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楚朝,过阴又被人们叫做是走阴亦或者牵魂或问魂。
通常,这是活着的人因为思念已经去世的亲朋,而选择的一种试图再次与对方建立联系的方法。
楚老头在风水玄学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能够真正走阴问魂之人。
因此,他才会对命仙馆馆主的行为不屑一顾的很。
不过,为了能够让慈幼院的孩子们能够过一个温暖的冬天,他还是决定与那命仙馆的馆主好好斗上一斗,他就不信以他这些年来辛苦维系的各种人脉,会干不过一个才来新化县城没几年的外来户。
像他们这种装神弄鬼之人,除了需要一口伶牙俐齿外,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对各种情报的收集。
为了成为一位真正的‘大仙’,楚老头平日里没少对满城的各类消息进行归纳更新和总结,只要他愿意,他甚至连谁家生了几个孩子,孩子又养了几只猫狗都了若指掌。
而楚大,别瞧着性子憨厚老实的很,事实上,这满城的三教九流都与他有着或多或少的往来。
只要他爹、他娘和他媳妇需要,他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弄来他们所需要的各种消息,然后让他们在那群老爷们面前尽情展现一把大仙亦或者仙姑的能耐。
正是因为对自己情报网的充分自信,楚老头在最初的纠结以后,很快就决定与那命仙馆观主赛上一场。
为了公平起见,这次找他们过阴的人会由新华县的县令罗县令亲自主持。
罗县令是楚老头的脑残粉,当年还是县丞的他正是因为楚老头给他测得一个字,才鼓起全部的勇气,掀翻了他当时的顶头上司,且成功取而代之。
是以,当楚老头从命仙馆馆主口中得悉这次主持的人选是罗县令时,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用胜券在握来形容。
“再过一会儿,罗大人肯定会派小厮过来……”
皮笑肉不笑的送走了那命仙馆馆主和他弟子的楚老头低声叮嘱楚大,他从不打无准备的战。
“等到那时,你偷偷见他一见,弄清楚这回要找玄术师问魂的人是谁,这样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早已习惯这套老规矩的楚大表情郑重的应和一声,又亲昵地捏了两下自家宝贝闺女红苹果似的小脸蛋,这才步履匆匆地再次离开了。
楚大走后没多久,楚老头和楚大媳妇燕氏也收到消息,急匆匆从隔壁院子赶了过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楚大与命仙馆馆主对峙的时候,她们正在隔壁院子里忙着安抚开解一群饱受丧子之痛的可怜妇人,压根就不知道有人上门踢馆的事情。
楚老头对于和他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又同甘共苦过的楚老太十分尊敬,半点都没有时人那种瞧不起自己妻子的情况,楚老太和燕氏一问,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的说给婆媳俩听了。
楚老太听了丈夫的话后,脸上的表情瞬间拉得比马脸还长。
“比过阴?在哪比?又是谁主持的?”楚老太对命仙馆馆主这个竞争对手可谓印象深刻,很清楚过阴、问魂对他们这样懂行的人而言就是一个笑话的楚老太直觉往某些阴暗面想了。
“在城外的大堤上,那里地方大,主持仪式的是县令罗大人。”楚老头与楚老太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自然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啊,是罗大人啊?是罗大人就好!是罗大人就好!”楚老太迭声重复着长松了口气。
她知道丈夫与罗县令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应该不会在这方面,专门来挖坑害他们。
而楚妙璃这辈子的母亲燕氏却皱起了眉头。
“爹,那命仙馆馆主在新华县也住了这么多年,您和罗大人的关系在咱们新华县也算不得什么秘密,那命仙馆馆主又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这点确实值得我们重视,”楚老头满脸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就算他们有阴谋,我们也必须要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不管怎么说,马上就要入冬了,慈幼院的老人和孩子们还等着咱们给他们送冬衣过去呢。”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比赛日子。
这天,新华县的满城老少都拖家带口的跑到大堤上看热闹来了。
显然,他们很好奇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如何,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两位在新华县受众颇多的大仙能否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真完成一次走阴,把已经去了阴间的魂魄给重新唤回阳世来。
穿着一身宽大黑袍和穿着一身杏黄道袍的楚老头和命仙馆馆主在万众瞩目间缓缓走上了大堤临时搭建而成的木质平台上。
长了两撇鲤鱼须的罗县令眼神闪烁地扫了眼楚老头,在脸上露出一个颇有几分不自然的笑容,大踏步地走到两人面前,一叠声的说着欢迎两位大师莅临的客套话。
楚老头是只见多识广的老狐狸,罗县令那带着几分闪烁的眼神一瞄,他就本能得觉察到了几分不对劲。
只不过,他的心理素质极其的强大,因此,在最初的忧虑以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心境。
于现在的他而言,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早就看楚老头这个眼中钉不顺眼的命仙馆馆主在两人齐齐登台以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对下面的人大声宣布道:“乡亲们!今日本馆主与楚老观的比赛是有彩头的!赢了的人,继续留在这儿,为咱们新华县的老百姓们分忧解难,输了的人嘛……就自动自发的卷了铺盖带着一家老小滚蛋!”
