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午餐肉盒子里碾死最后一支烟，用湿漉漉的毛巾擦拭汗津津的肚子褶皱，揉揉发涩双眼，脑子已经运作不过来，还隐隐发痛，稍微一伸脚便能踢到能量饮料的易拉罐，屋子里汗味，速冻饺子和烟味混在一起，窗户连丝丝风都没有，空调坏好几星期，担心耽误玩游戏也没有修理，只能物理降温。
我不想留下遗憾，于是关服前不分昼夜爆肝三个月，扔垃圾袋的时间都舍不得花，随随便便堆满房间，却未能如愿将两把武器肝到最高强化等级。
反正我钱得够维持好几年目前的生活呢，父母的抚恤金也够我活到想死为止。
游戏关服再找其他的好了，在之前得好好睡觉，脑子的痛感更加明显，我感觉嗓子眼中有东西作祟，赶忙往下咽。
它却冲出来，我闻到嘴巴里一股死人味。
“再见了各位！有缘再见！”
“祝各位前程似锦，一片前途大好！”
“私服交流群！群号289*****00，各位可以来看看！”
“再见了，这个世界”
我敲击键盘，留下关服前的最后一句话。
手表闹铃响起，午夜十二点，热热闹闹的聊天框和城市广场顿时一片寂静。
因为游戏时间与现实流动速度同步，所以屏幕里灯火通明又围得水泄不通的广场在煤气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渗人。
挤在一起的所有角色，无论性别，不分职业，没有等级，全都如同卡死般站在原地不动，呆呆的望着对方。
我摁下角色详情界面，再次欣赏陪我十四年的妹子形象。
艾琳 等级lv.99职业：炼金术师
hp350/350 mp10/10
攻击力：205
防御力：100（由耳坠提供 可减免40%物理伤害）
魔法抗性：100（由耳坠提供，可减免40%魔法伤害）
右手戒指：刺客之戒（传说装备，主动技能：让角色在最多150码的范围内瞬移，并且在瞬移后五秒内提供隐身效果）
左手戒指：庇护指环（传说装备，被动技能：当血量降低到30%，提供一个基于血量80%的护盾）
耳坠：猫之优雅（传说装备，提供100点双抗，有35%概率闪避远程攻击）
项链：蛋白石项链（传说装备，被动技能：当人物死亡时，将会在10秒内原地复活，恢复50%血量与蓝量）
主要武器：天鹰之眼+11（传说级火器 攻击力10，武器至多强化到+18，每一级额外提供15攻击力，主动技能：进入一段不可逆的瞄准时间，持续3秒，角色不可移动，时间结束后会对敌人造成强化等级*2+攻击力的穿刺伤害）
次要武器：逃脱大师的匕首 +10（传说级短兵器，基础攻击力30，武器最多强化等级+18，每一级额外提供2%被动效果，被动技能：造成伤害时，有基础6%+强化等级提供20%几率闪烁到敌方身后，并触发攻击力+强化等级*1伤害的背刺效果）
习得技能 （当前版本最多习得六项技能，人物等级为等级总和）
炼金术 lv.18
材料学 lv.18
医学 lv.15
草药学 lv.15
射击（火器）lv.21
格斗（可加成于短兵器，短钝器）lv.12
我十四年之心血均变成不到百位数数字和一堆人头晕眼花描述展现出来。
银发蓝瞳，面容俊美，身穿白衬衫和红色及膝小洋裙，披着红色小披肩，脚踩黑色小腿袜与马丁靴，纤细腰肢用棕色束腰圈住，系着挂满小工具包和枪套和刀套的腰带。
她微笑，双眼紧盯我一举一动，她全身上下洋溢自信与青春。
我咽咽口水，打开新的烟盒，接连不断地吸着，一方面头疼得想转移注意力，但更多是压抑呕吐感与莫名其妙从胸膛中传出的悲痛。
“我不想离开你…艾琳…我好想与你永远在一起…”
一根又一根，整个房间充满烟味。
呆呆地坐在电竞椅，直到出现服务器错误弹窗强制回到登录界面。
我知道，再也见不到她了。
哪怕我发疯般狂点鼠标，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冷冰冰的服务器错误请耐心等待。
我困了，想要躺床玩会儿手机，美美地睡上几天，起身，脑袋嗡嗡乱响，眼前一黑，差点趴到于垃圾袋中，慌乱中将午餐肉盒子扫到地面，烟灰烟蒂扑一地。
我不管那么多，直接扑到床上，屋子里烟味依旧没散去，我眼皮越来越沉。
“希望能梦到你吧…艾琳…”
我睁开眼睛，觉得身体异常轻松，朦胧间视野里古色古香的家具令躁动不安的心脏归位常速。
翻身，身下软乎乎的床和香喷喷的羽绒被让睡意再次浮现，舒舒服服得伸个懒腰，打个呵欠，准备再睡一会儿。
不对，应该确定目前时间才对，毕竟晚上要和讨论组里和我同样的老顽固们开一场聊天会，平复基本上玩半辈子的游戏关服后悲伤的内心。
我伸手摸向床头柜，却没摸到任何有关长方体电子闹钟相关联的物品。
