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瑞西低着头，把腰间的骨刀对着火堆的光，柔软的绢布用化开的雪水浸湿覆在刀身上缓缓擦过。
山洞中突然多出一个人，特瑞西的动作顿了顿，和身边的杰弗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见面了。”
三人对尤莱亚出现在山洞的原因心里都有数。
特瑞西见尤莱亚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刀上面：“你对这把刀很感兴趣？”
他问尤莱亚：“你想看看吗？”
尤莱亚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骨刀。
白色的骨刀存在了很久，经手过许多任主人，在历任主人的手中变得越来越光滑莹润，透着玉质的光泽。
特瑞西说：“这把刀来自于我先祖后代中分出去的一支，他并没有留下后代，所以几百年后它传到了我的手上。”
“曾有一位先祖和一条龙相爱了……”
尤莱亚耳边围绕着特瑞西喋喋不休的声音，他观察着手里的刀，近距离接触之后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制成这把刀的肋骨来自一条母龙，一条没有疾病的很健康的年轻的母龙，在怀孕时母龙因为要给龙蛋提供大量的灵力会实力大减，联想到梦中提到的孩子，尤莱亚对她的死因有所猜测。
尤莱亚打断特瑞西的话：“你说他和那条龙没有后代？”
特瑞西一愣，不明白尤莱亚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没有……”
“那条龙很早就离世了。”特瑞西说，“她去世之后，先祖很快也为她殉情了。”
“是吗？”尤莱亚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但从特瑞西好像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或者说，这就是他一直知道的真相。
“你是龙吧？”特瑞西突然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像。”
见尤莱亚的目光看过来，特瑞西连忙解释：“我并没有恶意，只是第一次见到龙有些激动。”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威利斯。”尤莱亚随口编了个名字敷衍他，对于特瑞西说的话，尤莱亚并不怎么相信，从他们在雪原中一路跟过来的样子来看，怎么都不像仅仅只是激动。
“威利斯？”特瑞西念了一句这个名字，再一次发出邀请，“你要去找积雪草？我们也是，可以顺路一起走。”
再一次被尤莱亚拒绝之后，特瑞西有些失落，很快，想起了什么，他问尤莱亚：“你身边的的魔兽没有跟过来吗？”
“嗯。”尤莱亚点头，他离开洞穴时谢宁睡得正香，尤莱亚从他毛绒绒的腹部出去之后还闻着尤莱亚的气味凑过去，被尤莱亚把头按回去安抚之后抱着尾巴蜷成一团。
想起留在山洞的谢宁，尤莱亚目光柔软了一瞬，特瑞西顺势问了一些关于谢宁的问题。
“它多大了？”
“喜欢吃什么？”
“它好像很听你的话？”
尤莱亚不想回答这些问题，透露关于谢宁的消息给眼前的人，换了个话题，不动声色从特瑞西口中探听到一些关于龙的消息。
但特瑞西显然把这些消息捂得很严实，尤莱亚只从他口中探听到一个名字“希尔薇娅”，另外，特瑞西对幼龙的存在毫不知情。
半夜没睡的特瑞西打了个哈欠，尤莱亚想起山洞的睡着的谢宁，不知道他醒了没有，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
离开以后，尤莱亚想起拒绝同行之后特瑞西的表情，虽然有些失望，但前几次被拒绝时不自觉泄露出来的焦虑却消失了。
尤莱亚回忆了一下和特瑞西交流的记忆，脑海中浮现那把刀，是在刀上动了什么手脚吗？
但尤莱亚确认过刀上面没有符文诅咒或者是药物之后才从特瑞西身上接过的，在山洞里也一直注意着其他人的动静。
尤莱亚皱着眉，难道是自己想太多？
尤莱亚离开之后，特瑞西脸上的笑就拉下来，转头看向一旁的杰弗里：“老师？”
杰弗里朝他点了点头：“再过几天就知道有没有效果了。”
另一边，尤莱亚回到山洞时天色已经泛白，尤莱亚估计这会谢宁还没醒，放轻了动作走进去。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毫无睡意，谢宁趴着，眼中毫无睡意，看样子应该醒了挺久。
尤莱亚听谢宁控诉自己：“你偷偷出门！”明明前一天晚上才答应一起，结果半夜刚睡着尤莱亚就自己偷偷出了门。
谢宁身上的绒毛微微炸起来，看上去更蓬松了。
尤莱亚两只手在他毛绒绒的脸上揉了一把：“他们不是好人。”
谢宁也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有些生气尤莱亚一个人过去。
