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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I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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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洛第一次意识到,麦雅的瞳色原来这么浅,在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非常淡的、介于冰蓝和浅碧之间的颜色,甚至近乎透明。

她愣了愣神,“——等等,你刚说什么?瘟疫?”

“嗯。”麦雅说:“现在情况如何?如果真的是一种致病力更强的瘟疫,患者很可能不止尤尔一个,需要及时处理。”

阿芙洛看着麦雅的脸色,很想说她现在应该休息——她在战场上,也照顾过其他昏迷的同袍,大部分人醒来时都茫然失措,只会抓着她询问一些“我还好吗?”和“这是哪儿?”之类混乱的话。难以想象,是怎样自律和意志力,才能让一个人在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时间保持理智——可她和麦雅毕竟不熟。

公事为先,阿芙洛还是道:“我刚才市政厅开会回来。莱亚小镇我们已经派人去过,确实不止尤尔一个。还有三人直接死在了自己家里,死状非常惨,好在我们带了巫师过去。剩下的,暂时没有看出来感染瘟疫的征兆。”

“——医院里原本的患者呢?”

“没有变化,先前的治疗药剂也依然有效。”

“按现在的状况,更可能是‘某人’在莱亚小镇投放了加强的瘟疫源头。瘟疫自行变异进化的概率比较小,但也不完全排除……”麦雅说着,重新陷入了思索,脸色却愈发苍白。

她思考时,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安静了下来。

阿芙洛看着麦雅的神色,总觉得她现在不应该虚弱地躺在床上,而是好像随时都会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说出一连串的专业术语。

“……算了。”麦雅想了一会儿,宣告放弃,“还是要等成分分析出来才知道。”

在血脉驱逐巫术之后,她现在只感到疲惫——主要是是由于过度透支的精神力,也有一小部分,是因为眼前晦暗不明的危险局面,以及尤尔的死讯。

这里应该是道恩伯爵自己的卧室,床铺十分柔软,天花板上悬挂着枝形吊灯。

枝形吊灯悬挂的蜡烛光芒太过明亮,那是死灵系巫师所不喜欢的。可这光芒照在床边的女伯爵身上,顺着金发和红色裙摆流泻而下,落成一地温暖的颜色,映衬着她年轻的容貌如宝石般熠熠生辉,于是这灯光似乎也就变得可以忍受了起来。

麦雅无声地转开了目光。

而阿芙洛却在这时候,想起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刚才用的是一个什么巫术,S?”

需要三个小时的施法时间和一位四阶巫师全部的精神力,应该非同寻常。

“血脉驱逐。”麦雅从大概是某个虚空的角落里收回目光,望向坐在床边的阿芙洛,“作用,简单来说就是把所有后裔驱逐出一定范围。当然,这个‘后裔’是血脉学意义上的,血脉比施法者稀薄,即可视作后裔,并不是指我的子孙……也不限于人类,一切的自然生物和秘法生物都可以是‘后裔’。”

或许是因为虚弱的缘故,她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一份柔和。

阿芙洛忙碌一晚,其实也很疲惫,连头脑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只觉得麦雅的声音很好听地回响在她耳边,柔缓而冷淡,却完全追不上那些文字里真正的意思,下意识地发问:“——什么叫‘一切的自然生物和秘法生物’?”

“自然生物,就是指自然存在的生物,比如人类,牛羊,飞鸟,仓鼠……”

阿芙洛:“……”不觉得把仓鼠并列进来有什么问题吗??

“——大部分是没有掌握秘法的。”麦雅继续说道:“秘法生物,一般是指一些用秘法制造的生物,或者因为掌握秘法而使自身区别于自然生物的生物,比如一些死灵系制造的不死生物,吸血鬼,精灵,巨龙,巫术傀儡,以及……”

她突然停了下来。

阿芙洛一怔,“麦雅?”

麦雅没有答话。她望向阿芙洛,觉得灯光下的伯爵格外漂亮,甚至——甚至让她有了一种冲动:想摘下一根阿芙洛的金发。

没有任何别的意图,更没有想到什么时间属性和实验材料上去。

只是单纯地想接近。

可她是巫师,拥有对思维严格的控制力,她的意识之中不应该出现这样荒唐而漫无目的的想法。

一定是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影响了她的判断,麦雅想。

阿芙洛第一次遇见麦雅在探讨学术问题的时候走神,还有点儿不适应,想了想,从刚才那番话中找到了重点,“瘟疫也算……巫术制造的生物?”

“是。”

“也就是说,如果作为瘟疫复制核心的血是你的后裔,那么你可以直接把瘟疫驱逐出境……”阿芙洛说到这里,忽然若有所思,然后望向麦雅,严肃地点了点头,“所以,燃烧冰海出事之后,一定要派一个相同血脉的人来追查。这就是血脉巫术的作用吗?”

麦雅一怔,随即,目光却飘向了窗外。

……追查。

她的委派文件是由北方议院和秘法联军共同签署的,绝密级别,一式两份,用于在“极端情况”下证明身份。可是如果真出现那种“极端情况”,就等若是她的任务宣告失败。

目前,由于无法确认燃烧冰海的状况,没有人敢冒未知的风险启用巫阵,如果帝国在此时大举进攻,毫无疑问,前线必将将陷入极大的劣势。

而如果拖延太久,消息泄露,让下层士官知道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赖以依仗的震慑武器已经失效,军心动摇,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必须尽快。

小镇的阳光,蓝天碧海,白帆,似乎曾经触手可及的闲暇和安定,还有此刻灯光下年轻漂亮的女伯爵,和她脑海里浮动的荒唐想法,都只是错觉,是无用的虚妄与幻影。

她惊异于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可笑的错觉。

她一个人,孤军在外。

……

麦雅的唇色很浅,在灯光下甚至接近于淡白色。阿芙洛觉得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是最后,她只是转回了目光,然后淡淡地,几乎是毫无感情地,说:

“这正是我为什么会来此。我想,伯爵,今晚,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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