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胜蹙眉:“为什么。”
城主道:“仇仙师远道而来,只是为了那本器修孤本吧?如今鄙人愿意将孤本的拓本私下赠与仙师,那仙师也就没有参加这次的炼器大会的必要了吧?”
仇胜心中微疑,暗自揣度着重镇城主的真正目的。他虽然也乐得白捡便宜,帮白叔提前拿下孤本,可不弄明白为何城主会主动向他示好,仇胜心中总觉得不大踏实。
他这人虽然肆意妄为,但本性却谨慎的很。这天斗重镇的城主与自己一样同为六重天境界的修者,让仇胜不得不小心面对。
当下,他便故作清高道:“城主不必多礼!无功不受禄,这拓本,在下可承惠不起。”
重镇城主眼神一沉,心中闪过一丝杀意,暗道这仇胜不识好歹。然而顾虑着仇胜的剑修大能身份,他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微笑道:“仙师言重了,不过是一本拓本而已,何禄之有?”
仇胜不动声色地瞥了俞天梁一眼。
俞天梁登时会意,代替仇胜唱起黑脸,质问重镇城主。他佯作年轻气盛,见不得有人为难师傅,当即便凝出一道剑意虚影,威胁似的指向了重镇城主。
随侍在一旁的侍女见俞天梁竟想攻袭城主,连忙慌慌张张地水袖里抽出一条素色白绫,想要拦下俞天梁。
谁料俞天梁却毫不怜香惜玉,竟是一剑斩断了缠绕着剑意虚影的白绫,让那侍女不禁面色煞白得厉害。
“说!你到底有何目的,为什么要让师傅退出大会!”俞天梁愠怒道。
仇胜暗自为俞天梁叫好。
重镇城主眼皮一跳,仇胜和他身份地位相近,一为剑门门主;一为重镇城主,是以,仇胜不便自降身份,与他图穷匕见,撕破脸皮。
可俞天梁不一样啊!
对方是仇胜的徒弟,算是小辈了。小辈顶撞长者,自是小辈的不对。但他这个做长辈的若是要与俞天梁计较,喝令俞天梁收回剑意,那就是他失了身份。
——位居高位,容不得重镇城主不谨言慎行。
更何况,俞天梁也是六重天的剑道修者,在修为境界上是与他旗鼓相当的。
仇胜假惺惺地为不知该如何斥回俞天梁的重镇城主解围:“天梁!城主阁下的本意许是好的,休得无礼。”
“许是好的”的言下之意,就是暗讽重镇城主也有可能是没安好心。
重镇城主的眼皮一跳。
这仇胜……他暗骂一声大意,自己原本见着这人长了副道骨仙风的仙人长相,以为对方好糊弄,结果到头来,这人的狡诈程度怕是与他不相上下。
“仙师说的是,鄙人确实心意是好,”眼见着没办法再蒙骗仇胜了,重镇城主只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开诚布公地和仇胜谈起价来,“请仙师退出大会,只是因为……鄙人有一位小辈,对夺冠之事势在必得。若是仙师门下的才俊参加了,他怕是得折戟沉沙。是以,鄙人才斗胆请仙师承让一二。”
他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一番仇胜。
仇胜转了转眼睛,心中思量起来,但嘴上还是朗声一笑,故作爽快道:“没想到城主也是爱才惜才之辈啊,有你这样的长辈,想来是那小辈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城主怜惜小辈的心,在下为师多年,也是理解。如此,那在下便看在城主的份上放弃参赛权了。不过这几日,在下还想留在重镇内一睹炼器大会的盛况,待结束之后再离开,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重镇城主虽然恨不得仇胜这个变数赶紧带着自己的徒弟们离开天斗,可话已至此,他也只能干笑着应了下来。
待二人再互相试探了一番,打了半天太极,重镇城主才一挥手,示意因着俞天梁斩断了自己白绫,有些畏惧仇胜师徒的侍女从内室里取来炼道孤本,亲自当着仇胜的面,用法宝将孤本上的内容拓印下来后,把拓本赠与了仇胜。
拿了拓本,仇胜虽然心中微喜,但面上还是假情假意。
又与城主打了几下太极后,他才领着俞天梁施施然地离开了城主府。
留在自宅内的城主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去。
待确定仇胜与俞天梁已经离开自己的洞天福地后,他才恼恨地一扫衣袖,将案几上尚未饮完的灵酒摔了个干干净净。
侍女被吓得瑟瑟发抖:“城主……”
“可恨啊,”城主拧眉,“这姓仇的比我想象的狡猾多了,恐怕,这人不止是个偏远地方的小门门主那么简单。希望他不会在炼器大会上发难,坏了我的大计啊……”
·
离开城主府后。
仇胜并未带着俞天梁返回租赁的短租福地,而是御剑而行,驶向了天斗重镇之外的虚空。
俞天梁不知他想作甚,但多年来早已习惯了万事听从仇胜心意的他也没有多问,便一声不吭地跟上了仇胜。待二人立于高空之中,背迎着月色,凝望着剑下那广袤无垠的天斗重镇后,仇胜才缓缓地开了口。
他道:“天梁,你可还记得,你那小师弟程凡为何会求师于我?”