有些奇怪，强行驱逐睡意，坐起身来。
嗯？我脸颊有如此细腻吗？
揉眼睛时心中泛起嘀咕，右手顺势滑落于被子，心头一惊，这双分明不是我的咸猪爪啊？手指细长白皙如葱，手掌软糯摸起来好似没有骨头。
睡意顿时消失大半，晃晃脑袋，无数缕柔顺的银发遮盖视线。
心脏砰砰乱跳，双手掀开被子…
“诶？我*？！怎么回事？！”
一双圆润又透着粉嫩的大腿，纤细的小腿，和可爱的玉足让我不由得咽口水，做了心理斗争，伸出手指，划过大腿，奇异感觉从肌肤接触之处升起。
我彻底慌神，双手不受控制得往自己胸膛摸去。
还好…没有…
不对…我胖的有脂肪胸啊？！
我不知道怎么就从床上弹起，连滚带爬的跑到更衣镜前，倒影已然不是混沌度日，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老肥宅…
而是…
“炼金术师艾琳？！”
跌坐的我抚摸脸颊，沉溺于优秀的手感。
“最后确认一下…”
镜中穿着棉白睡衣的艾琳…不，不如说是我，已经换了一副乖巧的鸭子坐，她面色潮红，瞳孔震动，双手捂住小口，没有发育的胸脯伴随紧张的呼吸上下起伏。
镜中人愣愣地，直勾勾地目光前视，她咽了口水…双手缓缓落下，抓住裙摆…
她又摇摇头，双手松开，扶住胸口。
突然，她一点头，再次抓住裙摆，掀开裙子，柳叶腰肢和白嫩小腹，还有白色内裤…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裙下风光…
“啊啊啊！牛子没了啊！”
清晨六点的新手城镇居住区内，回荡着好似杀猪般惨叫…
没错。
这是以艾琳身份转生到已经关服游戏的我，在世界频道里第一句玩家发言…
万万没想到，这句惨叫，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我缩在床上，双手抱膝自闭许久，阳光投射，窗户框的倒影渐渐拉长，而背景色也从纯白化为橘色。
思来想去，依旧没有为何会转生，以及任何契约的头绪，虽说玩该游戏十四年，但如今制作组都卷钱跑路，也没有新的内容可以探索，等级也已经满了，没有任何发展空间，如何生活也是一概不知，各种姿势尝试呼唤出系统拦也毫无收获，基本上属于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那伙的，没有任何决心，做事三分钟热度，目前只想痛哭一场。
更不想接受这幅女孩子的身躯…毕竟我不是艾琳，我是有另一个生活的，另一个活生生的人。
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哀剧转生到悲剧的世界中，已经到达让人想重开的程度。
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两只小脚也顺势互相磨蹭，试图给已经绝望至极点的精神一丝慰藉…
刚想抬头大喊，痛骂老天爷对我如此不公，门口的衣挂却打消念头——装着武器套和工具包的腰带在上面。
既然转生到游戏世界了…那就…做最擅长的事情！
四十多分钟之后，睡觉前游戏角色栏中的艾琳于镜前整装待发，要不是衣物太难穿和适应很长时间裙子空荡荡的不适感，以及说服好几次不许打退堂鼓的自己，速度还可以更快。
镜前的我，没有那副自信，取而代之的悲伤和刚哭完的红眼圈，头发虽说看得过去，可乱蓬蓬的。
深呼吸…胸膛小小的起伏。
我决定，去地下城中转一圈。
气人，为什么我胸设定角色时捏小了…还不如转生前肥出的胸大…
我遵循熟悉的路线，穿过树林，路上没遇到任何怪物，到达新手墓地——地下城：哀嚎洞窟前。
抱有弹出任何游戏弹窗的态度，比如选择难度或者类似组队系统的心态踏入洞窟中。
结果我错了，啥都没有，我叹口气，洞窟内顿时回荡少女惹人怜爱的声音。
戒指，项链，耳坠…拔出天鹰之眼，我第一次摸真实枪械，它是一把雕刻各种花纹的遂发手枪，凉冰冰的胡桃木手柄和花纹凹凸不平却意外舒适的手感都令我为之一振。
“好…不过是个关服的破游戏，我就来看看，我这十四年时间有没有白花！”
我右手持枪，左手握住挂在腰带的匕首握柄，一步一步往前挪蹭。
漫无目的闲逛大概二十分钟，压根没见到任何有敌意的生物。
洞窟和游戏中玩得一模一样，入口小越往内走越大，虽然没有啥子技能强横的高级怪物，源源不断的小怪在高等级副本中却令人大为头疼。
“我想回去了…”遵从心中之念，我转身往出口走。
靴子跟叩击石头路发出哒哒的声响，鼻头一动，洞窟外新鲜空气令人神往，小小的光斑越来越大…
“不行…要证明我自己…既然转生，就不能再做混吃等死的废材…”牙齿摩擦发出噪音传入耳中。
