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侧身,我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然后跳上了银狼的背部。银狼的目光有一瞬间落到了维诺身上,但下一秒又重新望向了前方。
“蕾妮小姐!请您不要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走,银狼。”
根本没有听维诺任何解释的打算,在他的声音响起之前,银狼便听从我的命令,载着我疾驰前行。
蕾妮小姐!
而维诺最后的那声呼唤,也被银狼奔跑带来的疾风所吞没。
呼呼呼……
暴风卷着飞雪,如今乌云稍稍后撤展露星辰一角的夜空,将耀眼的白光洒落大地。沿着斜坡向上前行的这条山谷道路,原本拉着雪橇吃力又无法有多少进展的道路,在银狼的带领下扎眼就冲了过去。
“……慢一些,稍微慢些,银狼。”
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缓缓从趴着的姿势坐起来的我,如此低喃着。银狼回望了我一眼,没有多问,她很快便减缓了步伐,从奔跑变成了踱步前行。经历了大风雪后山谷的道路连石头都看不见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色。
“停下吧银狼,我们走错方向了。”
缓缓抬起了头,通过星辰位置确认了前进的方向是东北方的我,喊住了银狼。刚才与维诺的争吵太上头,结果连离开的方向都没确认,就任由身体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
东北方向,是通往血源王国的道路。
从银狼的背上跳了下来,我迎着寒风眺望着这条道路的尽头。原本的一线天随着我们的前进,已经能够看到这条谷间道路的末路了。那里不再与周围的山峰有着明显的高低差,应该说我已经能够渐渐看清楚左右两旁山峰的姿态了。是的,我已经沿着这条道路爬上了非斯山了。
“再往那边一过,大概就是下山的路吧。”
而再往前走,按照地图的话,可以说就几乎是血源王国的关口了。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理由去这个国家自寻死路,我应该往另一个方向——
——那去,寒砂国吗?
就在我转过身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这个想法打断了我的动作。
“不、可能去的吧。”
就连我伪装成了血族的身份,维诺都想要骗我。在这样一个没有丝毫信任的国度,我的真身暴露不就完蛋了?
其实,人类的身份只要暴露了就是一个“死”字,无所谓在哪里。
“是,吗。”
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后,恍然呆滞的我才发现了一个事实。
我,原来无处可去了。
无论去哪里都是冒险,没有一个人是能够信任的,我唯一能够将后背托付的,只有眼前的她而已。
“喔?”
“不……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将脸贴在了银狼的脸旁,感受着她的温暖同时,有什么在眼中充盈,并缓缓溢出。
只靠银狼,真的能够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不进入任何一个国家,依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遍这个大陆,不……还有那些连名字都还不清楚的大陆,孤身一人探寻情报,最终回到人类的世界。
怎么想,都不现实不是吗?
——蕾妮小姐!
那是只在这种时候,才回忆起的那位跟在我屁股后面的身影。刚刚才吵了一架,那个曾经有过短短一瞬间的信任的家伙。
维诺。
或许,我们真的只是误会而已?那个石头他所知道的情报或许就真的只有俺么多——
——少帮异族找借口了蠢货!你在娜科族身上吃的亏难道还不够吗!
来自内心阴暗面的怒吼,将我的天真全部碾碎。
“是,啊。”
从银狼温暖的毛发中离开,自嘲笑着的我垂下了放在她身上的手臂。
如果犹豫不决,就请先走下去。
中途遇到问题的时候,再去想解决办法。
停滞不前,什么事情都不会开始。
血源王国和寒砂国我都不会去,正前方的路和回头的路我都不会走。东北和西方两个方向不行的话……
抬起头,默默地与星辰交流后,我的目光落到了右手侧的高峰。那是西南的方向,就我目前所拥有的情报,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过的方向。我仰视良久,凝望着如今清晰可见的高耸山峰,久久不语。
“喔?”