俞天梁听白叔提过此事,当下便回道:“听白叔说,他似乎是为了向自己的本家程家寻仇?”
仇胜:“正是如此,来天斗之前,为师不是让你寻来了这次参加炼器大会的修者名册么?你可知为师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俞天梁:“不知。”
仇胜虚起双眼,俯视着整个天斗重镇。因着此时离重镇远了,能够将整个重镇的纵览于眼底,是以,他能彻底鸟瞰这座本身就是一件巨大法宝的重镇。
庞大的重镇呈鲸状,隐约可见曾经那横行天空的霸主天鲲的形体。
这修真界太过广大,有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修者也好,荒兽也罢,甚至连那些掌握着历史的穿书者,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天地沙鸥。
人,太渺小了。
然而越是渺小,他却越是想要畅游天地!
天意难违,即便是天鲲这样的上古巨兽也终究会有生死形灭的一天。
可他却偏要逆天而为!
穿书者?
不过尔尔!
“为师在名册上看到过北野程家的名字,参加这次炼器大会的人,乃是程家现任的嫡子程鹏,”仇胜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北野界与周边大界的修真世家的子弟。可是,除却这些修真世家的子弟外,竟只有极少几个小门小派的修者参与大会。且参与炼器大会的修者,都是年轻一辈。”
“你明白了吗?天梁。”
俞天梁沉思。
片刻后,他恍然道:“师傅的意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仇胜轻笑:“不愧是我徒天梁,果然深得为师的心。不错,除却让炼道修者交流切磋之外,这炼器大会上定然还有什么更加重要的东西,吸引着这些年轻一辈参与大会,甚至引得重镇的城主不惜私下收买为师,希望为师不要涉足炼器大会……你说,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俞天梁摇头:“天梁不知。”
仇胜勾唇:“想知道?”
俞天梁:“还请师傅赐教!”
仇胜:“不告诉你。”
俞天梁:“……”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仇胜摆了摆手,“走吧,我们先回福地去,顺便把程凡丢出去。”
俞天梁狐疑,他虽然恨不得仇胜把座下除他以外的徒弟们全部赶出去,以便自己独占师傅,但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现下仇胜突然说要把最近新捡回来的小徒弟丢出去,他自是不解,便问:“为何?是程凡惹恼了师傅么,若是师傅不待见他,弟子马上为师傅清理门户!”
仇胜无语:“你想什么啊你,又不是要把他逐出师门。”
俞天梁:“那师傅是想……?”
仇胜理不直气也壮:“天梁,你不会觉得师傅真会拿了拓本就收手吧?这炼器大会如此有趣,为师自然是要插上一脚的。拓本也好,炼器大会隐藏的东西也罢……我全都要!”
俞天梁登时会意:“难道,师傅是准备让程凡去参加大会?”
仇胜颔首。
他收程凡为徒也是这段时间的事情,是以,几乎无人知道程凡和他的师徒关系。
更别说之前为程凡拿下奇怪的铜镜时,他还故意装成了路见不平的侠义修者为程凡撑腰。在主观判断下,没人会觉得他和程凡有关系。而之后他把程凡带入福地的事,也可以解释为自己眼缘程凡,招待了这个萍水相逢的小辈一番。
让程凡去参加炼器大会再适合不过了。
更何况——
北野程家的人也将参加这次大会!
程凡有心向自己的本家复仇,那仇胜便给他复仇的机会,只要程凡取得炼器大会的头名,便算得上是间接打击了程家。
如此,可谓一石二鸟!
“但是……”俞天梁却忽然又道,“程凡选了修剑啊,他对炼道根本一窍不通,如何才能在炼器大会上取胜?”
仇胜嗤了一声:“天梁啊,你还真是图样拿衣服,既然那重镇城主都能为了确保小辈获胜而来收买为师,那他做得了初一,我们可不得做一番十五,才算得上是礼尚往来?”
俞天梁:“图样拿衣服是什么?”
仇胜:“你白叔教我的词,说一个人很年轻很单纯,是不是感觉很高大上啊?”
俞天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