半句商量也无直接先斩后奏的命仙馆馆主在说完这番话后,对楚老头露出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就是不知道楚老观有没有这个胆子,与本馆主赌上一赌?!”
“你要战,吾便战!”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楚老头一振宽大的袍袖,满脸矜傲的看着对方说道:“老夫怎么着也算得上是这新华玄门一道上的执牛耳者,既然你一门心思想要用这样的方式与老夫斗上一斗,那么老夫自然要奉陪到底!”
“楚老说得没错,你要战,吾便战!”
“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
这几年来没少被命仙馆一众门人弟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其他玄门小势力在听了楚老头的话以后,忍不住热血沸腾的纷纷响应。
而其他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们也不约而同的跟着那些玄门小势力叫唤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堤附近都是“奉陪到底”的声音。
命仙馆馆主脸上的肌肉线条因为在场所有人的反应而用力抽搐了两下。
“楚老头,你别得意,你看我这回怎么把你声名狼藉的赶出新华县!”命仙馆馆主皮笑肉不笑地凑近楚老头,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够听得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于这个总是坏他好事的臭老头命仙馆馆主可谓是恨之入骨,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对方赶出新华县城去!
自从入了这一行,没少被人指着鼻子臭骂亦或者威胁的楚老头连眼皮子都没有抖颤一下。
他满脸平静地看着命仙馆馆主说道:“在比赛结束以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呢,于道友你也未免太自负了。”
命仙馆馆主没想到已经觉察到不对劲的楚老头居然还能够如此镇定,他伸手捊了两下自己的鲤鱼须,冷笑道:“楚老头,你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死尸不落泪,既如此,就让我们在手底下见真章吧!”
从两人上台就不敢用正眼看楚老头的罗县令见两人结束交谈以后,连忙迫不及待地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与之同时,那需要楚老头和命仙馆馆主走阴问魂的客人也红肿着眼睛,在家人的搀扶下,朝着看台疾步走了过来。
楚老头一看那客人的模样,心就止不住的往下一沉。
因为在来之前,他儿子给他的情报里,分明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次想要找他们走阴问魂的是一个失去了妻子的可怜丈夫,但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分明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妇人!
楚老头眯着眼睛,下意识地朝着罗县令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
脸上表情一直很不自然的罗县令见楚老头把眼神望过来,简直就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的猛然把头扭到了一边。
而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命仙馆于馆主见此情形,忍不住又凑近楚老头身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狠狠补了楚老头一刀,“你知道这过来走阴问魂的人是我什么人吗?我告诉你,她是我特意从邻县请过来的姑祖母!她家里的事儿!我门清!”
“于馆主,你为了把老夫全家赶出去这新华县城,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知道自己这回必输的楚老头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问命仙馆馆主,“看在老夫今日注定要做你踏脚石的份上,你能否告知老夫一声,你到底怎么收买了罗大人,让他放下与老夫多年的交情,与你沆瀣一气?”
“这还用说嘛?”自觉胜券在握的命仙馆馆主直接无视了楚老头嘴里那句沆瀣一气,笑得满脸嘚瑟地说道:“古人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这位父母官他也是人,他也要生活的呀!不是吗?”
命仙馆馆主一边说,还一边动作隐蔽地对楚老头搓了搓他的大拇指和食指。
被命仙馆馆主这么一提醒的楚老头下意识的在脸上露出了一个颇有几分恍然的表情。
确实,他怎么就忘了呢,罗知县才当上新华县的一把手没两年,又自诩清廉,在钱财方面多有不趁手之处!
如今……
他只需在两个神棍中间拉拉偏架,就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
还不用违背他为民谋福利的初衷……
他怎么可能禁得起这样的诱惑?!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楚老头就差没懊恼的捶胸顿足。
只是,现在的他,就算是再怎么懊悔不迭也来不及了,因为罗县令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正式宣布比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