转过头,对久立不前的我投以不解的视线。
“不,没什么。”
拍了拍她探过来的脑袋,我用微笑打消了她的疑虑。
“走吧,我们差不多该启程了——”
轰轰轰!
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奔腾翻涌……犹如大浪袭来前的前兆,就从我的正前方传来。
地面,好像在震动,是我的错觉吗……
隆隆隆……
“不。”
看到脚下的积雪甚至开始沿着斜坡开始下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我立刻瞪大双眸,望向正前方。
有什么东西、不,是有一群什么东西在过来吗?
“喔……”
稍稍后退一步,同样察觉到不对劲的银狼竖起了耳朵,笔直地瞪着正前方。
隆隆隆……
但是,这个声音却没有继续变大。我能明显察觉到这条山谷那头确实有什么在经过,但是这边却没有看到任何影子。
不是、往我们这个方向的吗?
“银狼!”
“喔!”
银狼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在我跨上它背部的瞬间,她立刻载着我朝着正前方狂飙。迎着风,眯着眼认真凝视着前方的我视野随着银狼奔跑时的起落而摇晃,而原本遥远的尽头光景也越来越接近。
“这……”
轰隆隆隆!
而后,声音的源头也总算明了。
两座山峰像是守门神一般,而这条斜向上的谷间小路就像通往大门的台阶,位于尽头的这里,是一个小小的断崖。左右都要沿着山峰往下的道路,他们弯曲盘旋,成弧状通往我眼下能看到的光景……
是湖泊,椭圆形的巨大湖泊。
山脉与我身旁的两座高峰作为起始点,恰好包围了这个巨大湖泊的三分之二。我所在的悬崖下方是由这奇形怪状的巨大树木组成的森林,一条巨大的河川穿过这座森林,连接了湖泊与我所在的这个悬崖下方。眺望远处,巨大湖泊没被群山包围的三分之一那边,我能看到那边的地势变缓,另一条连接着湖泊的冻结河川就从这个缺口直流而下。
而现在与银狼一并屹立在大门口这里的我,就在眼皮底下左右山路环抱的森林中,无数如白点的影子在雪地上窜动着。
那、那是……雪蜥群?!
穿梭在已经掉光叶子的扭曲粗壮巨大的树木之间,是成群的雪蜥。它们从我所在的悬崖下方成群冲出,并且沿着冻结的冰川,朝着森林的方向直冲着。
“吼吼!”“喔!”
就在我为这雪蜥大军震惊的时候,几个突然从森林中闪过的影子立刻夺走了我的注意力。它们速度之快,甚至连看清楚它们模样都做不到,等它们从雪蜥群旁一闪而过的时候,空留飞溅的鲜血。
那些莫非、莫非是!?
“喔——!”
比起我的惊讶更早响起的,是她的长嚎。
凝听到她的呼唤,那些穿梭在雪蜥群中的影子停下了脚步。它们纷纷仰头,望向了我们的方向。
是非斯狼,是非斯狼群!
叼着雪蜥尸体的它们,在注意到我……不,应该是看到她的时候,有的甚至连自己叼着食物都忘记,任由嘴中的尸体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
“喔喔喔!”“喔喔喔——!”
此起彼伏的巨大长嚎,回荡在这小小的山间。
莫非,莫非这里是……
“喔。”
稍稍回过头,眼神落在我身上的她好似在自豪地炫耀。
——看吧,这里就是我的家园。
她的眼神,像是在这么说着一样。
“这可真是……”
嘴角难掩的翘起,确认了眼下状况安全的同时,更为身下银狼这副模样感到哭笑不得。
“可真的让我好好大吃一惊了啊,银狼。”
“喔!”
抚摸着她脑袋的同时,她更是兴奋地叫着,同时。
“……等、等等,你该不会,喂喂等等!”
完全没有走两旁小路的想法,没等我拦住她,载着我的银狼已经后退一蹬,直接从山崖上纵身一跃。
“哇啊啊啊啊!”
随后,山间只剩我的尖叫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