静地卧在盒子之中。
顿时之间,黎醒脸色忽然一变。
这虫子,赫然便是他控制、训练宗卫的蛊虫。
萧承有些嫌弃地合起盒子,看着黎醒,轻笑着道:
“恰是不巧,我家太妃哀牢族出身,还精通蛊术,翻阅古籍之后,认出了这个东西”
“这蛊虫名为蒙露,是哀牢语,意为听话的傀儡。此物以人为饲,能够吸纳人一身庞大的气血精气,藏于这小小的虫躯之中。然后寄宿于宿主脑后风池穴中,使宿主沦为傀儡。最巧妙的是,这蛊虫寄宿之时,还能够将体内容纳的精血倒灌回宿主体内。”
便是因为这种神奇的蛊虫,黎醒手下之中那数量庞大的宗卫,才皆是由江湖之中少见的,七八阶的高手组成。
萧承顿了顿,接着道:
“昔日哀牢国疆域囊括如今云、黎两国,国中武林与中原大相径庭,各种异术、蛊术盛行。曾经有哀牢国皇室子弟,以此蛊术操纵臣民,意图谋逆。事败之后,操纵蛊虫的蛊师销声匿迹,这蛊虫也自此失传。”
萧承看着黎醒,忽然嗤笑一声,道:
“到底是六百年的老不死,手中的东西真是不少啊你用这东西用多了,只怕自己还没有亲身体验过一次吧”
黎醒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露怯,当即强忍这心中惶恐,色厉内荏地道:
“被此物寄生的宿主,神智丧失将会大半。你若用来对付我,也不可能拿到完成的气运之法”
萧承闻言,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能够琢磨出来这等秘术,便证明整条路走得通,莫要太将自己当回事朕贵为大云之主,手下人才何其多也。只要从你这里得到一点线索提示,朕自然可以拼凑出完整的秘法”
黎醒看着萧承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淡漠神色,心中顿时浮现出无边的恐惧之意。
正如萧承所说,很多东西看似神异,好似仙神手段。但其实只要稍加点拨,思路转过来,便不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而且天下杰出之士何其之多这些智者贤士的智慧,可比黎醒他厉害多了。只要得到一点提示,便足以让其他人渐渐摸索出完整的东西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就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只要稍稍一想自己的下场,黎醒对死亡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黎醒眼睛一动,身形猛地一动。
突然的动作,让萧承心中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腰间怒龙剑已然拔出数寸,寒芒闪烁锋芒毕露。
地牢之中,甚至能够隐约听到阵阵龙吟嘶吼,宛若神龙出身,震颤人心。
但见黎醒,此时却是没有什么动手的样子,反而是整个人身形一动,变坐为跪,伏倒在地,声音急切道:
“不、你不能我还有用,我还有用”
萧承看着黎醒这般惶恐不安,俯首臣服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抽。
就这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那桀骜不驯的模样
萧承缓缓收回怒龙剑,看着跪伏在地的黎醒,居高临下道:
“你有什么用”
“我、我是黎朝老祖,手下党羽心腹掌控”
话未说完,萧承便出言打断道:
“都没了。那日晚上,都被黎卫宁杀了所以就算朕放你回黎朝,也没有人会认你这个老祖宗的身份。”
黎醒暗中掌控黎朝朝堂,其实是以一种类似精英结社的方式。
通过在黎朝高官面前,以各种方法展露自己的“仙神手段”,将自己塑造成类似神的身份,从而使得众人狂热地尊崇他,从而掌控了六百年的黎朝朝堂。
这种暗中架空黎朝君王,统治朝堂的手段,确实很有效率。但相对而言,一旦认同他身份的党羽尽数被灭,他便很难恢复自己的统治。
没由来的会被“我,秦始皇,打钱”这种手段骗到的人,毕竟还在少数。
黎醒闻言,脸上一白,微微有些失神。
他牢牢把持了黎朝这个国家六百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他一手创立的国家,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一种悔恨之感,在他心头涌起。
便是因为大意,未曾注意到黎卫宁的异心,这才有他勾结云国高手,径直闯入宗庙之事,致使自己落得如此的下场。
萧承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黎醒,沉声道:
“将气运之法交出来吧朕觉得,相比沦为傀儡,阁下更应该赌一赌,朕是否一言九鼎”
黎醒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萧承此时高高在上,淡漠无情,宛若九天神灵肆意操弄着自己的命运的神色,死死咬了咬牙,道:
“身为天子,执掌乾坤,自然要一言九鼎”
萧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无所谓地道:
“嗯,很有道理,朕也是这么觉得的”
黎醒张了张嘴,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将气运之法说出来。但就是萧承这幅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让他不敢拿性命去赌萧承是否一言九鼎。
他心中迟疑斟酌了许久,却是神色忽然一凝,抬头看向萧承,深吸一口气道:
“你还想要什么”
黎醒当年亦是文武双全的人杰,六百年的阅历,使他更是看尽了各种手段算计。
