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缀满了璀璨的星星,空气中涌动着微微的燥热,花园里鲜红的玫瑰在黑暗中妖娆的开放着,馥郁的香气笼罩了整个别墅,很远都能闻得见。
刘品林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俊秀的面容上透着一股温润之气。比起白日里带着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的冷酷男人,他此刻似乎更像是一个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书生,温文尔雅,犹如暖玉。
他此刻坐在沙发上,微微弓起身子,像是一张紧绷的弦。
背后突然有人轻咳了一声,他的脊背更加紧绷,片刻之后,意识到那是别墅里的医生才微微放松下来。
徐孺提着医药箱走过来,穿着皮鞋的脚踏在铺了厚厚一层羊毛地毯的地面上,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才是他刚刚提醒刘品林的原因。刘品林今日外出恰好遇到歹徒抢劫伤人,竟然不小心被误伤了,此刻正处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中。
徐孺是个医生,专攻内科的,他主修的是先天性心脏病。
不过,凡是医生,总是会处理伤口,不管他主攻的是什么方面。
气氛似乎有些紧绷,徐孺轻扶了一下眼镜,淡然地开口,“将衣服脱下来,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不管面前的这个人有多危险,是个什么身份,此刻对于徐孺来说,他就是个病人,或者还可以加上另一层身份——病人家属。
刘品林微微皱眉,温润的表情似乎染上凌厉,又迅速消失不见,他的手指弯曲,有节奏的轻敲面前的茶几。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如雨打青竹,若潺潺流水,带着微微的低沉,口气看似温和实则霸道,不容拒绝,“将东西放下,你可以离开了。”
徐孺扶了扶眼镜,将东西放在刘品林面前的茶几上,退后一步,语气有些不满,“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医生,最害怕遇到的就是你们这样的病人了,不肯配合医生,还要质疑我们做医生的水准。”
他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刘品林微微抬眼,凌厉的看了他一眼,口气中带着微微的关怀,关怀的对象当然不会是他徐孺。
“清清今天怎么样?”
徐孺轻哼一声,表情带着一丝微微的得意,“吃得好,睡得好,还能怎么样?”
作为一个医生来说,他的病人吃得香睡得好,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感到自豪和欣慰的了。
刘品林露出微微的笑意来,真诚的,掺不得一丝假,“辛苦你了,徐医生,谢谢你。”这一声谢道的真心诚意。
徐孺先是忍不住骄傲的笑了一下,扶了一下眼镜,随即敛下笑意,微微抱怨道:“我说啊,你要是想要你妹妹早点好,你可要好好管管她!作为一个心脏病患者,难道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吗?”
刘品林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清清有分寸的,她只是太无聊了而已。你知道的,我没有太多时间陪她。”关系到最亲爱的人,刘品林也禁不住多说了两句。
徐孺皱着眉,“她又不是笼子里的鸟,你把她拘在这里怎么成?你没时间陪她,多的是人有时间陪她啊。她还年轻,不能总是这样一个人独处。让她每天呆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当自己是什么?皇帝?”
林清时是徐孺用了心思最多的病人,年纪又相差了十来岁,他看她就像是看自己的女儿一般,虽然这个女儿年纪是大了一些,虽然他自己还没有孩子。
但在徐孺看来,将来他有女儿,就应当是像林清时这样的,当然不能像她一样是个心脏病患者,而是指那种感觉,让人想要宠爱,却又常常为她感到无奈。
刘品林低头沉思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后面一阵敲击的声音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刘品林回头去看,果然看见林清时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屈手敲击楼梯的雕花扶手,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显得瘦小孱弱。马上就是二十岁的人了,却长得如同十四五岁的女孩一样,还没有完全长开。
离得很远刘品林还能看到,她漂亮的嘴唇微微泛白,衬着苍白的皮肤,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
林清时见两人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停止了敲击扶手的动作,她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人,狐疑的问:“你们两个刚刚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娇蛮却不惹人生厌,带着恰到好处的霸道,像个小公主一样。
刘品林笑了一下,带着一丝宠溺,“怎么还不睡?”
林清时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立刻又理直气壮地说:“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皱着眉看他,“你不是也没睡吗?”
刘品林轻笑,目露无奈,“饿了吗?要不要让陈妈给你做点吃的?”
