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晏显然对她的思想觉悟相当满意,甚至大方表示,愿意给她列一份最近在看的节目单。
陆见清:“……”那可太感谢你了:)
左右已经上了这条贼船,陆见清有心多了解一些学校的事,遂仗着戚晏吃饱喝足,应该不会那么快翻脸无情跟烧帕子似的烧了她的份上问他:“我能不能请教一下,你为什么要招活人进来当老师?”
戚晏回想着道:“本来是想从隔壁妖怪学校调几个老师过来的,反正他们欠了我那么多钱,谅他们也不敢不答应。”
他说这话时,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陆见清好奇道:“那后来怎么又不调了?”
戚晏满脸嫌弃:“那些妖怪身上的味道太冲了,到了季节指不定还会掉毛。”
“……”
早知如此,她当初来面试的时候,就该往身上多喷点大蒜水。
“后来我又打算从跟我们地府有合作协议的道观里找几个道士,”戚晏说到这里,言辞中颇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失望,“谁知道他们几个那么不顶用,亏他们老祖宗推荐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还说是什么观里顶尖的人才,居然连个区区教师资格证都考不过!”
陆见清听得嘴角一抽。
怪不得她去年看见微博上有人发在教资面试现场看到了一群穿道袍的道长,还当原来不止她家那小破观穷困潦倒没个信众,其他地方的道观也那么不景气,眼看道长们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要辛苦考证找副业。
敢情根源都在他这儿。
戚晏蹭完她的餐后甜点走后不久,隔壁的张老夫子才抱着他啃了一半的香烛慢悠悠地飘回办公室里,揉着肚子坐到座椅上。
虽然要教的学生跟她想象中有很大出入,但既然已经入职,陆见清拿了工资,就没想过要逃避上课,她对着从抽屉里翻出来的一张学生名单想了想,决定先跟张老夫子了解一下学生们的具体状况。
张老夫子捋着胡子:“这个啊,有几个年代远了点,我得好好想想,死的年份久了,记性也比不得从前了,这学生是怎么死的来着……”
陆见清:“……我问的是他们的学习情况。”不是死因报告。
见张老夫子一脸犯难,她只好换了个问题:“那班里的班长是谁,还有各科的课代表——”
张老夫子摆摆手,白胡飘飘地直言道:“班里哪有这种东西哟,咱们这所学校里的鬼平时连听课都懒得听,一听当班长是要盯着其他鬼做事交作业的,个个都想着躲清闲,就没一个愿意当的。”
陆见清:“这么不积极的吗?”
张老夫子坦诚地点头。
陆见清开始无比想念从小到大每次班里选个班委都有一大帮同学争先恐后举手竞争的热烈场面。
作为学校新来的老师,谢必安大方给她留出了适应环境的时间,陆见清暂时没被排到什么课程,到了点就能下班。
她走出阴阳路8号的大门,顺手拿出手机给陆陵源打了个电话。
记得小时候经常看见陆陵源从观里拿些纸张泛黄的书册出来晒一晒,她偶尔翻过几次,发现上面记的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总之很能糊弄人。
年幼时的陆见清边给他帮忙,边眨着双星星眼问他:“师傅,这是从前的馆主一代代传下来的吗?”要知道电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哒!
