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战鼓擂响,声如雷鸣。
同时,不断有人在高喊“首领有令,部队集结”
于是乞颜氏的部众们一个个都从睡梦中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
“半夜战鼓响起,是有敌袭么”
“看样子是又要打仗了。”
“哎呀,夫人,战况紧急,刻不容缓你先停一下,等我先去和敌人战上三百回合,再回来与你战个痛快”
“夫君放心,误不了”
与此同时。
在属于公主乞颜婷的那间毡房外,古尔根正坐在一个大石块上休憩。
这几日他一直没再进入乞颜婷的房间。
白日,他会在屋外练功,到了夜里,便坐在门外的石块上对付一宿。
尽管乞颜婷一直对他视而不见,可古尔根却已经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终其一生都要呵护的女人。
而那间对方睡着的毡房,正是他拥有的第一个家。
听见鼓声后,古尔根睁开双眸:
“要打仗了么”
他从石块上起身,双眸闪过一丝凶戾,随即毫不犹豫地往部队集结的方向走去。
身为乞颜氏的女婿,部落有战事,他理应挺身而出。
可倏然,却有人叫住了他:
“丑大个子”
“你干嘛去”
古尔根回身一看,却见乞颜婷正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站在门口,一脸怒容。
于是他挠了挠头,憨笑道:
“战鼓响了,我要去打仗。”
乞颜婷冷哼一声:
“不许去”
“乞颜氏有勇士十万,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去打仗”
古尔根脸上出现一丝委屈,倔强道:
“我,不是外人”
乞颜婷言语强势:
“本公主叫你不许去”
“你是乞颜氏的客人,你死了,丢的是我乞颜氏的颜面”
古尔根自信一笑:
“放心,我天生为战而生,死不了的”
“你回去继续睡吧,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微微皱眉,又道:
“若是”
“我回不来了,你可以改嫁,但不可以嫁给乞颜柏,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古尔根又往前迈步。
挺胸昂首,义无反顾。
大有一去不回的架势。
“你”
乞颜婷望着那个硕大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大个子,我才不担心你,你死了才好呢”
可待到人影消失在视线中时,她却叹了口气,似是内心有点空落落的。
下一刻。
乞颜婷瞥见了方才古尔根坐着的那个大石块。
也不知为何,突然便下意识对守在门口的侍女吩咐了一句:
“阿雅,让人在那里建一座毡房。”
侍女瞪大双眸,微微一怔:
“啊”
“啊什么听不懂人话么”
“不是是,我知道了,公主。”
侍女表面上一脸愕然,可在低头的那刻,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微笑。
半个时辰后。
八千铁骑从乞颜氏出发,浩浩荡荡往黑水湖的方向奔赴而去。
为首一人腰悬长刀,身穿一件刚从巴尔斯身上扒下来的墨黑战甲。
正是一族首领,乞颜乌木。
而在乞颜乌木连夜召集兵马、奔赴黑水湖的同时,姜青玉也开始往回赶路。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还应该走一趟包罗氏,但在得知三姐姜青竹已经和其有了接触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目前,他已经接触了乞颜、希尔、乌托、巴尔四个大部落。
足足占据了北狄半。
尽管这四个部落都没有完全臣服自己,有的部落首领甚至只是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
但
只要费些心思,将这四股势力牢牢握在手里,那么统一北狄便指日可待
不过,姜青玉暂时还没考虑好扶持哪一个部落成为王庭。
希尔夏是地府的高层,按理说等他夺回首领之位后,自己应该扶持他成为北狄一族的王。
但希尔氏的实力在属于垫底,根本难以服众。
所以,从实力上来讲
乞颜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其实”
“原本包罗氏也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但既然三姐已经与之接触,那么便让与她吧。”
“我倒想看看,三娘或者说,是父王本人在北狄会有什么布局。”
当姜青玉的阴身回到营地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寅时。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分。
