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林小茶会把自己的铺盖收起来,于是寒羽将她直接放在了自己睡的床上。
她穿的是原来屋主留下来的衣服,她说她反复洗净,而且晒了很久。
但对她来说衣服明显大了,一躺下衣襟往两边塌,不仅露出纤细雪白的颈项,就连精致的锁骨也露了出来。
还露出了肚兜的一角。
他眉头微微蹙,用修长的手指,将她的衣襟拉拢了一些。
她费力地喘着气,微微凸起的胸脯不断起伏,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
他把手覆在她额头上,让自己的手凝了一层薄冰,给她滚烫地脑门降温。
他一伸手,将她扶坐起,茶杯飞到了手中,将另一只手上捏着的茶杯喂进了她烧得通红的嘴里。
林小茶缓缓半睁了眼,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异常的冰冷。
她心中一个咯噔,脸上却面不改色,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软软叫了一声“仙君。”
对方却没有回答,看她的眼神无比寒凉,宛如那日在埋骨之地醒来一般,那股威压感让人喘不过气。
不对劲。
善于察言观色的她瞬间感到了异样。
林小茶心中有些慌,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虽然想不通,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主动出击,才可能扭转局势。
她怎么都想不到寒羽听力过人,自己离开他视线范围他都会听着周围的动静怕真有妖兽出没伤着自己。
而昨夜她洗澡时发出了细微的嘶嘶的声音,让他颇为不解。
半响他才反应过来是被冷水浇淋在身上发出的声响。
他当时不明所以,现在却明白了三分。
小小年纪为了勾引人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心机何等深重。
若非自己听力过人,真是被她骗了过去。
林小茶用小手推开了寒羽手中的茶杯。
仿佛没看到寒羽眼中的寒意,咬着唇:“仙君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寒羽淡淡地看着她,清隽的面容如同凝了一层薄冰。
一字一句冷冷问,“为何?”
林小茶垂首摇头,咬着唇不肯答。
寒羽双眸的颜色变得更淡,冷冷命道:“说。”
自己一直觉得她单纯无邪,不知世事,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她。
不想她居然如此!
林小茶肩膀轻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怕寒羽已经有了疑心,与其坐隐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心思深重,为了勾引他不惜自残身体的人。
“仙君对我越好,我就越喜欢仙君。”
寒羽以为她会狡辩,而就在她这么直白地袒露自己心意的时候,他顿了顿。
甚至在听到她说喜欢自己的一刻心弦颤了一下。
他想他应该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直白的女子。
此时的她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拼命地忍着眼中的泪水,以免它们夺眶而出。
林小茶把被子紧紧抱在了身前,全身都在轻轻颤抖。
“想着仙君伤好后会离开,就特别难过……我就,我就,就不想你走。
她一边呜咽着说,一边眼泪掉下来。
“昨天我午睡时做梦,梦到仙君说要和我携手白头,生死不离,我那时候特开心。”
“醒来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仙君了,之后只要看见仙君,我,我就想起了,我,我,我们,我们第一次,睡在一起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捂住了脸。
这次寒羽眉心一跳。
想起埋骨之地时她穿着月白色的肚兜站在祭坛的模样,想起那夜他一睁眼,看见她赤身贴着自己安睡的模样,想起她衣衫滑落只有两缕头发遮住身前的模样……
“可是我一个小小流民居然敢肖想天虞山的大能。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说到这里全身颤抖得不成样子。
“于是特地用冷水浇醒自己,让自己不要做白日梦……呜呜呜呜”
她把脸埋在了身前的被子中。
寒羽手指微动,她昨夜用凉水洗澡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错了,我不该仰慕仙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她哭得越来越伤心,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
这时寒羽的眼中冰冷已经退去,却沉默不语。
“仙君,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寒羽声音不再那般刺骨的冰冷,却还是冷淡。
“怪我喜欢你。”林小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眼,想做错了事一般。
寒羽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她的床边。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他话虽这么说,但是语气听起来却像脱离了七情六欲,没有一点波澜。
殊不知他广袖中修长的指头动了动。
林小准备一鼓作气把青春少女情窦初开的人设演完。
她大声说:“那你可以喜欢我吗?”
她话一出口,寒羽的心弦像是被拨弄了一下,准备去碰茶壶的手紧紧贴在滚烫的茶壶上。
缓缓转眼看向床上的姑娘。
她紧紧捏着被褥的手,骨节都变得发白。
她脸烧得通红,一双眼睛很是坚定,下唇被她咬得似要渗出血来。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一折就断,怯弱无比的小姑娘,居然说出那么大胆的话。
整个房间顿时落针可闻的安静。
窗外一片阴沉,黑云压顶欲摧城。
直到一阵狂风吹开了房门,将林小茶插着野花的罐子吹倒在地。
然而破碎的响声被被一阵惊雷巨响所掩盖,随即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寒羽没有回答林小茶的问题,而是转身向门外混沌的风雨中走去。
张狂的风吹得他身上的白袍乱舞,也吹起了他如墨一般的黑发。
他走出房门,只见一道惊雷破空。
黑夜骤亮。
风雨中的背影显得更为孤寂和拒人于千里之外。
瓢泼的大雨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其实,他的伤几乎已经痊愈。
早就可以御剑或者是开一道符门将她送回去。
但是或许是这里的时光太悠然平静,让他一时沉溺,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儿女情长于他是多余。
林小茶对他来说应就是一只过空的鸿雁。
仅此而已。
这一夜,他没有回到这个房间。
这一夜,风雨掩盖了妖兽的脚步声。
风雨过后已是天明,长空如洗。
看见房门大敞,他犹豫了下是否要去看看她是否已经退烧。
突然发现听不见里面一点声音,包括呼吸声。
他的向来稳健的心跳开始加速。
快步走到房内。
房中不见那个娇小的身影。
床上有被妖兽尖锐利甲所划破的被褥。
地上留着一滩还未凝固鲜红的血迹,血中有一枚土罐碎片,上面染着带血的手指印,小而纤细,一看就是她的。
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触碰到她血迹的指间一阵麻痹。
地上被风吹的倒的罐子摔了一地的碎片。
他想起这段时间她隔日就会摘不同的野花放在罐子里。
她笑盈盈的说:“屋子是别人的,生活是自己的呀。”
“仙君,这个花好不好看?”
这栋废弃的宅院因为她而变得生机勃勃。
他不知不觉捡起床上那枚碎片。
却不想居然如此锋利。
瞬间,指间被锋利的碎片割破。
本也是小事,他却发现已经被割破的伤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眉头紧蹙,突然想起埋骨之地时自己本该性命已绝,伤口却奇迹般恢复。
又想起那夜她喝醉帮她涂药时她手掌上的两道新伤。
她的血可以救人?
埋骨之地是她用自己的血救了自己?
她当时自作主张的暖了他一夜,对他来说本是多余,他并不畏寒。
所以他也并不觉得是他救了自己。
而却没想到,她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她为何不说?
他大脑一片空白。
体内的温度迅速上升,反噬身上的冰冷。
然后冰冷又压制体内的灼热。
宛如冰火在他身体中对冲。
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透出了火光。
他手中蓝光一闪,握着自己的霜余剑跑出了屋外。
“小茶!”
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声音犹如碎裂的冰川,却又带着一丝沙哑,在无边的寂寥中回荡。
*
而此时远处的面色苍白的林小茶微微勾起她的唇角。
清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男女之间最大的招数叫后撤。
这世间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美好的事呢?
再见之时,就是我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