林清时摇摇头,“不用了,陈妈已经睡了,不要去打扰她。”
刘品林点点头,“先去书房看会书,我等会儿去做,做好了叫你。”
林清时心有疑惑,狐疑的看他一眼,然后眼尖的看到桌子上的医药箱,轻笑了一下,“我还是到下面去等哥哥吧。”
林清时不等刘品林接话,噔噔噔,赤着脚,像一阵风一样,飞快的从楼梯上跑下来。
林清时奔到沙发上,微微的气喘,刘品林起先想站起来接住她,却顿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刚刚在旁边充当壁画的徐孺这回皱着眉,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了多少次了,能不能长点记性?不要跑不要跑,怎么总是记不住?”
林清时瞪他一眼,不满的说:“好啰嗦呀!医生叔叔果然是更年期到了。”然后轻叹了一口气,配着她稚嫩的面貌,像个小大人似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调侃,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哎~,未老先衰啊!医生叔叔将来可怎么是好,一定是找不着漂亮媳妇的。”
徐孺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这样是为了谁啊?又是说他老,又是咒他找不着好看的媳妇的,还故意的叫他叔叔,他容易么他。
徐孺指着她的手指都有些抖,“你难道没有听过什么叫男人三十一枝花吗?我这叫花开正好,风华正茂!”
林清时气息已经平稳下来,她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沙发上,闻言摇摇头,“我没听过,你知道的,我读书少。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词,叫做残、花、败、柳!”林清时一字一顿的说完,侧过头,用一种非常天真的语气问刘品林,“哥哥,什么叫残花败柳呀?是不是就是像医生叔叔这样的一枝花,因为长残了,所以就败给柳树了?”
刘品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点点头,“哥哥书读的也不多,差不多应该就是清清说的这个意思吧。”
徐孺被这俩兄妹气的脸色发白,颤着手,指着他们俩,险些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
这一对儿简直是一个德行,一个比一个会气人,就会欺负他一个孤家寡人。
毕竟是自己的私人医生,林清时也不敢得罪的狠了,万一他又公报私仇怎么办?她的小命还要靠他呢。
林清时轻咳一声,见好就收,“医生叔叔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从前,熬不得夜的,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哥哥的伤我会替他处理的。”
刘品林听到林清时的后半段话,僵硬了一下,心虚的看了她一眼。
林清时没有看他,她盯着徐孺,用嫌弃的眼神示意他快滚蛋。
徐孺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得了,他们俩不想叫他留下,他还不愿意留下呢。
嗯?是不是最近真的有些老了,不行,还是赶快回去睡个美容觉!
这样想着,徐孺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一些,很快消失在门口。
徐孺走后,大厅里有些寂静,水晶吊灯发出耀眼的光芒,照的大厅里亮堂堂的,有些晃眼。
刘品林抿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清时将头发顺到耳后,从沙发上爬下来,有些不太高兴,语气淡淡的,“脱衣服。”
刘品林望了她一眼,她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他却知道她生气了。刘品林垂下眼皮,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他伸出有些苍白的手,将身上的外套褪下来,修长的手指放到黑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上,一颗,一颗,开始解纽扣。
健美精瘦的上身一点一点暴露在灯光下面,先是精致的锁骨,然后是微微鼓动的胸膛。他光洁的皮肤上有些微汗,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微的光。
当衣服彻底退下,林清时瞳孔一缩,目光在他的小腹上凝视许久不曾移开。
刘品林的小腹那里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一层又一层的,不知缠了多少层,可能是匆忙之下包扎的,包的一点都不好看,鲜红的血液从上面渗出来。林清时此时再去看他褪下的黑衬衫,腰腹处的位置果然颜色要深一些!
林清时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刘品林冲她笑了一下,安慰她,“清清,哥哥没事的。”
林清时没有理他,咬着下唇将医药箱拿过来,蹲到他脚边。
林清时看着他小腹处渗血的纱布,有些暴躁的想要直接将它撕扯下来,终于还是没有下手,取出剪刀沿着腰侧的位置开始剪。
伤口有些狰狞,皮肉翻卷,纱布刚一取下,血液就开始汨汨的流淌。
林清时眨眨眼,竭力忍住流泪的冲动,强迫自己去看那处狰狞丑陋的伤口,心脏微微的刺痛,她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起来。
刘品林察觉她的不对劲,按着她的肩膀,扳着他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她没有流眼泪,可眼里却泛着水光,眼眶红彤彤的,嘴唇微微泛着青白。
刘品林轻抚她的胸口,伤口因为前倾的动作血液流的更厉害了,他却顾不上这些,“清清,哥哥真的没事,你不要激动,稳定情绪。”
林清时深呼了几口气,闭着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的身体的确不太适合有剧烈的情感波动,不然她一定跳起来狠狠地揍他一顿。
与其让他死在别人手上,不如她先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