“你去干什么？”尤莱亚按着谢宁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五指岔开给他梳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梳理完之后，尤莱亚拍了拍他的头，语气带着笑意：“你看你什么都不会，又不能给我帮忙，带你去了也没用。”
尤莱亚感觉身体被毛绒绒的大脑袋蹭了蹭，谢宁声音有些低：“但是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担心。”
他稍稍抬起头，重复：“我很担心你。”
“不一定要跟着进去！”谢宁强调，“我可以留在外面，悄悄的躲在那里，不会给你添麻烦。”
“但是我会担心你。”尤莱亚帮他把这个念头按回去，“你待在这里会更安全。”
虽然尤莱亚不知道特瑞西他们打自己主意有多久了，但至少从目前来看，他们主要的精力还是在自己身上。
“你还记得昨天早上吗？”尤莱亚问谢宁，谢宁自然记得，一觉醒来就看见原本甩掉了的小尾巴出现在眼前，见他点头，尤莱亚又开口，“前天他们应该是冒着暴风雪赶的路。”
尤莱亚觉得特瑞西这些人的行为隐隐透着疯狂，不放心谢宁和他们近距离接触。
尤莱亚把一个储物戒给谢宁：“这里有在塞次姆买的一半物资。”
此时他们再走几天雪狼的地界，尤莱亚让谢宁把储物戒收好：“如果到时候发生意外，你带着这些东西朝雪狼的领域跑。”
雪狼并不会驱逐魔兽幼崽，用储物戒的物资交换，谢宁应该也能顺利离开雪原。
至于另外一半物资，由尤莱亚拿着，防止谢宁把自己手里的储物戒弄丢了。
毛绒绒的爪子把放在自己面前的储物戒推回去，尤莱亚把储物戒捡起来，一手抓着谢宁的爪子，另一只手把储物戒放在他的爪子上。
“拿着。”
尤莱亚右手贴在谢宁的肉垫上，掌心的储物戒渐渐沾染上身体的温度。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可能顾及不到你。”尤莱亚放软了语气，和跟自己生气的谢宁解释，这次雪原之行肯定不会安稳，尤莱亚不知道特瑞西他们会在什么时候露出真面目，只能提前把谢宁安排好。
最终，谢宁把储物戒收起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尤莱亚笑着应了声：“放心，不会给你丢下我的机会。”
等了他半夜的谢宁头枕在尤莱亚腿上，打了个哈欠，眼中泛起水光。
尤莱亚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你走了一会。”谢宁给了个大概的时间，尤莱亚走了一会之后，在周围没有扒拉到尤莱亚的谢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看见人就清醒了，然后一直等到他回来。
尤莱亚盖着他的眼睛：“要再睡一会吗？”
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搭上来，勾住尤莱亚：“一起睡。”
尤莱亚也跟着闭上眼睛，入睡前，一缕几不可闻的花香味掠过鼻尖，像是错觉。
尤莱亚再次梦见了在龙谷的日子。
那时候他还是一条幼龙，大概也就比谢宁的原型大上一点点的样子。
山谷里偶尔窜出几条幼龙，还有几只翻滚在一起，尾巴爪子一起朝对方招呼过去，打的满地都是尘土。
尤莱亚一脚踢开咬着自己后腿的小红龙，尾巴把凑过来的另一条龙拍开，身侧突然有一条白龙撞过来，尤莱亚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
几条幼龙你打我我打你，片刻后，尤莱亚喘着气，四肢无力勉强维持着坐姿，得意的看着周围躺着的同伴：“我赢了！”
稍作休息之后，恢复了精力的小龙们爬起来，朝山谷的另一边跑过去，欢呼一声后扑进蓝色的花海里打滚。
天色渐晚，父母们来普罗花丛中把晕晕乎乎抱着一簇普罗，鼻子凑在花上使劲吸的幼龙们拎起来。
身上的普罗味道被洗的干干净净，尤莱亚走路还有些飘忽，拽着父亲欧格登的衣角有些意犹未尽：“我可以带着普罗花香味睡一个晚上！”
“但你知道你不能这么做。”
尤莱亚耸了耸肩：“我知道，不能把普罗的花粉带出山谷，因为普罗花会催化龙的成年期。”
“康拉德快成年了，你别去打扰他。”
“我知道的。”尤莱亚点头，他落后父亲一步，跟在他身后踩着父亲的影子。
“我什么时候能成年呢？”
“哦，那可能还要很久。”欧格登这样回答他。
尤莱亚想起父亲高大的身躯：“我以后也能像父亲一样吗？”
“当然不会。”
欧格登弯腰抱起尤莱亚，带着温柔笑容的女人叫着他们的名字朝他们招手。
尤莱亚坐在父亲的手臂上喊了一声：“母亲！”
头顶被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尤莱亚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听见欧格登回答：“尤莱亚以后会比我更厉害。”