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望北走向镜子,猛然一看,被吓得倒退两步!
紧接着他又往前三步,贴着镜子,伸手摸自己的脸,镜中人也显示出同样的动作,没错了,这个镜中人就是他本人。
他扭曲变形了,像一个被人随意揉搓过的橡皮泥人,歪七扭八的。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太吓人了!”风望北从镜子边退开一些,透过镜子看向他身后的姜让。
“不是。”
“……不是你故意开我的玩笑?”
“不是。”
从姜让身上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风望北继续边瞪着镜子边摸自己的脸。
眼睛斜了,倒是没有影响视力;嘴巴歪了,也没影响到他说话;耳朵变形了,但听力仍然正常;手指手臂的骨骼也有些变形,但无碍行动。
“这镜子是正常的吗?”
“我在镜子里是正常的。”姜让道。
镜子倒映的一切都正常,除了风望北。
“那是怎么回事?你肯定知道怎么回事。”风望北还是觉得这是个恶作剧,毕竟他除了变形了之外,没有其他症状,不疼不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找人来帮你看看。”姜让道。
“哦。”风望北半信半疑。
姜让叫人找来了一个脸上刺满奇怪刺青的干巴巴的老头。
老头一进门,还未行礼便先道:“王,我已经忘尽前事了,恐怕帮不上你任何忙。”话说完,他刚好走到了姜让身前,这才微弯腰行了个礼。
姜让不去管他说什么,直接让他去看风望北:“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老头看了风望北片刻,道:“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风望北:“……”睁着眼睛说瞎话!
姜让道:“他本来不长这个样子,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幽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样。”
老头“咦”了一声,道:“我说他怎么长得这么丑,原来不是天生的?”他是巫族人,天生就是人形,和人界的人类具有相似的审美观。
风望北:“……”
老头走到风望北面前端详他,看来他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的“忘尽前事,帮不上忙”了。
他伸出干枯的手,抓住风望北的手,风望北被他吓一跳,反射性地抽手,但居然没抽出来,这老爷子力气可真大。
“他在吸收灵气。”老头很快便放开了风望北的手,“有些种族在受了重伤或者灵力耗尽时,形态会发生一定的变化。”
“他没有受伤也没有耗尽灵力。”
“哦?那就奇怪了。”
“你觉得他是什么种族?”姜让问。
老头以为姜让在考他,摇道头:“看不出来,他是什么种族?”
姜让道:“我不知道……”
风望北忍不住打断他们:“我当然是个人,正常人。”这两人明明是在他面前说话,却都当他不存在,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太可恶了!
姜让看向他:“能听懂我们说话?”他和老头说话用的是灵界常用的语言,和人界语言有一定差别。
“我不该听懂?”风望北疑惑地皱眉。
姜让摇头。不是不该听懂,是一般人会需要一个过渡期,姜让自己刚到人界那会儿,就花了不少工夫去旁听人类说话。
姜让转向老头那边:“他是从人界过来的,他从小在那边长大,他认为自己是人界的人类。”
“……”风望北默默地听着,想听听他们到底要说啥。
“难道他之前没有灵力?”老头问。
“对。”
“一丁点也没有?”
“没有。”
老头抚掌道:“原来如此!我有个猜测,他体内被人下了禁制,这层禁制阻止了他吸收灵力,让他变成了一个人界的人——我是说看上去像人界的人。
“等他来到灵界后,因为这里灵气充足,他的身体渴望吸收灵气,所以就自发冲破了禁制,然后开始疯狂吸收灵气,因为吸收速度过快,他的身体受到了冲击,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是正常现象,等他吸收够了灵气,把灵气转化为灵力存入灵脉中,他身体上的变化就会消失。”
“……”风望北道,“现在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了。”像在听天书。
姜让问:“需要多长时间?”
“这不一定,短则几年,长则几十年。”
“……”这句话风望北听懂了。
姜让道:“这么久?”
