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侦探艾伦·西蒙斯用他的职业习惯去观察对面这个男人。
长得不错,很有气质,绿色的瞳孔较为稀有。穿了一身很便于行动的褐色大衣,材质很好,但是有些破旧了,脚上的靴子也是,上面沾满尘土。
一个不穷,但是有些不修边幅的人。
他在心里下了判断,伸出自己的手,“艾伦·西蒙斯。”
手心粗糙,关节粗大,有很多茧子。体力劳动者?还是退伍军人?
“很高兴见到你。”对方笑容满面,“可以叫你艾伦吗?”
“当然。”艾伦·西蒙斯觉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安,虽然满脸带笑,但像是笼中猛兽在向外窥探,你知道它不可能出来给你一口,但接触到那目光就觉得芒刺在背。
他决定离这个男人远一点,这也是职业经验。
所以艾伦没有接受那个男人的邀请,直接坐到吧台的另一头去。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是新来的那个女作家也在那儿。
艾伦一行人走过去,他给那两位帮他的好心人点了杯酒,自己和他们干了两杯。
他们谈笑两句,但是艾伦的眼睛一直在偷偷向旁边瞄。
那是个美人,金发蓝眼的甜心。拿了一杯不知道名字的鸡尾酒,笑吟吟地向这看。
艾伦的心一下火热起来,红脖子的哈特朝他挤挤眼睛,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在美人旁边坐下点了一杯比利酒,朝她搭讪。
“来旅游?”
“来采风收集素材。”金发美人嫣然一笑,红唇如蜜,“我是个作家。”
艾伦还想说什么,那个美女挑着眉毛敲了敲桌子,“介绍一下自己,先生,不然很没礼貌的。”
“非常抱歉。艾伦·西蒙斯。”
艾伦朝那个美女微微侧着头笑,他脸部立体,侧脸线条流畅,经过无数次试验,这个角度是最吸引人的。
“莫佳娜·杜波。”美女果然在看他,表情应该还满意。
“法国人?”艾伦开始找话题。“你写什么书,我说不定还看过。”
“法裔,小时候和父母来的美国。”杜波小姐说,“你肯定没看过我的书,因为我是个童话作家。”
艾伦朝她挤挤眼睛,“或许我有颗童心呢。”
杜波小姐笑得花枝乱颤。
对于艾伦·西蒙斯先生来说,不算车坏了,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他和杜波小姐相谈甚欢,他有一副好口才,绘声绘色地讲他那些作为私家侦探时经历的冒险。
听着耳边的惊呼,艾伦感觉骨头都酥了。
那个他感觉不好的伦道夫·卡特在打完招呼之后就没在过来,也不在乎他的冷谈,自顾自的小酌着。
杜波小姐突然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打断了他的话。“快十点了,我要回房间了。”
“这么着急吗?”艾伦说。
“不是我的原因。是这里的规矩,会有人告诉你的。”杜波小姐红唇勾起,伏过身子,“不然我会很高兴和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香气如兰,烈焰红唇,那头金发扫过艾伦的脖子,让他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
回过神,杜波小姐已经婷婷袅袅地走上楼去了。
不远处坐着的伦道夫·卡特看了他这副呆样,嘲笑的看了他一眼。
看到这个,艾伦在暗地里气得磨了磨牙。
他又去结了帮他推车的两个人的帐。这时候才发现,酒馆里基本没有人了,街上也是一片黑暗,了无人气。
风吹动地上的塑料包装袋,唰唰作响。
这种人口很少的小镇上,所有人基本都相互认识,生活节奏慢,人们也都早早回家,这倒是不稀奇。
艾伦想了一会儿,觉得很小镇很正常,可能那种偶尔出现的阴森感就是自己恐怖片看多了,想象力旺盛。
他搓了搓被酒意冲上的大脑,去前台要了个房间。
前台女老板身宽体胖,稳稳当当地踞坐在那儿。
艾伦交了钱,接过钥匙,那个女老板突然又叫住他,声音粗哑:
“这个镇子有三条规矩,
第一,在晚上十点之后,太阳升起之前,不可以出门。
第二,这是个老房子,隔音不好,所以可能有声音,当外面有声音的时候,不要打开你的门或窗。
第三,不要看黑猫的眼睛。”
艾伦一直在听,越听越想笑,最后一条那是什么东西?这是中世纪的灭巫运动吗?