“我上一世沦落到那样悲惨的境地，就是因为太娇惯放纵自己，就算是为了艾琳，我也得拼命活下去。”再次转身，往洞穴深处快步走着，渐渐脚步声越来越大，我跑起来了，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洞窟内浑浊空气与渐渐暗淡视线让我停下脚步，多年攻略玩家的身份，习惯性让内心冷静。
“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当年单刷留下的经验现在派上用途，依旧保持右手持枪左手用刀的姿态，警惕周围环境，周围缺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不足五米的范围。
我一拍脑门，居然忘了自己是炼金术师！
心中咒骂自己傻瓜，从工具包内掏出带有木塞试管，管内橘黄色浓稠液体还在缓缓流动，上下分层，底下沉淀之物明显比上面黏，却不停往上层慢慢翻涌，整支试管散发淡淡荧光。
“应该不难喝…”我咬住木塞，将试管内药剂一饮而光…
“呕…！”苦涩！我仿佛喝下一大管胆汁，药液放肆烧灼口腔黏膜，掐住喉咙，想将其吐出，可除去窒息感丝毫没有减退它的施虐，我张开嘴往外喷，伸出舌于空气中肆意晃动，但除去口水之外没有任何液体滴落在地面。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我只觉得滚烫没有顺食道而下，反而顺着鼻腔向上，给我从鼻孔喷火的痛苦，紧接着，双眼不再干涩，变得舒爽。
我睁开眼睛，周围明亮如白昼，洞窟环境丝毫不差的映入眼帘。
果然，药剂生效，如果身边有别人仔细看我的双眼，会发现蓝色瞳孔中蒙上层淡金色光辉。
心中却泛起疑虑：“奇怪，为什么我可以感知到药剂的副作用？为什么没有系统界面？也没有操作提示？难不成...？
我不敢继续思考，不是太费心血，而是答案不敢得知。
“反正都在游戏中嘛，我作为玩家，就算关服没人维护，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死掉，既然穿越来了，哪怕最后没有人维护世界导致世界崩塌，到时候兵来将挡，说不定我就是天选之子，到时候我会是拯救npc的最后希望也说不定。”
心中如此自己安慰一番，决定要继续探索。
漫无目的行走很长时间，啥子怪物都没有碰到，暗叫无聊，扭头准备回家。
“哇！哒哒！”熟悉到极点的叫声令我为之一振，可算找到怪物可以练手了，面前站着手持巨大木棍，皮肤碧绿，比我要矮上几分的哥布林，正一脸苦大仇深，张牙舞爪地蹦跶。
对峙几秒，我直接拔出手枪，粗略瞄准它的胸口，扣动扳机。
枪声回荡，子弹擦着它耳边直直射入墙壁中。
我愣神，21级射击术，居然射歪，怎么可能？！
它也呆在原地，好像吓到丢神，很快拖着木棍，大叫大喊得往我面前冲锋。
我慌了，赶忙接连射击，可魔力凝聚而成的子弹无一例外掠过它身体，一头扎入墙壁或是地面，溅起不少石屑尘土。
只是扣动四次扳机的时间，它便与我只有短短数米距离，我放弃手枪，拔出匕首，右手戒指微微发光，瞬移到它身后。
我才知道发动技能的感觉，我似乎化身幽灵鬼魅，径直穿过它的身体，而双腿毫无运动之感，靴底坚硬地面消失，身躯仿佛风中落叶，自然飘散落地。
它找不到我，因为落地后隐身效果，我收枪双手握住匕首把柄，对准它后心，狠狠刺入。
浓而腥臭的绿色血液从后心喷我一脸，我差点呕出来，眼睛被污秽糊住，左手松开，抿把脸颊，右手不敢放松，再用力往内刺，刀尖似乎接触到什么跃动之韧物，不去多想，匕首在它身体内翻个转。
它痛苦哀嚎，棍子落地，刚才还强健有力充满生机的肉体，此刻于我的刀刃下化作软绵绵的躯壳瘫倒。
顺势拔出匕首。
没有加经验的提示，没有升级的声音，也没有任何队友恭喜或是提醒我。
我转生后杀的第一个生灵。
此时此刻，除去被熏得想要呕吐的欲望，一点欢欣雀跃都没有，右手紧紧握着匕首，目光盯着源源不断喷血的躯壳伤口。
悲鸣一声，大吐起来，却因为今天到头没有任何食物入口，除去胃酸什么都呕不出来，只能感受胃部痉挛到酸痛，嗓子不断上下翻涌，双腿软无力，跪坐在地面任由精神刮取身体获得些许恢复。
当觉得缓过来之时，伸手匕首入鞘并摸出小试管清水，强行灌入失去行动力的身体中，试图缓解痛苦，我愣愣地看着尸体，它没有化为无数碎片消散于空气中消失。
杀了他瞬间便知晓不敢得出的答案。
我不是以“玩家”身份转生，而是成为活在关服游戏的世界中，以前里瞧不起的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