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那一声从生死轮之中向着一整个佛法世界外发出的呼救,这事,顾东来最终还是把这栋怪楼的相关给留下了。
他是一个菩萨,在佛教中本就有护法神保佑人间的意义在。
为此,他必须弄清楚这一连串发生在近期的因果背后到底隐藏着一个的魔物。
而关于最后是收购还是另有计划与否,他也暂时没给准话。但关于这楼的事,顾东来却还是上了心。
顾东来确信,在他的手碰上那传统意义中的佛教正轮完全相反的红色转轮时,有一种非常邪门也罕见的魔气在顺着他的手臂,从内里传递出来要将人拖进去,之后又消失了。
但他臂膀上被反噬的恶果伤口刺痛的厉害。
他原本是出了家的佛弟子,又多年来没有破过佛门戒律,照理是不应该和其他凡人一样的受到世间五蕴七情影响的,但冥冥中,这一次顾东来就和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结合最近的事,这或许会跟上次红色魔光的后续有关,说不定跟他身上的报应也有点关系。
不过,他现在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所以赶在十点多,也就是学校第二节上课的间隙,龙江市第三中学的大门口,非常准时准点地出现了一辆豪车。
一早,能看到不少学生在外操场上活动。龙江中学外。隔着学校的自动大门,那一辆属于酷炫的紫色跑车就停在不远处。
远远的,王栩这小子从教室狂奔下来,他舅已经跟个大爷一样一只手抬高看着表,又顶着一头被扎了一把的长卷发,照例翘腿坐在车里专门等他好半天了。
“……呼,舅,你来了啊,路上堵不堵啊。”
“你手怎么了?”
校服都没拉上的小孩撑住膝盖,一脸上气不接下气就停了。
在他面前,坐在车上的他舅穿着身长款修身风衣,里头是米色高领,胳膊上打的厚石膏尤其扎眼。顾东来看他一副早就知道自己要来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先开车门下来,接着,长发男人就吓人地抬腿朝王栩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记和上门寻仇似的飞踹,这一次专门找上门来管教外甥的顾东来是一点情面没留。他这一脚力道十足,正常人都得被踢得半死。
顾东来从小到大都对王栩很疼。
王栩干什么,他都兜着。他知道王栩聪明,叛逆,骨子里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的,所以,只要是他想做的,他这个做舅舅就算去天上也会满足他。
但疼外甥是一回事,顾东来永远还是顾东来。当他这种人想对一个人翻脸时,在这世上,就没人能在他眼里有一点余地。所以,毫无防备的,王栩就被这一脚给踹惨了。少年人措手不及,叫了下疼立刻抱住腿。
但今天才来他学校,就是为了亲自揍他的顾东来却没停手,反而上来就一副要把亲外甥肋骨给踩断的架势就又邪气无比地抬起了脚。
要知道,王栩这一点打架技术,可都是顾东来这个佛门出身的暴力菩萨这么多年手把手教的。所以深知,这十八层地狱恶鬼般的一脚要是下来,他怕是得休学到明年了,王栩一个少年人给吓尿了。求生欲极强,也不敢还手就又怕又痛大喊了句。
“舅!我,我错了我错了,嘶——我真的承认错了!”
一听这话,脚也停了。单手插着兜,双眸俯瞰着他的顾东来才肯跟扯了扯嘴角他说话了。
“哦?哪儿错了?”
这话可太吓人了。要是回得不好,估计还得挨顿胖揍。王栩这小子作为一个男子汉,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女鬼都不怕,但碰上自己的亲舅舅,也只能咬着牙回答道,
“是我不对……我,我前天……不该不打招呼,就跟一个陌生人走!…还有,一个人跑来住校也不和你说一声!我不该让你担心,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不能这么草率,舅,我真的错了!”
这一番话,王栩说完还给跌撞着爬起来。他不是真没脑子,知道顾东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他。这一顿打,打的就是让他长个记性。
毕竟从小到大,他挨过无数的打。那时,是别人欺负他,顾东来都会让他不许哭,再一拳头一拳头地教他还回去。
那是因为,他人力量终究无法永远主宰个人命运。自己才是能救自己的人。这是顾东来告诉他的,在世上的第一个生存在人世的道理。
因为,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本也就没有一个人,能为王栩任何不懂事的行为承担起责任,只要是一个男人,就要迟早站起来自己面前眼前的人生。
顾东来一直要告诉他的,其实就是他要是不学着变强大。那么,迟早有一天连他这个舅舅都保不了他的命。
而见脸都青了块的小孩这认错态度倒是挺好的,再一次内心感叹自己这个外甥真是块出家好材料的顾东来也不说什么了,想想这事到此维持,却也转身从车里就提了两大袋生活用品丢给他。
“这,这是。”
王栩一愣。
“你不是要住校么,总要带点自己的东西,你一个人能准备什么。”
“你觉得舅舅我会白打你么,我最疼的宝贝心肝?”
