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度世人,大慈大悲,一朝光明恢复了大千世界中的一切迷途恶业,真正的夜色又再度从那红色梵文禁制中挣脱了出来。
恶果报应一旦消失。
夜晚的楼顶上,泥土祭坛碎裂成一块块。盘子里的供品们恢复了原状。女具已经被超度,这楼里现在就还剩下从生死轮上复活的三妖。
这鸽子,蛇,猪三种妖怪。本就是这一栋楼每家人门上都有的生死轮图案经过在人间的修炼后,才懂得施咒害人的。
实际,它们连自己的肉身都没有。所以一见情况不对,这三个奇怪的动物就从旗上随风一晃又飞下来了。
它们逃得很快。转瞬间就在半空没了。此前,张小杰第一次说起这栋楼也提过,这个X城区的一栋老楼,不知道是年代久远还是建造时有其他原因,这红色生死轮图案在每个住户家门上都有。
所以一旦鸽子,蛇和猪化形后,想躲在谁家的门上。
这每个门上的图案都一模一样,就很难分辨哪扇门上的才是真的妖怪。可要说这三妖,这次是真撞上了克星。
因为,有一个人还真的在这楼里亲自呆过。不仅如此,当在楼里和其他人一起作为租房的住户时,这个人还每天闭着眼睛,像个盲人般上下电梯,只用自身就去感受过这楼上楼下每一层的特殊气味。
所以,这三妖,唯有他现在能出手降服。
在这佛教镇压魔物的一场恶报之中,也只有他有这个本领,能以天眼之身辨这三种妖邪的原形。
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为了简单地能超度女具,解决自己身上的因果,而是要以出家人的角度将所有深陷恶业中的无辜众生一并超度,这才是佛门弟子的慈悲心肠。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法僧。
又为什么要坚定成为一个僧人普渡世人的内心宏愿。
不是自救,而是救众生,这才令所有人逃脱苦海,不再被魔拉入无边地狱,身受分离,爱恨,生死之苦。而一时不容这三妖自以为能藏匿又往四层门飞时,如横空出世般一个手持禅杖的影子已从上方楼顶的破碎灰尘中到来。
“碰——”
金光中,方定海一身黑衣几乎融于夜色,面容冰冷地落地时嘴唇依旧清冷漂亮的过分。可这时,却不见另一个人。因为那人刚才和他就分开了。走之前,这人还说,他要先去找母牛。说完,对方也很干脆,就插着兜从楼顶护栏上就跳下消失。
对此,二人既然有了先前一番合作,倒也没说什么。但转头,当追到这里的年轻僧人先任凭光芒从周身流转,让一个个经文梵字绕身旋转,又举着一只手做慈悲状就要彻底降服了这三个生死轮上的妖魔。
“若有所求,至心念诵!”
这经文念出,方定海人还陷于这大楼中,就用禅杖对准了门上的三个转动着眼珠子的红色妖邪。
他面容宛若佛陀,虽生的很美,却永远不悲不喜。当闭着双眼,一只手成诀,却能准确扫过一排所有门上的生死轮,又在双眸扫过四楼一户防盗铁门,就辨认出了妖魔一闪一闪的真身。
但随着方定海这边即将设法拿住了这极难捕捉真身的三妖。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里另有人在快速下楼脚步声,这脚步声很轻,方定海耳朵动了动,却留心到当这脚步的主人逃走时,另有一个牛头在哭嚎出声。
“小栩,小栩……”
那牛哭的像人,方定海听得分明——似乎很像消失的王子胜。
而且差一点,那踏踏的牛蹄子声就要逃走了。
这一逃,这大活人怕是要性命不保。所以,方定海一时间不容多想,就先将帝释一抛出去,令佛珠剧烈抖动下的禅杖就那三妖先一步打回原形,免得继续逃走。
三个门上的动物红光一闪,眼珠瞪大,被封印在门上暂时恢复为生死轮的样子。帝释的杖柄牢牢地钉着它们。除非方定海本人,没有人能命令帝释移动开。
做完这事,年轻僧人才转身去追逃跑的母牛了。两只母牛逃得飞快。僧人追的也是不差分毫,而在这两个母牛刚要蹑手蹑脚要从墙里逃跑,金光就已经打在了她们身上。
“站住。”
见他出现,那老太太和妇女都吓得魂飞魄散。
【“啊!妈!妈!和尚来了!”】
【“别叫别叫,儿媳……法僧!饶命啊饶命!】
连忙下跪磕头的婆媳俩脸是一片空白,却披着逼真的人皮,还穿着身布褂布鞋,手上拎着一个超市塑料袋。
除了没有脸,她们俩这么看就只是很寻常的人间婆媳。可牛就是牛,她们的影子就暴露了这点。
“王子胜呢。”
方定海又问。
“到底是什么魔物来人间作恶?”
