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尤莱亚因为呼吸不畅睁开眼睛，身体被长长的绒毛包裹着，身体长大了几倍的团子对自己现在的体型心里没有一点数，把尤莱亚盖的严严实实。
尤莱亚一只手把团子搁在自己身上的头撑起来，然而团子睡得很香，没有因为尤莱亚的动作醒来。
尤莱亚正想把他喊醒，就听见床下有轻微的“咔嚓”声，尤莱亚侧耳继续注意身下的动静。
突然，尤莱亚身下一空，和团子一起倒在了断裂的床板上，发出“砰”一声。
尤莱亚感觉身上的团子被这一声惊得抖了抖，睁开眼睛，低头疑惑的看着自己。
身上的团子醒来之后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尾巴不知道扫到什么东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尤莱亚看着那条尾巴僵了僵，服帖的靠在主人身上。
尤莱亚打量着面前的团子，体型比原来膨胀了几倍，但样子没怎么变，可能是因为绒毛的原因，看上去还是胖的像一颗球。
“变个人形让我看看？”
团子点头，依言照做，很快，塞满了大半个房间的毛茸茸消失，在原地出现一个趴着的看上去大概有四五岁的小男孩。
他穿着金色的衣裳，金色的直发到肩膀的位置，脸圆圆的，带着婴儿肥，因为化形不熟练的原因，头上顶着两只金色的耳朵一动一动的，额头上的独角也还在，身后的毛尾巴缠着自己的脚腕。
尤莱亚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让他看看卧室里的一片狼藉，全都是某个团子原型时干的好事。
小孩坐在自己的手上，软乎乎的一团，尤莱亚另一只手蠢蠢欲动，几乎忍不住想在他肉肉的脸上捏一把。
收回蠢蠢欲动的手，尤莱亚抱着团子在卧室内转了一圈：“看，都是你干的。”
两只肉乎乎的胳膊环住尤莱亚的脖颈，接着一个小脑袋也埋进来，尤莱亚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正想说点什么，抱着的团子身体突然一僵，小心的抬起头。
尤莱亚想看看他怎么了，见到他转头的动作，团子原本绕着尤莱亚脖子的手飞快撤回来，按住自己的头刚刚靠的地方。
尤莱亚眼尖的从团子的指缝间看见衣服上一条缝隙。
尤莱亚装作没看见，问团子：“想挡住什么？”
团子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尤莱亚伸出食指，轻轻按了下去。
“真的不说？”尤莱亚挑眉。
身上的团子小心的看了一眼尤莱亚，捂着衣服的手慢慢撤回，然后按在自己脸上，眼睛透过指缝偷偷觑着他的表情。
尤莱亚这才看清了衣服上口子的原貌，从肩上划开的一条缝隙，看上去光滑又平整，没有多余的线头冒出来。
看了一眼团子头上顶着的角，尤莱亚又对比了一下衣服上的口子，看着也不是很尖，怎么一划就开了？
尤莱亚把团子放在床上，床板塌了但铺着的床垫还在，尤莱亚把团子放在柔软的床垫上，面朝着墙壁，自己拿出一套衣服背对着团子：“我先换套衣服。”
换了一套衣服之后，尤莱亚在团子对面蹲下。
虽然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等团子化成人形，但这时候真的到了尤莱亚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在床垫上的团子还在看着自己，尤莱亚清了清嗓子：“你有名字吗？”
团子点了点头，吐出两个有些奇怪的音节，因为第一次开口，吐字很慢：“谢、宁。”
“谢宁？”尤莱亚重复了一遍，团子点了点头。
这种起名方式和东大陆的起名方式不太一样，尤莱亚只以为是西大陆的取名方式。
“我是尤莱亚。”尤莱亚问他，“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团子点头，有些磕磕绊绊的叫他：“尤、莱、亚。”
声音有些含糊，多练习就好了。
另一边，每天早上照例去看团子的琼纳斯在池子里没发现团子的身影，找了一圈之后拍响了尤莱亚的房门。
尤莱亚打开门之后琼纳斯第一眼就看见满卧室的狼藉，再往里扫一眼，就看见坐着的孩子。
“化形了？”
“嗯。”
尤莱亚回去把团子抱起来，交给琼纳斯：“你先带他下去。”
琼纳斯看了一眼卧室，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团子。
尤莱亚收拾好房间下楼的时候，团子被几个人围着，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
