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从何说起呢?
今日海公侯六六大寿,府里却暗流涌动。
自他老牛嚼嫩草,娶回赵小姐以后,就冷落了府里的其他夫人。
爱江山,更爱美人,海音的父亲海公侯年轻时曾为北地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贪财好色倒好像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苦煞了本就被区别对待的海音母子。海音的母亲刘氏算得上海公侯的糟糠之妻,如今却被弃之如敝履。
刘氏比起天仙般的几个夫人,有些土气,表情也木讷。
她儿子海音还算争气,海公侯十二个儿子里,剑术能排进前五,写得一手好字,能算一百多步棋路,马上拉弓同样也能射百步。
尽管如此,海音还是免不了被其他人冷落漠视。逢年过节连一件新衣服都添不了,身为海公侯之子,他身上的衣服居然打了两三处补丁。
如今,在这飒飒的秋风里,他正练着家传的海涛剑法。
与他对抗训练的,是海公侯的长子——海狂。
都说人如其名,海狂本人却是文质彬彬,一副白面书生的形象,脸上挂着从中原购置的细框眼睛。
“我说...”
海音接住一剑,转身刺去。海狂侧身闪开。
“你觉得那赵小姐,有没有可能是狐狸精,不然父亲怎会如此荒淫无度?”
海狂用力一挥,手中的竹剑骤然改变了方向,一剑劈中海音的头顶。
“痛,痛,痛——”
“练剑还分心说话?”
海狂训斥道,脸上却是阴晴不定的样子。
海公侯现在过于堕落了,他有些担忧,内心却又有些不该有的暗喜。
美色缠身,海公侯怕是命不久矣,自己很快就可能继承父亲的爵位家业。
另一方面,他也希望父亲能振作起来。
海音——倒是无所谓,他是穿越来的,对海公侯没什么感情。
海公侯?爆金币的老头罢了。他自己的父母在异世界已经过世多年。
刘氏却有些癫狂了,常和院子里那条大黄狗说话,总是絮絮叨叨以前海公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人......
海府后院的松涛振响,这股来势汹汹的大风似要把海府连根拔起。
“回去吧。”
海狂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两人收了竹刀,往中庭走。
一路上有的是丫鬟仆从,海府的几个小姐也有说有笑地一起往中庭去了。
海府人丁兴旺,一片祥和。
今日是海公侯的诞辰,北地大小官员武将都抽身来参加此次宴会。
海狂作为下一代家主,下一任公侯的绝对继承人,一路上不乏有人给他低头哈腰,作揖抱拳。
海音则是个无需被顾及的挂件。不过碍于礼节,以及对他海公侯之子身份的忌惮,还是有人给海音行礼。
二人被拥趸着去往自己的位置。
一入中庭,长如蛟龙的长桌直通殿内,令来客啧啧称奇,此桌名为入海桌,传闻凡人可踏此桌漂洋过海,直达东海傲来国,羽化登仙。
左侧堆着小山般的通州长瓷瓶,满载佳酿玉液,势要让来客不醉无归。
右边,架有九九八十一只青铜大鼎,鼎内沸水翻腾,有羊肉,豚肉,宣威火腿,半头鲍,比目鱼,小臂粗的海参......
桌上摆着杭州瓷碗,每一只都能抵寒舍人家大半年的收成,碗内异香扑鼻,有如西施褒姒勾人摄魄,又有昭君出塞般带有些许异国风情,最后夹杂着貂蝉隐退的袅袅烟云,令嘉宾们顿时口中生津,胃口大开,恨不得钻入鼎内沸水胡吃海喝个够。
入海桌后,贵为仅次帝胄的北地第一大将军海公侯——大名海月升——搂着一风情万种巧笑倩兮的绝代佳人,再无以往睥睨世间一切的锐利锋芒,宛如王朝崩溃时后宫内逃避国破家亡现实的天子。
他不顾众人目光,把玩着那女子——赵小姐的身体部位,让人眼馋却又不敢放肆观摩。
“狐媚子!”
不知何来的一声叹息,被海音听见。
好在这声音不大,周围人都没注意。
海音从人群里寻见了说这一声的人——是个背着七星大剑的白衣姑娘。
她脸上的杀伐之气似是要喷涌而出,让人不敢靠近,却又正气凛然。
她如少年般剑眉星目,却又身段翩翩,宛如一只白鹤,脸上挂了几抹羞俏的晚霞,看来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无知少女,被这个荒淫无度的海老头熟练的爱抚手法羞煞了。
海音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他只觉得她这娇羞却义愤填膺的样子太好看。
海狂顺着海音目光看去,眼神一愣,又看向海音那痴迷的目光,摇了摇头。
为何这世间总有人要为情所困,不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时秋风悲画扇......
女人只会影响我的拔刀速度。
海狂心里默念三遍海涛剑诀要义,往父亲身边走去。
“父亲,何时开宴?”
海狂单膝跪地,横剑抱拳。
“海狂我儿...”
海公侯迷离的眼神旋即清醒过来,将军的威严转瞬傍身。
“诸位都到了吗?”
“西凉马家近日剿匪事忙,故只是遣人送礼,殷阁老病重缺席,其余嘉宾毕至。”
“哦?西凉土匪时隔多年居然再次下山作恶?”
海公侯脸上看不出喜怒。
“海狂。”
“在!”
“你亲率三万海家剑徒剑师即刻出发,星夜不停,助你马伯伯平定匪灾。”
“是!”
海狂脸上居然罕见地难掩喜色,他连鞠两躬,三步并作两步往中庭外走出。
众人见此场景,心中感慨万千。
这要换做年轻时的海公侯,估计早就痛骂一句他娘奶奶个驴日的,提起海涛宝剑就出门帮兄弟砍人去了。
如今...
海公侯神情自若,看向诸位来宾,波澜不惊。
“开宴!”
管弦丝竹声奏响,舞女欢歌。
众人于是回到宴会的欢闹之中,一轮一轮地去给搂着赵夫人的海公侯敬酒。
不乏有人以茶代酒,海公侯也并不强求,只是笑呵呵的样子,杯盏不停。
千杯醉,雪梨浆,女儿红,长街愁。
无人知晓海公侯的胃是江河还是湖海,只是看他嘴上喝个不停。
海量!
众人欢快地起哄。
——全然不知海公侯内心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