他不以为意,半开玩笑的说:“那我要是违反了呢?会有超人来制裁我吗?”
女老板笑了,她的笑容充满恶意与嘲讽,笑声像指甲刮擦玻璃。
“那是你的事。”她恶毒的道。
艾伦莫名从女老板那藏在肥肉和褶子里的眼睛中感受到了某种喷薄欲出的、不知如何形容的东西。他感到了恐惧,头也不回的冲上楼。
房间在三楼,他直接把钥匙插进去,再重重地甩上房门,全程没有回头。
艾伦靠在墙上喘息,背后靠着坚硬冰凉的门板,让他感到有一些安心。
明天车修好就离开。他暗地里下定了决心。这些年,艾伦能成为一个混的不错的私家侦探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一直遵守的几个原则,比如,相信你的直觉。
就在刚刚,那个女老板笑的时候,他的直觉在尖叫。
想到这儿,他决定先上床睡觉,现在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只能休息了。
只要你睡得足够死,那么就是撒旦来了都没办法把你怎么样。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他有点心虚地想。
入夜渐深,他带着旅途的疲惫,躺在那张有点潮湿的床上沉沉睡去。
当然,事实证明,艾伦还是太天真了。
命运之所以是个碧池,就在于她永远不按照你想的来发展。
艾伦还是没一觉睡到天亮。
他是被吵醒的,门外传来一阵阵指甲刮擦墙面的声音,嘶哑刺耳,声音由小到大,好像在前进。接着每隔一段时间刮擦声就会停止。
响起的是咣咣的敲门声,有个清脆的女声在问:“有人吗?”
它会连问三遍,然后离开,指甲摩擦的声音接着响起。
f**k!这他妈就是你们说的可能会有点声音!
越来越近了,艾伦贴在门上听,手伸下去,握紧了一把手.枪。
隔壁的敲门声结束,这东西接着向前。
尖锐的摩擦声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艾伦的门也被敲响了,“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艾伦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松了口气,等着这东西自己离开。
但是指甲刮擦地面的声音没有再度响起,门外的东西嘻嘻笑了:“我听到你的心跳声啦。”它甜蜜地道,“你不用回答我也能听到。”
WTF!艾伦在心里怒骂,那你他妈的还问个屁!
他那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很合理也无比错误的决定。
艾伦冲上阳台,扒着栏杆,准备尝试跳楼。
三楼的高度,大概七米左右,他安慰自己,死不了的。如果加上技巧角度选好,那可能都不会崴脚。
他一闭眼睛,抓着栏杆就往下翻。
松手,调整姿势,准备迎接自由落体。
还没落下去几秒,他的领子就被人抓住了。
二楼,伦道夫·卡特伸长胳膊,干脆利落地在阳台捞住他,把艾伦拎进自己的房间。
这力气他妈是人吗?这是他唯一的感想。
艾伦双脚刚一落地,就得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那三个规矩被你吃了吗?!”
“你监视我!”他脱口而出,“而且我要不跳楼,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进来了!”
“监视个屁!”伦道夫·卡特气得直哼哼,点了一根烟,“老子就知道有蠢货会坏事。”
他冷笑:“敲你门怎么了?知道房子里有人又怎么了?它说要进来了吗?”
“这......”艾伦一时语塞,又指出:“可刚刚你也走到阳台上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这个蠢货。”伦道夫气得直翻白眼。“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艾伦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他还没受过这等蔑视,可联想到对方刚刚救了他,和那惊人的力气。他还是决定忍气吞声。
“那杜波小姐呢?”他说,“那个东西万一去找她怎么办?”
“用你那金鱼脑子想想。”伦道夫鄙视他,“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那个女人来得比我还早,能在这里混这么多天,就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那她......”
“大概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完全遵守规则,凭借充分的勇敢与好奇心持到了现在。第二,第一天晚上,她就不是她了。”
伦道夫说着嘿嘿一笑,“我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所以,建议你离她远一点。”
艾伦想了想记忆里那张娇美动人的脸,又给她加上了一个哥斯拉的头,成功让自己打了个哆嗦。
“那现在怎么办?”他带着点希望的问伦道夫·卡特。
“有一步看一步。”伦道夫冲他一摊手,“你刚来就把能踩的雷都踩了一遍。”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深夜里如惊雷炸响。
二人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