【“呜呜……回法僧的话,王老师的肉身,就在这塑料袋里!”】
【“我们婆媳都是①阿傍所化,原本只是拉他入赘,可未想害他的命,只是被蛊惑才交出王老师……”】
【“只求大师饶我婆媳二人一条命去!都是那阴司下关着的大金翅鸟害人,啊呜呜都是那金翅鸟菩萨让我们一定要带走王老师的——”】
“……”
这话,这老阿傍说的蹊跷,含糊。因为不善人语,婆媳俩还说的颠三倒四。
金翅鸟菩萨?要母牛带走王子胜?这话一时令人觉得似乎不像是女具,因为佛经记载中的金翅鸟菩萨事实上只有一位,然而未等她们继续狡辩,为了节省时间,方定海就选择先将她们收服,又返回了楼上。
毕竟,只有三妖被制服。他身上最初被红色魔光反噬的因果破除,那他的法力就有可能找回来,所以他也是势在必得,容不得一点差池,可就在他人返回时,一件变故已经发生。
帝释,竟然第一次被人从门上给拔下了。
——原本门上生死轮中的三妖……竟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23:35
龙江市
当一个人离开的顾东来再踩下刹车,在路边停下自己的那辆紫色跑车,身后已经逃得没有人能够追上他了。
一场险些酿成人间大乱的危险结束,城市中马路各处的混乱停止了。前方路段现在大多恢复正常,救护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离开前,他将一切都收尾的干干净净。今晚曾经见过他的都被施了清心咒,张小杰那边他回了电话,告诉对方中途有事,但没被堵在路上,一切安全。
此刻,夜色打在他身上。车上在放着一首音乐。
经历了一番恶报又一次逃脱的长发男人一手脱下了风衣丢在后头,又将自己那一边卷起衬衫袖子,白到耀眼的手臂就搁在方向盘上倒在了车里。
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邪气。嘴角尚且有笑意。
等抬手拆了块巧克力含在口中,顾东来只将这一条手臂挪开懒洋洋地挪到车门上,又将手指松开,就一下抛起了一团被他带出来的红色魔光。
他手中完整的红色魔光是哪来的。看那三个倒映的若隐若现的动物影子就知道了。
三妖都被他带走了。换句话说,就是顾东来一个人把一切给独吞了。
——显然,这世上,虽然以前没人知道方定海的护法法器帝释的名字,但总有人知道了后,会用最卑鄙也最有效的方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顾东来只是说了上次不会乘人之危。但不代表,他每一次都会不乘人之危。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个世上最卑鄙,也最现实的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已。
他就是一个坏心肠的菩萨。
顾东来永远是顾东来。他不会爱任何人,也不会爱任何人,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人能阻碍他的成佛之路,阻碍他真正地去往自己的西天。
“帝释。”
这么又念了一遍那人法器的名字,顾东来人仰倒在车里,伸了个懒腰没忍住把玩了下魔光翘起了嘴角。
“早说了,这年头就算是和尚出门,也要有警惕心的。”
“没办法了,既然你都已经把它白送给我,这次我就先一个人想办法解决我自己的因果了,还好,今晚也不算白来一场。”
这讽刺又挑衅的话,不知是对着城市哪一头说的。但说完,顾东来这个混蛋还是枕着手臂,就眯上眼睛最后欣赏了会儿这一团红色魔光,又毫不犹豫地将其一口完整地吞了下去。
这一口,作为一个菩萨,他吃的堪称痛快粗暴。
夜深人静的车里,长发男人的身形没变,却能看到在他车子侧面的地上倒映着他幻化为孔雀一下飞起扑出那三只动物的影子。
这三妖又见状想逃,却被那幻像中凶残暴虐的大孔雀一口吞下。
当时就咬住妖的脖子,一下拍在地上撕开肚子大快朵颐起来。