语速慢吞吞的团子有些磕巴的一一回答，琼纳斯和博特莱姆在旁边脸上带着微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尤莱亚走过去把团子抱起来，虽然知道团子没有那么脆弱，但看着这么小小一只尤莱亚下意识放轻了力道把他放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团子两只脚悬在空中。
尤莱亚给团子系上围兜，又在他的盘子里装上食物，看了一眼另外两人：“不吃饭？”
谢尔德这里的家具都是按成人的身材来制作的，坐在椅子上的团子堪堪能把餐具伸到盘子里。
在谢宁和盘子里的肉较劲时，身边的椅子突然往外拉开，余光好像看见尤莱亚站起身。
尤莱亚从楼上找了个抱枕下来，把谢宁抱起来，抱枕垫在椅子上，高度勉强合适。
在谢宁再次朝盘子里的肉伸手之前，尤莱亚把他的盘子拖过来，用刀划成小块之后才推回去。
吃完饭之后，尤莱亚带着团子去书房，被放在地上的团子很自觉的扶着桌子腿站起来，准备去给尤莱亚找书。
尤莱亚余光扫到他摇摇晃晃的身影，下意识提起了心，尾巴悄悄露出来，守在团子身边，眼见团子脚一软就要跌倒，尤莱亚尾巴飞快伸过去缠住他的腰，把他带回自己身边。
尤莱亚戳了戳他的脸：“走路都不会。”
尤莱亚把团子放在地上，给他划了个范围：“就在这里练习。”
团子点了点头，重新站起来扶着周围能扶的东西摇摇晃晃的行走。
重新适应了这具人形的身体后，谢宁再次松开手，迈着脚一步一步走动。
尤莱亚分神看了一眼，见他渐渐走得稳当，又把注意力放回书上。
翻完一本书之后，尤莱亚把书合上放在一边，低头朝椅子旁边看了一眼却没看见团子。
“去哪了？”尤莱亚疑惑。
突然，书架那里传来脚步声，尤莱亚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团子从书架后绕出来，抱着一本书走过来，他走得不快但是很稳当。
尤莱亚没急着打开下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着团子走过来，他停在椅子旁边，眨了眨眼睛，把手里的书举起：“给！”
尤莱亚接过书，夸了一句：“做的不错。”
听到夸奖，团子眼神发亮，尤莱亚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耳朵。
团子化成人形之后几天，琼纳斯就回去了，尤莱亚又待了几天，查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也告别了。
博特莱姆和谢尔德一起送尤莱亚和谢宁走，离开时，谢尔德问博特莱姆：“不和尤莱亚一起走吗？”
博特莱姆说：“我和他又不顺路。”
谢尔德没再问，看向尤莱亚和谢宁：“再见。”
虽然清楚这一别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尤莱亚还是回了一句：“再见。”
傍晚，谢尔德和博特莱姆两人一人端着一杯过分甜腻的蜂蜜水，谢尔德手里的诗歌又翻过一页。
博特莱姆突然开口：“谢尔德。”
“嗯？”
“我明天离开。”
谢尔德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天去送你。”
“不用了。”博特莱姆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来，“谢谢。”
“谢什么？”谢尔德一时没反应过来。
博特莱姆看着他：“你当年救了我。”
博特莱姆也离开后，房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谢尔德推开底下通道的门，从漆黑的口子里透出森冷的寒气。
谢尔德走下阶梯，走过阶梯后，视野亮起来，夜明珠的光柔和的撒在冰室里。
透明的水晶棺木铺着天鹅绒，棺木里闭着眼睛的人显得过分苍老，脸上有不少斑点布满了褶皱，银白色的卷发稀疏，骨骼蜷缩着躺在那里，占据着双人棺木的一半位置。
谢尔德为他刻过无数个雕像，年轻的，中年的或是年老的，神情鲜活灵动，像是下一刻就能苏醒。
但谢尔德清楚的知道，他爱的人灵魂早已渡过冥河，只留下一具躯壳，被留存在这里。
他再一次做了熟悉的梦。
渡鸦在空中盘旋，口中发出不安的鸣叫，谢尔德往前走了一步，握住温德尔伸出的手。
栗色卷发的青年露出一个笑，他说：“我等了你很久。”
谢尔德说：“我也是。”
——
离开谢尔德那里之后，尤莱亚并没有带着团子回纳加森林。
夜晚，尤莱亚带着谢宁夜宿在森林，抱着团子的尤莱亚感觉头发被轻轻扯了扯：“我们要去哪里？”
“去雪原。”尤莱亚说，“在那里去找积雪草。”
团子点头，也想起了尤莱亚答应过琼纳斯的事。
深夜，万物静谧。
睡着的尤莱亚突然皱起眉，风里隐约传来一个女人哀求的声音：“帮帮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