“久吗?我们灵界生灵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灵界生灵并不是生来就强大,他们寿命长,相对的弱小时期也长。
“有办法缩短时间吗?”姜让问。
老头摇头:“我没办法,我已经忘尽前事了。”
“……”
姜让道:“送你去炉山呆上几日,你能不能想起来?”
炉山是幽冥的一座刑山,是由成千上万个火炉组成的山峰,每个火炉中都塞着几个恶鬼,他们日夜被煅烧,直到刑罚时间结束,或者直接烧到彻底消散。
老头赶紧求饶:“我当真不记得了!况且,巫族人也不是个个懂医术,说不定我生前只学过诅咒之术呢?”
姜让扬声道:“来人!”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甲胄、手握长刀的壮汉,他向姜让行礼:“王。”
老头哭丧着脸。
风望北在旁边看着,这是要干嘛?
姜让看向老头,等了片刻,看他仍没改口,便道:“你走吧。”倒也没说要把他送去炉山。
“是。”老头飞速地飘走了,带着一脸逃出生天的后怕。
“我有个问题。”风望北道。
“你说。”
“为什么他们都叫你王?”
姜让有点意外,没想到风望北会在这时候问这个。“因为我确实是。幽冥也叫幽都,也叫鬼国,我确实是这里的王。”
“……”风望北愣了一阵,然后道,“你们说起幽冥或幽都时,其实是在说地府?”他想起他爸还有薛梅城、礼容对姜让的态度,还有他们说的那些话……好吧,大概姜让真的是什么幽都之王吧。太玄幻了。
“地府是人界的说法。”
“……”风望北沉默片刻后道,“简直难以置信。”
然后他便跑去照镜子了,边照边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这使得他更加惨不忍睹。
“所以我没救了是吗?”风望北道,“刚刚那个老人家应该是神医吧?”姜让肯定是叫了医术最厉害的人来帮他看“病”,可惜还是没用。
“他生前是巫族人,巫族的巫医很出名。以后找个活的巫族人替你看看。”
风望北忙道:“你千万别随便抓人。”实在是姜让看到船就要船、看到大楼就要大楼的作风给他的印象太深了。说不定他想要人帮忙时,就会直接去把人家抓回来。
“巫族人会巫术,不好抓。”
“……我是说:不要抓。”风望北叹道,“其实没得治也没关系,过几年就自然好了,是这么说的吧?好像也可能是几十年?几十年……说不定我先老死了。对了,你这里就是鬼国……打个商量,我和你这么熟,死了可不可以不受刑?”
“违反了这里的律法才要受刑。”
“哦!太好了,我保证不犯法。”
姜让沉默片刻后道:“你不会变成鬼。”
“诶?为什么?”
“你很豁达。”姜让道,“想不开放不下的人才会变成鬼。”
风望北失笑,镜子中映出一张诡异得可怕的笑脸,他无奈收起笑容,不笑比笑稍微好一点。“这脸实在是太丑太丑了,带着这么一张脸去死,我还能想开?你太高看我了。”
姜让没接他的话,而是说:“要不要叫你父亲过来?”
风望北摇头:“明天再说吧,让他好好休息一晚。你也赶紧去休息,反正我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不急。”
姜让没有提醒他幽冥没有晚上,只是道:“好。”
他有些怅然地想,风望北确实不会变成鬼。
现在他都“不急”,等到将来,他越来越强大之后,只会更加“不急”。
原本姜让是打算去另一间房间休息的,但现在风望北出了事,他便没走,而且也没去床上休息,只是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阖上了眼睛。
风望北低声问:“你这样就算是休息了?”
“嗯,我只是需要恢复灵力。”这两天耗费了太多灵力,不休息不行了。
“我在这会不会吵到你?”
“不会,你随意即可,累了就去床上睡。”
“哦。”
两人没再说话。
姜让休息了约莫三个时辰,他睁开眼睛后,没有看到风望北,是出去了吗?
“你醒了呀。”有人说话,这个声音有几分像风望北的声音,但很稚嫩,带着小娃娃的奶音。
姜让看向声音出处,旁边的椅子上,有一团衣物,衣物上面有个白色小毛球,那是一只幼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