顾东来这个一旦心情好就立马变得和以前一样的家伙说着邪气粗暴地上手一捏自己小外甥的脸,又把王栩这小子搞得变开心,因为里头不用猜也知道都是他喜欢的,所以这臭小子当即就又缠上他舅了。而这对性格一个坏样的舅甥俩解决掉这一场暴力版‘家庭教育’后,还因此进行了一场关于下面的对话。
王栩:“舅,你见到那个长得天仙下凡一样的和尚了么。”
昨晚还在家里抱着枕头‘发/情’的顾东来对此却一副佯装淡定地挑了挑眉:“见到了,干什么。”
王栩:“是不是长得超级好看,和小仙女一样,你肯定一看见立刻就想泡人家了吧哈哈哈哈。”
顾东来:“……”
这么‘一针见血’的发言,真不愧是自己的亲外甥。为人早就路人皆知,根本没一点正常大人样子的顾舅舅眼睛一眯,又跟对待好哥俩似的拿手臂一下圈住外甥的狗头,一脸厚颜无耻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没有,真没有。”
一看他舅这人一副还没怎么样就已经习惯性护食的样子,王栩连忙机灵地凑上来又和自己亲舅舅交换情报道。
“我那天看他好像眼睛看不见,又什么常识都不懂的样子,就和他分享一点在人间生活的必须知识点,他现在好像在一个人四处在找什么因果,感觉应该遇上什么麻烦了,舅,你要是现在……试试,说不定,嘿嘿。”
“哦,这样,那下次你要是再看见他就说,你舅舅长得帅又有钱,英俊潇洒,专情专一,是最适合吃饭约会看电影的人了,要是他能和你舅舅做朋友,你舅舅一定会对他非常友好,乐意帮忙的。”
这两个家伙的对话可太无耻了。
王栩作为个小混混都被他舅给打败了。可也是舅甥俩正说着时,王栩突然脑子里想到了一件事——
“啊,这么说,所以,舅,照你现在的意思,那个帅哥和尚跟我说的是真的,我爸真的被是其他不明魔物给因为那什么一件因果抓走了?”
手上拿着汽水,一脸震惊的王栩到现在都还没接受这一事实。
“嗯。”闻言,跟这小子并排坐在车前端,拿手的顾东来想想又问道。“你那天醒了,真的因为因果被改变了的事,而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啊。”
“白色鬼头?”
“不,不记得了。”
“绿脸女人?”
“也不记得。”
“半夜我和那个和尚一起跟鬼打架,你家房子差点拆了?”
“啊?什么?什么时候还有这事?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啊,不然我肯定要爬起来看啊!”
中二少年王栩这下彻底抱憾终生了。可顾东来下句话却把他弄得彻底懵了。
“那我不是个凡人,你妈也不是个凡人,你爸你妈是人和菩萨相恋,你顶多只能算半个人这事,你总该记得吧?”
王栩:“……”这话就跟个晴天霹雳似的,一下又把这个此前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平常的高中生给弄傻了。
“所以我妈没死!”
“她应该还好好活在世上,但是你不可能去见她。”
“为,为什么?”