“当然不是。”陆老道无情粉碎了她的幻想,“为师我不过找收破烂的买来冲个场子,就你手上这本,十块钱仨。”
“……哦。”她就知道,他们这个时不时漏风的小道观是没有主角命的。
不过虽然是倒腾来的二手读物,但拿来补习一下鬼神方面的知识,应该多少能派上点用场,还能帮她省下笔额外的买书费。
陆见清省钱的小算盘打得铮铮响,陆老道年纪大了,进了一所全是鬼的学校上班这种事,陆见清怕吓到他,还是决定暂时瞒下来的好。
她连对陆老道的借口都想好了,不料老头那边像是有事在忙,一口答应下来,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事情达成,陆见清放心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往新租的小区走去。
她在靠近小区的便利店买了水果上楼,先到旁边那家住户的门上看了一眼,发现昨晚贴上去的便签已不见了踪影。
看来那女生应该已经回家了,陆见清这样想着,为保险起见,还是先敲了敲隔壁的门。
她耐心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年轻女生把门支开了一条缝,隔着门轻声细语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躲在门背后的女生皮肤很白,衬托得眼下两团青黑格外明显,看上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睡好觉了,她披散着长发,像只惊弓之鸟,隔着道门缝神色惊惶地打量着她。
“你好,我是昨天新搬来的邻居。”陆见清只当对方是独居在家,安全意识强才那么警惕,她往后退了一步,扬起一个笑脸,“昨天傍晚我捡到一只你掉下来的人偶娃娃,想来还……”
话没说完,对面女生表情忽然大变,眼睛里爬满了惧色,按在门上的五指发白,她重重地摇头,“不,不是我的,你一定是搞错了。”
“可是——”
陆见清刚说了两个字,女生就已经慌忙地把门拍上,老小区隔音效果不佳,即使隔了一道门,里边呜咽的哭声依然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陆见清被女生突然的反应弄得一脸懵逼,她试着敲敲面前紧闭的大门,见始终没人答应,才走到自家门前拿出钥匙。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陆见清走进屋里,门都还没关上,一扭头就瞥见客厅中央多了坨什么东西。
——那赫然是只穿着校服的男鬼!
这鬼面颊清瘦,右边脸上印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看起来死时年纪不大,高中校服上还沾着死时沾到的血迹,连戴的眼镜都碎了个角,跟她这一天下来在学校碰到的鬼相比好不凄惨。
他正蹲在人偶娃娃旁边,手一扯一扯地企图把被拍扁的娃娃脸拉正,听见开门声也回过过头,正好撞上了陆见清看过来的目光。
一人一鬼四目相对。
陆见清手里捏着门把手,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经有无数只土拨鼠开始扯着嗓子嗷嗷嚎叫。
学校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她家都能进鬼?
鬼擅闯民宅这事儿,报警警察还能不能管??
黑白无常跟她承诺的保护条例应该还靠谱吧??!
她正犹豫着是赶紧转身出去还是装作没看见继续往里走时,学生鬼反倒先飘了过来,到她面前站定:“你能看得见我?”
“……”
“不用装了”学生鬼笃定地盯着她,“你刚才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你就是看得见我!”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能直接看见他的活人,学生鬼兴奋地搓了搓手,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他讲究地推了把下滑的镜框,力图打造出作为鬼魂高深莫测的气势。
可惜他那镜片本就爬满了裂痕,受不了他这大力一推,玻璃刺啦一下碎了一地,就剩了个空荡荡的镜框架在鼻梁上。
陆见清:“……”
学生鬼:“……”
妈的这个劣质镜片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学生鬼恼羞成怒,露出狰狞的面貌,房间里一时阴风大作,温度嗖嗖地往下降了好几度,他下半身从腰部起开始分裂成两半,脸上爬满了紫红尸斑和斑驳的血痕,顺着下巴往下滑,滴滴答答地落到地板上。
陆见清果然如他所料变了脸色。
学生鬼以为她怕了,心中冷笑一声,一张口就是阴森的寒气:“你……唔,呜呜。”
嘴巴被团带着股异味的东西堵住,学生鬼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活人竟敢这么对他。
陆见清塞完抹布就收回了手,她蹲下身在地上碰了碰,确定滴下来的血只是视觉效果,并没有真的黏在地板上,这才松了口气,抬头一瞥这鬼嘴角下淌着的血丝,皱着眉头嫌弃:“这么大个人了,说个话还要滴口水算怎么回事,需要不要我给你找根围脖在底下兜着?”
要知道血这种东西,一旦沾在地板上,可是很难擦干净的。
学生鬼:“……”呸,什么口水,他那滴的分明就是血,血啊!
退一万步讲,他那么大一个鬼都站面前了,你就只关心地板脏不脏??
这关注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