将士们大部分都在入睡,只有少数暗哨和斥候仍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除此之外,多吉、俞安、谭其三人也都彻夜未眠,一直在篝火旁商讨明日的战事。
“根据斥候打探到的情报,拓跋宇已于昨日黄昏率四千人马抵达黑水湖,而我们明日还有五十里的路程要赶。”
“所以明日,敌军不但以逸待劳,甚至可以提前占据有利地形,列好阵型”
“换句话说,尽管这一仗还没开始打,但我们已经落入了下风”
谭其一脸担忧。
他是个老持稳重的人,每次带兵,都喜欢在战前分析一顿敌我优劣,若是打胜仗的把握小于七成
那便尽可能选择避而不战。
所以他所带领的部队每年在阳关城斩获的军功并不是最多,可伤亡损失却是最小的。
因而深受姜琅琊器重。
谭其望了一眼南方,又道:
“另外”
“后方两千乌托骑兵,敌友难辨,反正我是信不过狄人的,万一他们在关键时刻反水,我们将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要我说,干脆现在带人杀上去,趁夜将他们全歼了,然后再顺势率军南下,屠杀几个中等部落,那样斩获的军功肯定不会少”
“至于拓跋宇什么的,也不用去理会,让他带人一直干等在黑水湖好了”
俞安表达了对这个计策的肯定:
“谭将军所言甚是。”
“可如此一来,外人必定会认为公子怕了拓跋宇,难免名声有点不太好听。”
谭其不以为然道:
“这叫声东击西,是计策”
“俗话说,兵不厌诈”
“是我们戏耍了拓跋宇,应是名声大噪才是,怎么会被人耻笑呢”
“再说了,等公子成了世子,大可以再率领上万铁骑和拓跋宇在边境堂堂正正一战嘛”
“何必非要贸然去闯黑水湖谁知道对方在那埋伏了多少人马万一吃了败仗,那才会身败名裂呢”
俞安咳嗽一声,提醒道:
“谭将军,切莫不战而言败”
那会影响士气。
“我只是考虑的比较多罢了。”
谭其停顿了一下,又换上了另一副腔调:
“其实”
“这仗倒也不是不能打。”
“我们有多吉将军,有赵禄将军及其麾下三千人马,哪怕乌托娜和拓跋宇合兵一处,多半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黑水湖距离乞颜氏和包罗氏都太近了”
“包罗氏的王子包罗赞前日已经邀战三小姐,说要率军在黑水湖与之一战,乞颜氏说不定也早已暗中有了动作,一旦他们介入,此战必定凶多吉少。”
俞安默不作声。
他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
黑水湖的位置,实在太深入了
那已经是北狄一族的大后方,若无拓跋氏的命令,沿途的那些部落早已将他们阻拦在数百里外,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完好无损地走到这里
而拓跋宇之所以把交战地点设在黑水湖,也正是因为此地深入北狄,让他有十足的把握赢下战斗,并确保自身的安全。
而在大多数人看来,姜青玉和姜青竹前往黑水湖的行为简直是愚不可及,完全是在送人头
俞安已经可以想象,此时的王城中,得知战况的百姓们一定在痛斥公子一将无能,牵累三军
不但把自己置于死地,更是把数千将士也带入了一个死局
倏然,多吉开口了:
“二位不必过于担忧。”
“据我所知,公子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先前全歼乌力吉、都冷仓带领的一千余人,我们自身伤亡却可以忽略不计,便是佐证。”
他看向姜青玉所在的那个帐篷,神态复杂:
“而且”
“二位难道没仔细想过,为何公子一开始便把包罗氏当做了此次冬猎的目标”
此言一出。
俞安和谭其皆是微微一愣。
是啊,那个时候多吉甚至都只是命星境,公子怎么敢兵锋直指实力足以在排入前三的包罗氏
“所以啊”
只听多吉自信一笑:
“我们这位公子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帐篷走去:
“这几日睡得少,有点乏了,所以今夜只能劳烦二位多盯一阵,我先去补个觉。”
“二位也不必杞人忧天,明日若实在不行,我便约拓跋宇阵前一战,将其擒住,以此来要挟敌军,换取生路。”
“不过,料想公子也不会被逼到那一步。”
“”
俞安和谭其相顾无言。
但不知为何,却莫名多了几分心安。
倏然。
俞安开玩笑道:
“谭将军,现在来看,明日一战,把握可有七成”
显然,他很了解对方战前分析敌我优劣的习惯。
“”
只见谭其深深皱眉,似是在深思熟虑。
良久后,他吐出一字:
“有。”
也不知是故意撒了个谎,还是真的这般认为。
“有你这个字,我便放心了。”
俞安很满意这个回答。
下一刻。
他笑着往后倒去,仰卧在地上,头枕双臂,望着星空,口中呢喃着“一二三四”。
似是在数滚滚人头。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