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根本不怕。
手本来还插在兜里的顾东来到这程度也不打算隐瞒这小子了,索性抽出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就将一边手腕上那颗一直带着的佛珠舍利摘了下来。
这一摘下,那颗舍利就在他手掌中腾空了起来。这舍利,圆形,透明。内里像是有流沙在动般,随光而一闪闪地亮起。
这一幕,神秘,美丽。有种佛门洗净一切污垢尘埃的圣洁感。圆形的珠子散发着孔雀尾羽上一根根杂糅反光的深紫,碧绿和翠金色光芒。
也是在这开始舍利发光的刹那,他们二人周身一片强光迸发。在这光芒中,王栩只见顾东来的面目像是笼上了一层光。
在光中,他明明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觉得以一张和佛菩萨像一样神秘失真面目的顾东来在看着他。这让他错不开眼,只呆呆地盯着这好像变成了一尊佛寺雕像的长发男人,也是这时,他从小到大,都没告诉过他一句关于身世的舅舅才将那颗五光十色的舍利给他道,
“南无释迦摩尼尊者,你的母亲本是一只灵山佛祖释迦摩尼座下的金翅大鹏鸟。”
“她和我同母所生,自幼长在灵山,为灵山国的长子和公主,一同拜入佛门后,被佛祖当年为我们赐名东来与西行。”
“我和她都为菩萨之身,却因为阴差阳错始终没能在人间再一次相见,而她智慧高超,却忿怒怨憎,为了和凡人生下你,听信魔的谗言吞吃了活人,后堕入阿鼻道成为大妖,为八部众魔之一,被佛所超度。”
“这一世,是她生下你后,你所经历的因果。”
——“而你母亲为佛时的法号,就叫做,迦楼罗。”
……
12:00
X城区
“叮。”老式电梯灯亮起。随着铁门开合,一个女子背着小皮包走进去。
这楼整体老旧,所以唯一的一个电梯里也是一股味。电梯里面是一个小女生在玩手机。年轻女子提着午饭站好,拿手理了下盘着的头发,又听着身旁在发语音。
“昨天又叫了。”
“还是隔壁,女儿有病不治。”
“哦,对,对门来一个很年轻的小哥哥,我竟然觉得长得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好看,对,比女生还好看的一个男生,特别仙一人,没骗你,可惜了,但他好像是一个盲人。”
这话,女子无反应。整栋楼都知道顶层家女儿得了病,这也不是第一天了。左右邻里不仅是这女生,大家心里都早有怨言。
可男的?这栋哪里来的新来的仙气的男的,女子心中正疑惑着。眼前,电梯门就没合上,又刚好有一只手挡了门一下。
女子一抬头,就见一个个子特别高特别单薄的迟缓身影一个人握着一根奇怪的‘拐棍’走了进来。第一眼,她吓一跳,可紧接着一眼,电梯里的女子却一下子就看傻了。
因为,当她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后,她总算知道先前小女孩口中偷偷花痴的那个人长得到底是什么样了……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类型的年轻男人,还长得真的比她一个女人都好看。
而如果仔细看,这个一只手插着兜,背着个包进来的漂亮男子有点奇怪。
他走进来以后,不知为何是闭着眼睛的,像是个盲人.左边一只手,还像是在虚空中握着什么一般,成诀握着。
但这却不影响,那张脸让人一眼能忽略他双眸微垂下的漠然,以及对世间一切事物的无情无心,只看他侧脸望着一边的样子都有点挪不开眼。
只是,这打扮一看就很酷,还很疏离不好接近。这个想法,显然不是一个她这么想,到电梯门关上又开始下降,先前花痴了对方很久的小女生和女子都没敢再吭声。
可这时,电梯跳了两下,又来了四个人。迎面,三个是一家子。一个没露正脸的老太太也跟着上来,三口之家让她先上,那个小孩却低着头抱着个玩具娃娃。
可这老太太却很客气,从塑料袋中拿了一个早点包子。孩子妈妈一看赶紧摇手,但老太太却坚持了。
“吃,没事,奶奶和阿姨天天都做包子,就住对门,下次来家里吃。”
“哎,还不谢谢奶奶?怎么不说话?”
“没事,都是邻居,不要谢了。”
四楼这一幕倒挺和谐。但就算在一个电梯内,大家都不是特别熟。到一楼后,老太太和一家子先下,女生也走了,女子也下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站着不动的漂亮男人却先一步往前跟了上去。他这是去哪儿,女子也不知道。可她本是准备刷完最后一条手机上的内容下去,但低头时脚上黏住了什么。
女子弯腰,看到细高跟上沾了一张画纸。她刚上电梯时,明明地上什么也没有,不知何时就多了一张这个。她伸手去捡,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等这将纸翻过来,这居然是一张小孩子用蜡笔乱涂乱画的彩色儿童画。
画上是一个长方形,像是一个挺高的房子。
房子里好像有很多人。
一二三层都是被挂在房子上像牲口的人。四层,上头画了一个牛头,被放在盘子里流泪,头上还有个疤。
牛头是鲜红色的,就和被煮熟了的肉一样,还有两个看不见脸的女人在举着刀,身边都是被锯开来的牛身子,牛角,牛腿。
这像是供品?
五层,中间被涂红了。
是两个女人。
没有电梯。
六层,也被涂红了,看不清楚。
最顶上,也就是一二三四——大概七层上,是一团看不清的红色,有三个奇形怪状的动物在一起吃着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的手脚。
而署名上就写着两个字。
——女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