而随着耳边的鬼哭狼嚎声消失,当长发男人终于彻底咽下口中那三只法身后。他的嘴唇隐约有一丝红色血迹留下,又妖异地闭着紫色的眼睛伸出舌尖彻底舔了个干净。
“……”
冥冥中,在他一口吃掉这魔光后,他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法力正被他所拥有。明明三妖都是小妖,可不知为何,这生死轮上的红光竟和他本身的发生相融合了。
这和他此前总受因果报应局限时的状态有很大不同。一时间,红色的魔光在他体内放肆地乱窜。就像一个明明死了,却还是在他身体里万分不可控的火球一样,烫的厉害。
顾东来觉得自己整个人开始兴/奋而火/热,在内心渴望拥有更好更多的欲/望驱使下,他也情不自禁地融于了那红光中,与那东西合二为一。
而他这一主动压制,那红光也弱下去了。
这完全地吞并,使得他原本受伤多日的身体在一下变得法力暴涨的同时,本还骨折着的手臂也瞬间迸裂开石膏,彻底康复了。
果不其然,红色魔光一被顾东来完整吞噬,他身上的因果,就彻底消除了。他也再不用受制于什么半道红色魔光,搞得要和另一个出家人的性命安危一直绑在一起了。
刚好,这时,顾东来丢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手机上显示,今晚的‘新乐子’找上门了。
见此,顾东来只一下潇洒地抖开手上石膏绷带,又将鼻梁上的眼镜推了下,接着再次露出满意笑容用两条恢复正常的手臂拍拍车门,这才一下踩下油门走了。
这一夜,伴着警笛声到凌晨结束。一切到底在天空中的白色莲花一朵朵消散后截止了。无人知道城市中到底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劫数,但一早,某位名叫王栩的少年却又一次在家中的小床上一脸懵地苏醒了。
22日
龙江市
桌上的作业,和板凳上的校服都在提醒他。
这是他家。王栩呆呆地盘腿坐在床上,可与此同时,抓着头的少年正在努力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做梦。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大前天就住校了。
而且他舅都已经同意他住校了。但谁知道,今早一觉醒来,他竟然回到了自己原本在三中宿舍四楼的家。
而就在王栩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才一夜过去,自己又仿佛像逃不出一个圈一样回到了故事开始的时候时。他家的门铃就被人摁了下。
他去开门。门外站的人他竟然认识。
“诶,小仙男哥哥!又是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已经知道——”
话到嘴边,少年突然皱眉捂着额头停下了,他好像又忘了什么,这一次他竟然完全想不起来某些事了。
对于他的状态,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意外。
因为,因果并没有消失。就算有个人单方面斩断了,可是原本的因果却还在。
而第一眼,只见门口那漂亮仙气的和尚上身是件黑色运动外套。外套帽子照例罩在头上,手上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和一份早点。
他整个人有一种佛门弟子漠然感。那过于白皙美貌吸引人的侧脸鼻梁,呈现出一道哪怕是已经出家都吸引人为他动心的美,在耳侧和脖颈上更是有光线洒下的阴影,接着,他才双手对王栩抬起开口来了句。
“王栩。”
“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什么?”
“你妈妈的名字,叫什么。”
——【第一世:《沧海入世》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