明明这个时候,不管萧承心中到底是什么心思,他都应该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自己相信他的话,尽快交出气运之法才是。
但萧承此时的模样神态,显然是依旧在给黎醒施压。
如此看来,他一定是还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黎醒心中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他便宛若抓住救命稻草,当即朝萧承问道:
“说吧,你到底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还有作用,证明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苟活了六百年之久,黎醒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爱人、朋友。但就算如此,他反而更加不愿意去死了。
在一个活了六百年的老不死面前耍心眼,萧承的手段还暂时有些稚嫩。
不过萧承倒是也不在意,毕竟他的手段,都是阳谋。
“你执掌了黎朝六百年,定然有一些对朕有用的东西吧”萧承看着黎醒,提醒道。
听到萧承的话,黎醒眼睛顿时一亮,当即道:
“对,我知道很多东西,可以很好地帮助你”
萧承闻言,嘴角一弯,道: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你对朕有用,朕不会动你。你也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手中的气运之法交出来,大家就都会放心。”
黎醒抿了抿嘴,心中对生的贪欲终于压倒了一切,当即道:
“好,陛下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许久之后,萧承缓缓走出地牢,面带笑意,心情显然极为不错。
在外面等候许久,心中忐忑的一众人,见萧承出来,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们连忙迎了上来,对着萧承微微一礼,齐声道:
“参见陛下”
萧承右手虚扶,笑着道:
“这次诸位奔袭黎朝宗庙,功勋卓著。稍候宫中,皆有赏赐赐下。”
众人闻言,连忙低头,齐齐谢恩。
萧承朝须宿微微点头,道:
“对了,烦请须宗主之后出手,再用些手段,不使黎醒有脱身而出的能力。”
须宿闻言,连忙回道:
“请陛下放心”
萧承点了点头,脚下步伐发快,径直朝宫中而去。
此时的萧承,已经自黎醒手中,得到了气运的运用之法,早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建昌府,常宁县之中。
书房里亮起,海瑞手持毛笔,正低头奋笔疾书,将这段时间在常宁县中的见闻,一一整理下来,书于奏折之上。
这既是打算之后上禀御史台,以及当今陛下御前,也是在为了之后铲除朝中硕鼠的时候,以作证据。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自外边传来。
院中守候的一众法家弟子,顿时眼中一冷。
张汤、郅都快步走进书房之中,两人面色皆是颇为凝重。
“大人,果真来了”张汤忍不住道。
海瑞闻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冷声道:
“他们这群人的胆子,倒是比本官想的还要大,敢在县城之中就动手”
郅都面容肃直冷峻,恨声道:
“想必这群人,已经将城中的官吏,尽皆收买了。要不然,胆子绝对不会大到这个地步”
如今的常宁县城之中,也的确如郅都所言这般。
在各种诱惑之前,能够坚守本心的官吏,到底是少数。
再加上在道衍的劝说之下,便连城中驻军的石校尉,也假意顺从他们。
所以在葛掌柜看来,城中内外上下,的确都是他们的人。
就算是在县城之中杀了海瑞,到时候也只要做些掩盖,就说他是在城外为匪类所杀。等朝廷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的首尾也就收拾好了,根本不用担心。
便是如此,这才有了今夜这次的动手袭杀。
“冲进去,每人赏银五十两。杀海瑞者,得白银一千”宅院之外,那以金钱鼓舞士气的声音,毫无顾忌地传入了宅邸之中。
“杀啊”
刺客们一声暴喝,身形一起,径直越过院墙,冲杀进来。
不对,这么大,这么毫无顾忌的动静,显然已经不能将他们称为刺客了
宅邸之外,葛朱掀开车帘,微微摇头,叹息道:
“何必呢大好的前程啊”
话音未落,便听到宅邸之中,突然一声暴喝。
“有意行刺御史,已行者,处杖一百、流二千里。若伤,依律当绞若杀,皆斩,不留”
凌厉之意,铺面而来。
率先闯入院中的刺客,迎面便见一根铁尺赫然袭来。
虽只是一式,但劲风严密,宛若罗网,笼罩周身。任由刺客反应再快,再三躲让,也无法避开,被一铁尺敲昏了过去。
刺客们脚下一顿,急忙喊道:
“有高手”
这个时候,便听到院中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师兄错了夜入民宅者,杀死勿论”
一名刺客刚刚落下,便被沛然大力击中胸口。只听得骨骼断裂之声,那人身躯倒飞出去,滚落在地,当即气息全无,身死当场。
“哎呀,师弟你没记全夜入民宅者,是登时杀死,勿论。其余若是拘执而擅杀伤者,减斗杀伤罪二等。至死者,杖一百,徒三年。”
杀人的那名法家弟子闻言,顿时露出狰狞之色,道:
“是啊,没错啊我不就是登时杀死的嘛”
说罢,这名法家弟子朗笑一声,身形暴起,越上墙头,对冲上来的刺客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